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背离
又两日,兖州刺史、行东中郎将臧洪抵达邺城。
下榻之处,魏越遣郭嘉、沮授及时苗三人一同拜访臧洪,先试探臧洪的态度。
正值午后阳光明媚时,郭嘉、沮授及时苗三人并肩而行神情各是不同,因魏越封公建国触及臧洪底线,能否说服臧洪事关黄河以南稳定。
自巨鹿郡南十县划入魏郡后,时苗这个巨鹿人跟老乡田丰、沮授一样就成了魏郡人,即将成为魏国人。
作为魏郡四十五县第一个追随魏越并跻身高层的人物,破鲜卑大军入塞班师冀州以来,时苗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如今魏郡新举的人才,首推审配、田丰、沮授这三个少卿,其次是耿武、闵纯二人受拜的第九级公乘爵位。其中审配年近五十,田丰、沮授、耿武、闵纯都是三十余岁正值壮年,岁数上远远比不上时苗。
时苗仅仅比魏越大一岁,又是元从,今后的前程几乎无法形容。
“车马劳顿,臧使君正在沐浴,还望包涵。”
兖州主簿陈琳出迎,岁数最大的沮授笑着应下,双手递上名刺:“那我等就在别院等候,在下魏郡广平人沮授,字公与。”
“原来是冀州大贤当面!”
陈琳赶紧小步上前,双手接住沮授的名刺,取出自己的名刺递出:“某广陵射阳人,陈琳字孔璋。昔年在雒阳大将军何进幕府中久闻先生大名,只恨不能与先生早见。”
沮授也是双手接住陈琳的名刺,敛笑肃容道:“若昔年何进有大将军一成果断,天下形势又何以至此?”
陈琳默然无语,抬手与郭嘉、时苗分别见礼辞别。
别院,郭嘉握着火棍捣着炭火,看向时苗:“德胄,陈琳眉目之间不见亲近之色,兖州有变。”
时苗缓缓点头,神情忧虑:“奉孝先生,我不惧臧子源生出背离之心。就怕主公念及臧氏恩情,故意放纵臧子源。”
沮授皱眉,看向年龄更大,见识更为广博的郭嘉:“大将军英明善断,怎会化简为繁,行如此拖沓之事?”
迎着沮授目光,郭嘉微微颔首:“以主公之豁达自负,外能放纵袁绍、袁术、袁遗以穷黄琬之势;内能饲董卓、吕布虎狼之徒。今臧子源方正君子,主公岂会自降身份细细计较?”
说着摇头做笑,郭嘉嘴角含笑看沮授:“公与先生应该知道,雒阳大变之时,主公尽诛宦官威震天下海内敬仰。当是时,天下雄壮者不过刘虞、黄琬、刘焉及袁绍四人而已。刘虞偏远,刘焉蜀道艰险,黄琬、袁绍又有青徐黄巾为心腹患。大将军若任用酷吏,袁氏兄弟及关东群雄,岂会有今日的光彩?时至今日,不过天下群雄不愿尊奉大将军政令所使然。群雄阳奉阴违如何进那样事败身死,主公不愿效仿也,故才以大毅力大决断督军出雒进讨鲜卑,所幸兵主钟爱,终破灭鲜卑于一役。”
“我等所虑不在主公放臧子源回兖州,而是担忧臧子源回兖州之后使得天下群雄轻视主公,如徐州陶谦生出反复之心。若如此,青州必然不稳,会稽、吴郡也会受波及。”
郭嘉说着轻轻摇头苦笑,青州、徐州连成一条线,徐州的广陵郡又跟吴郡相连,而吴郡南边的会稽郡很大,直接跟交州南海郡相连,现在的会稽郡比一个福建省还要大。整个海岸线,除了幽州那一截,其他的实际都控制在魏越的影响范围内。
不狠狠处置臧洪,会让陶谦生出侥幸心理,进而跟着关东群雄浑水摸鱼。陶谦也能算是两头下注,避免关东群雄灭董卓后调头跟他算账;陶谦若反复,青州、吴郡、会稽多少会受到波及;黄河以南的缓冲地盘出现动荡,河北内部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影响。
雪球滚起来时势不可挡,雪崩的时候也是势不可挡,不是人力能挽回的。
沮授恍然,他总算看出魏越的真面目了。
十分狠辣,在雒阳政变的紧要关头,魏越硬是蓄力不发,看着何进、何苗、董重、蹇硕、袁隗等人同归于尽。影响雒阳政变的三股力量,董卓直接被控制,丁原被魏越伺机斩杀,颍川鲍鸿被黄琬因罪杀死。
之后察觉天下世家、豪强并不恭顺,担心自己被算计,裹挟雒阳政变后得到的军队及财富去找鲜卑人赌了一把大的,几乎是赌国运的一战,然而魏越赢了,还是赢得干净利索,让天下人张口难言。
以魏越的狠辣、自负,臧洪要独立或参与关东联军,或许魏越真的会如郭嘉、时苗担忧的那样放任臧洪。甚至整个青徐、江东都会被魏越放弃,这些地区的百姓该是何等的无辜?
