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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掀桌子

第256章 掀桌子

七日后,王城正东北二百里处,是五原郡地界的沙南,隔着曲折黄河对岸的城邑则是云中郡箕陵。这是两座隔着黄河紧挨着的城邑,河面平缓适合渡河,河滩肥沃适合耕种。

护乌桓校尉耿趾部四千余骑以谨慎的态度渡河,时刻防备着来自张举叛军的袭击。

仿佛是耿趾多虑了,待全军渡河后都没见叛军踪迹,斥候外探三十里并无敌情后,耿趾不由做笑:“军中乌桓骑士多夸魏扬祖多智,又惧叛将张举勇悍,如今看来此二人未免言过其实。”

是的,如魏越预料那样袭击没有出现,张举甚至也没有派遣军队骚扰他渡河。一切都那么顺利,魏越计算错了,张举连分兵骚扰都不愿,看来是放弃了垂死挣扎。

当夜,原地屯营的耿趾部受到强袭,来敌众多一时不知多少,乌桓义从骑士很干脆的突围逃窜,耿趾阵亡。

次日,二月十六日一早,不断有溃逃突围的乌桓义从与汉骑投向王庭,这个坏消息立刻大范围从溃兵口中传遍王庭、美稷之间的诸营。

王庭城头青烟袅袅,魏越一袭狐裘大氅罩身,坐在几案前垂首看着自己满是茧子,似乎沾染一层洗不净油垢的双手,忍不住轻叹一声:“焦尾名琴,不是我如今这双手能弹拨的。”

很干脆的起身看荀攸:“公达兄,可愿为某家抚琴一曲?”

荀攸正握着银质发簪挑拨香炉中的艾蒿,闻言笑了笑放下簪子,双手搭在香炉上熏蒸,眯着眼:“放任败兵不予制止,令各军皆知援兵覆没一事。此事,恕我难以理解。此前扬祖种种布置不曾瞒我,用意深浅大抵能见。而如今,实在是看不明白,还请扬祖释疑解惑。”

魏越则来到几案另一头,双手也搭在另一座香炉上熏烤,仰头闭着眼睛:“公达兄,此战从头至尾,小弟已竭尽全力。目前劣势于张举,我却不曾气馁,不是我不如张举,而是友军不济,非我之罪也。”

扭头打量一眼魏越侧脸,荀攸忍不住干咽一口唾沫,现在军队体力、士气、忍耐力都到了崩溃的边缘。这种临战状态,被张举一战扫灭并非不可能。

压下心中涌现的丝丝恐慌,荀攸问:“事至如今,扬祖可有反败为胜之计?”

魏越依旧抬着头不睁眼,呵呵发笑:“自然有,我邀张举阵前问答带勇士二人,足以生擒张举。如此,叛军自乱,不难平也。”

荀攸不语,魏越摇晃着脑袋,语腔中饱含憧憬:“又或者我假意降他,伺机刺杀,夺取叛军兵权后再归汉不迟……其实,耿趾之败我早有所料,并不意外。”

“为何?为何扬祖明知耿趾会败,却不做补救?”

荀攸语气急促带着丝丝怒意,耿趾否是草包并不重要,甚至援军存在与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援军被叛军大败后,会给王庭汉匈联军士气造成致命打击,沮丧、一蹶不振,厌战情绪滋生。

“公达兄稍安勿躁,自张举起叛之初,我就有必胜手段。只是拖延至今,所图不过是消减匈奴国力而已。至于坐看耿趾战败,只是想以此告诫公达兄一个道理。”

荀攸紧紧皱眉,含怒而笑:“难道扬祖为了告诉荀某一个道理,就坐看耿趾败亡,王城三万余将士落魄丧志?”

“对,我怎会诓骗公达兄?”

“那扬祖说说,到底想要以此告诫荀某的是何道理。”

荀攸不带情绪,咬字极重的声线入耳,魏越这才脑袋一扭睁目斜眼打量一副克制怒气的荀攸:“公达兄,大丈夫立世提三尺剑欲建不世之功,除时势造英雄外,还需要选好臂助。譬如眼前,如张举叛乱却引张纯为心腹,焉能成事?”

盯着荀攸双眸:“自黄巾造逆以来天下板荡,汉室垂危,士民思乱。英睿之士多有灼见,我欲保一方百姓生业,却苦于智谋不足,邀公达兄之心由来已久,却不知从何谈起。”

颍川士族对今后形势的变化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推演、辩论,可今后形势之坏,超乎了所有人当世人的预料。

不管荀攸是个什么表情,是个什么心思,魏越浑不在意,双臂展开笑容自信以至于有了张狂的意味:“我练兵、拔将、任人之能,想来这两三月间公达兄业已洞悉。今,王庭将士三万余颓败无望,而张举志得意满,还请公达兄细细品鉴魏某手段。”

