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敲诈
河东郡,永安县。
守将是白波军渠帅郭泰,此人与韩暹类同都是豪强出身,因与同宗、当世名士郭泰同名,故被蔑称之为郭太。
永安东有霍山西有汾水,是河东郡北边的门户,守住永安,就能挡住太原、河西方面的汉军。
魏越兵抵城下扎营时率百余骑外出亲自探查永安周边地势,一处缓坡上,魏越扬鞭指着城北十里外依山扎营的敌营笑道:“不可将白波军等闲视之,竟然也能借助地势,摆出个掎角之势。”
早已探明敌情的斥候队率抱拳道:“启禀魏侯,此营守将李乐,乃西路军军吏出身。”
“哦?”
魏越皱眉之余又恍然,李乐是杨奉的朋友,是个脾气很硬性子耿直的严肃军官。竟然跟白波军搅和到一起去,是本身就与郭泰、韩暹等人有联系呢,还是因为张举进入河东时挖掘出来的?
不论怎样,李乐已站到对立阵营,还横在自己面前,能做的就是搬掉李乐。
“诸君,可愿随本侯前去叫营?”
魏越笑问一声,百余骑响应,又靠前六七里。
城北军营,李乐闻讯噌噌登上墙垒,看着两道堑壕、栅栏外勒马驻足的魏越百余骑,李乐解下头盔紧握着盔顶白旄缀饰,扭头对身侧副将道:“魏侯乃大渠帅心患,今两军对垒难容旧情……调强弓手来。”
“李乐,为何叛汉附逆!”
百余骑齐声大呼,就见李乐直身站立在墙垒上,左臂抓弓右手捏箭,一连数箭射出落在百余骑周围十步内,更有三枚箭射中骑士重甲,叮叮作响后落下。
“此人心意坚决,非言辞所能动摇、威吓。可我军以骑兵为主,攻防营垒、城池先天不利,此战难免又要延迟数日。”
魏越说着感叹不已,本以为李乐是自己西路军时的部下,可以争取一下,没想到李乐如此的决然,连表面的交流都不愿维持。
还有离间计之类的东西,可魏越没心思用在李乐身上,也只是稍稍想了想这类分化守军力量、战意的计策就作罢。他是真的对进兵河东缺乏动力,连一个骑都尉的官位都舍不得给,朝廷真把他们当好糊弄的乡下人?
一连数天,魏越屯军永安城外制造攻城器械,并无任何的举动。
此时已是六月初的炎炎夏日,本身就不适合战斗,尤其是重装部队作战。
制造器械、天气不适合作战、张举主力去向不明,缺乏足够数量的步兵协助攻城,以及军费积欠士无战心,都是魏越拒绝强攻永安的理由,根本不搭理并州刺史丁原的催促。
法理上,并州太守、常设的将军、都尉都应在并州刺史的监督范围内;只是匈奴中郎将与度辽将军两部屯驻塞外边郡,距离遥远不利于历代刺史监察;而历代度辽将军管的又是流放人员、以及归化诸胡组建的度辽军,匈奴中郎将又是持节,是代表天子驻节王庭,级别比刺史还高一些,这让刺史怎么管?
自始至终魏越十分在意匈奴中郎将一职的原因就在这里,不仅仅是管理匈奴的名义,还有持节这么一个大杀器。
如果这次入塞时,主将魏真的原职不是度辽将军,而是使匈奴中郎将,那么魏越根本不会搭理丁原的催促,连理由都懒得构思。唯一需要在乎的就是朝廷的态度,可如今这种情势下,朝廷怎么可能收拾他们这些部曲数千,拥兵数万的强势将军?
面对与朝廷斗气的魏越,布好大网的张举则有些不习惯。
“魏扬祖竟然以军费亏欠已久为由怠战?”
绛邑,张举笑着反问,见来人点头,便对左右笑道:“可惜我布下三道防线迷惑魏扬祖,想令他连战连捷孤军深入,未曾想此人倒跟朝廷算起军费来了。”
张举、张纯的军队其本质就是自家部曲充任,朝廷只是发放兵器铠甲之物,将军费这种东西模糊处理了。有着大规模的拖欠,但也不是不给军费,只是给的少而已,本就心虚的张举、张纯也没有在意军费这类东西。
出塞后就更简单了,几乎都断绝了军费供给,而决战王庭时魏越所征召的匈奴义从部队拖饷至今,还有阵亡、伤残抚恤,这些都是有军策记录可查的,而朝廷到现在还没有拨付。
再远了说,于夫罗先前几次动员义从骑士出征,军费上面亏欠已成了常态。使得于夫罗所部义从骑士分到战利品后,竟然有一种喜出望外的感动。
张举稍稍估算一下,就问:“魏扬祖讨要军费多少?”
“六亿钱。”
第265章 敲诈前线使者吐出这三个字时感觉嘴皮子沉甸甸的,闻言张举周围的部属无不诧异,一人怀疑道:“主公,魏扬祖如此令朝廷难堪,就不怕朝廷记恨?”