说罢,魏越俯身手掌抚在焦尾琴上,一瞬间回忆起了蔡邕制成焦尾琴时的喜悦,以及自己与蔡琰北上时,蔡邕赠琴时的复杂神色。

除了刺杀,魏越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掀桌子。

魏越的确没有预料到耿趾会草包到如此地步,形势危急到这一步,他必须主动出击。如果不作出什么重要的举动,那么悲观的王庭守军可能会大面积陷入绝望的深渊之中。

第256章 掀桌子

绝望之中的军队,会失控,发生任何离奇的事情都不算离奇。

荀攸自始至终无语,看着魏越消失,又出现在城楼下,披甲,上马。

又回头看看几案上青烟缭绕下的焦尾琴,荀攸轻叹一口气,他隐隐感觉到了魏越赴死决心,焦尾琴则托付给了自己。

王庭南门,一队队的骑士涌出,在行进中整队,很多奇异的搭配让荀攸看不明白用意,但他已经明白了魏越的用意,魏越要发动突击。

就如魏越之前调笑话语一样,只要杀死张举,不论张举是什么原因死亡,只要死亡,那整个叛军就会分崩离析,不足为虑!

高桥马鞍、新式马镫已全面装备魏越的一千五百部曲亲骑,同时一骑三马,光这种豪华配置,他已经可以随时从王庭安全脱身。张举敢追,他就敢跟张举对冲。

一骑三马,是行军时的配备,也是冲锋时的配备。此前冲骑配备双马,一马行军骑乘,一马专用冲锋。

现在一骑三马配置完全效仿魏越印象中的拐子马,他也不清楚拐子马、铁浮屠到底是什么装备成的骑兵。但拐子马用绳索并联数马一起冲锋应该是真的,因为这样的确能增加冲锋威力。

至于马匹并联,一匹马受伤、惊慌、死亡会造成的麻烦……其实这个麻烦已经得到解决。一骑三马,骑士居中,左右两匹马绳索绑在中间战马马具上,若左右马匹受惊、死亡,那么绳索拉扯会从中间马匹马具上脱离,并不会给中间骑士造成太大麻烦。若是中间的马匹受惊、骑士重伤、死亡,那么并联捆绑冲锋的负面影响也就无所谓了。

三马为一个冲锋小组,增加冲锋威力、声势的同时,还能保护骑士。冲骑是用昂贵的马槊挑刺敌人,匈奴乃至是张举所部缺乏冲骑,准确来说是缺乏冲骑这种理念,或许有这种配置的军士,但没有这种兵种理念和战术理念。

在没有高桥马鞍、新式马镫和马蹄铁前,冲骑的地位很尴尬,几乎就是一波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缺乏足够的战术地位,故而得不到重视。

对方没有配备两丈左右的马槊,那么与冲骑对冲时,只有近身砍中冲骑才能造成致命伤害;若无法近身,对方要么被冲骑一槊挑下马,要么错身而过谁都奈何不了谁。

冲骑配备的左右两匹马,就用阻隔对方近身砍杀冲骑的作用。谁敢近身对砍,即便得手……也会被冲骑的左右两匹副马绳索扫落马匹。其结果,在骑兵践踏的战场不言而喻。

在南匈奴这两三月的时间里,魏越的七百冲骑只是完成了高桥马鞍、新式马镫、马蹄铁这三样标配;只有七十余骑完成了明光甲外罩筩袖铠的具装化;也只有近三百骑配备了昂贵的马槊。

故而魏越的豪华到领先世界一百年的重装骑兵构想,还需要最少五年的时间才能补满器械。

不过,就目前来说已经够用了。

一骑三马的是冲骑配置,肉搏骑兵则是标准的一骑双马。

七百冲骑,八百肉搏骑兵,都是重装骑兵。

只要张举敢阵前露面,魏越就有把握冲死张举。

至于张举的弓弩部队……仗打到目前这个地步,拥有更多资源的王庭方面都无法修复出多少能用的强弩,更别说快断顿的叛军了。

从对弓弩部队的防御性能上来说,魏越的重装骑兵还差一点点,那就是全面披甲的甲马。问题也在于这里,这样的马匹十分难寻,目前的优良战马能驮载重装化的骑士发动冲锋,已经达到了目前的要求。

汉军骑兵多以肉搏为主,魏越这一千五百部曲亲骑外,还有四个骑兵曲,这就是魏越此次出战的全部兵力。

魏越此次亲自督兵出击出乎王庭方面各将预料,等他们反应过来要动员军队跟随作战时已来不及了。不是距离不够,不是时间不够,而是目前的军队精疲力尽心气已泄,需要长时间休整后才能恢复作战的能力和勇气。

魏越主动邀战,大胜归来的张举没有道理避战,自然派出邪利所部打头阵,自己则尽起大军漫山遍野而来,阵线东西展开足足八里宽,摆明了要断绝魏越从两翼突围的心思。

同时宽阔到超出视界范围的阵线,是很有威慑力的。

哪怕叛军体力与王庭守军一样疲劳、虚弱,可他们大胜一阵,首次逼的魏越亲自出战,由不得他们不振奋!

两军对阵相隔三箭之地,双方骑士在魏越、张举指挥下都下马休缓体力,两人的亲随各自搬着一张几案上前,在两军阵前布置了两桌酒菜,随后魏越、张举各带十名护卫步行上前,进行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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