“六亿钱少了,若加上本帅所部欠饷,该在八亿上下。”
张举笑着说,却眉目冷峻:“看来汉朝廷放弃五原、云中诸郡只在早晚之间。不管他汉家疆土得失,只是可惜先祖征战边塞一番血汗。不过,魏扬祖按兵不动,倒让本帅有些进退不得了。”
说着皱眉:“不能让此人安逸养兵,本帅也要上表汉朝廷讨要欠饷,如此一来多少能让此人难受数年。而我军,是时候出击了。”
他又是一叹,感慨道:“王庭交战时,此子占据地利一意与我相持,待我天时、人和俱无时,以疑兵之计小胜我军。今我军盘踞河东,是战是和皆由本帅一言决之,而此子入塞后受制于朝廷必然难展拳脚,纵有十成战力也发挥不出六七。破他身不由己之魏扬祖,十分之易也。”
“未曾想此人胆量之大稀世难寻,竟然以索要军饷为由怠战,令本帅种种布置落空……殊为可恨,几可成我平生之大憾!”
说着张举露笑:“或许,改日我军能与魏扬祖并肩作战。若如此,试问天下谁能挡我?”
永安、平阳、临汾三道防线,而他所在的绛邑就在临汾附近。只要魏越抓住他留下的战机一口气突破永安、平阳再攻入临汾,那么他合围魏越的机会就摆在了面前,触手可及。
雒都,随着张举叛军与白波军合流后,雒都之中已有迁都之议,不是迁都长安,而是迁都冀州或南阳。
合流后新以张举为首的白波军犹如一把悬在雒都头顶的利刃,随时可以南下切断雒都与关中的关系,与凉州叛军合围、全歼关中董卓、皇甫嵩部不存在多少问题。
在体量上汉朝廷很庞大,可兵力上叛军始终是优势。这是叛军,不是黄巾军,叛军拥有不逊色于汉军的军制和战斗素质,即便与汉军有差距,也差的有限,不会出现黄巾军那么悬殊的差距。
而汉军是正规军,朝廷要征募、训练、维持都需要军费,而叛军方面对军费的依赖反倒轻一些。缺乏军费,叛军依旧是能行动的叛军,他们大可以就食于敌,靠抄掠、强征维持;而汉军谁敢抄掠?
朝廷两年前裁减地方军队就是为了缩减军费,没想到刚想节流,就发生赵慈叛乱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如青徐、中原黄巾军复起、凉州失陷、张举叛乱、黑山军三面出击、幽州鲜卑入寇等一系列问题。
使得如今朝廷裁军恢复经济的计划破产,反而出现兵力分摊各处,导致缺乏一支机动力量来做局部手术。出问题的各个地方,因兵力分摊导致无法集中优势兵力解决,而匮乏的财政很明显的发出信号:不出现军事奇迹,那么汉朝廷这个巨人会在全身糜烂中腐烂。
最危险就是张举所领导的白波军,随时都可以翻越中条山,跨过黄河斩断雒阳与关中的联系。
雒都产生迁都思想并非杞人忧天,而是对最坏形势的一种应对。
而眼前,唯一一支还算机动、精锐的汉匈联军入塞出现在张举背后,不说击败、诛灭张举部白波军,怎么也能牵制白波军主力,为关中集团解决凉州叛军攻势争取时间。
可偏偏,汉匈联军的核心人物魏越这个时候竟然跟朝廷讨要所部积欠军费,朝廷怎可能掏出如此巨款?此时宁愿不要南匈奴,也不能背负这么大的一笔经济负担。
如果承认这么大的一笔军事支出,那么就要从后续军费中抽调……问题是后续军费本就压缩到了极致,还怎么挤?
如果直接拒绝、驳回、批评汉匈联军发出的军费申讨,那么一旦激怒汉匈联军,这支几乎可以说是此时天下唯一的骑兵集团军造反生乱,那整个黄河以北就彻底完蛋了。
现在的汉朝廷不是两线、三线作战这么简单,现在的汉朝廷经不起另一个军事集团造反形成的波浪打击。
如何安抚汉匈联军,就成了朝廷的头等要事。
作为私下接触,张让、何进分别派遣心腹前往永安与魏越进行密谈。当然了,能忍受魏越军事恐吓,自然也能容忍张举,在张举这里也进行着密谈。
别说是魏越、张举,黑山军张燕、凉州叛军新领袖王国,都在汉朝廷密谈名单中。除了政治目标明确的黄巾军,其他造反势力都在朝廷安抚、容忍范围内。其实,这些势力有一股向汉朝廷投降、依附,那么其他几股势力就很好解决了。
也正是因为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魏越敢拿军费说事,进行军事讹诈。
如果他造反,与张举合流足以一口气攻入河南围攻雒都……他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至于汉朝廷的后续报复,若雒都天变发生,手握重兵,各方拉拢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一心与他为敌呢?
使匈奴中郎将……他实在是不明白,朝廷为什么如此贪婪,死活要拿这个官位来要挟他?
现在好了,能影响他的张纯被举荐为护乌桓校尉带着本部去了幽州上任,而自己勒兵站在张举背后,自己父亲率兵还在出塞的路上,随时可以调头出塞割据南匈奴,或入塞协力作战。
几乎,在这个朝廷无法威胁他的时刻,他还有什么道理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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