驿馆,臧洪沐浴之后,与别驾张昭静坐。
他早已拿定主意,不可能因为来到邺城因为魏越的态度、筹码或恐吓而改变心意,大不了一死而已。事到临头,已不需要再细细商量什么,坦然面对就是。
陈琳缓步而入:“明公,大将军所遣广平沮授、阳翟郭嘉、平乡时苗已去别院相待。”
“稍后若再有询问,就以疲倦不便见客谢绝。如此,大将军也就该知晓臧某心意。”
陈琳施礼应下,又说:“明公……大将军若放明公回兖州,又该如何?”
臧洪闻言一愣,露笑:“恐怕不会。”
第402章 背离“大将军非常人也,若真放明公回兖州,明公如何自处?”
陈琳自诩也是与魏越打过几次交道的人,比臧洪、张昭等人更了解魏越,看向沉眉思索的张昭:“子布先生,若大将军行此出奇之事,明公如何自处?”
张昭剑眉紧皱,面目刚毅:“大将军行事雷厉风行,岂会徇私而费大事?”
陈琳苦笑:“子布先生,以天下之大,大将军说弃就弃,何等率性任意又是何等的逍遥不羁?比之天下,青徐十余郡七百万生民又算的了什么?何况,董卓起初要割十郡建立魏公国,大将军连连谢绝,实乃董卓盛情难却,才有了如今这魏郡四十五县。”
董卓自然很大方,反正原计划要建立魏公国的十郡国原本就是魏越控制区域,换一个名义给魏越,不过换了一个口袋罢了,没有多少正面意义,反倒麻烦不少。
十个郡建立的魏公国,与一个扩大范围却只是一个郡的魏公国,代表魏越的两种态度。
前者,完全是奔着建立魏王国、篡汉去的;后者多少给自己画了一条线:一个郡就是底线,哪怕这个郡有四十五个县,可依旧是一个郡;是向着郡公国、郡王国发展的,而不是向跨州连郡的先秦大国发展。
张昭闻言无语,天下之大足够大了,魏越还不是放弃了一次?
现在再赌气任性一回,将臧洪打回去继续担任兖州刺史东中郎将,尴尬的只是臧洪。臧洪已经有了反对、弃官的准备,甚至做好了被魏越暗杀的准备,可魏越真把他放回去继续担任刺史,那他该怎么办?
臧洪与张昭互看一眼,两个人都没见过魏越,也没有打过交道,根本拿捏不准。
带着一点点期望,陈琳开口:“明公,可否见一见郭嘉、沮授诸人,或许此三人另有说辞。”
“不能见,就怕此三人口若悬河驳的我无话可说。”
臧洪摆手:“我此时已生退意,更不能见这三人。否则朝秦暮楚,恐为天下豪杰笑柄。”
次日一早,魏越在城外军营设宴招待臧洪一行人。
帐中,声乐回荡,魏越对神态冷冰冰的臧洪举杯:“子源之心,我业已知之。只是想问一声,若子源弃河北而去,意欲为何?”
“投黄豫州处,为汉室中兴效犬马之劳。”
臧洪神情自若,魏越则小饮一口,苦笑:“难道我就这么的卑微,不值得子源效力?”
“大将军英伟雄武,神灵所钟爱人也。臧某何德何能,能使大将军卑微示人?”
臧洪说着也小饮一口,拱手施礼神色郑重:“只是我家世食汉禄,而大将军称公立国,非某不愿为大将军效力,实乃不能而已。此忠孝之所在,虽千万人所阻,某亦往也。”
“我以诛宦官平国难之功,位列大将军尚有人不服于我;今我破灭鲜卑,俘杀五十余万之众,又身为帝室女婿,凭此不世武功取一郡做封国也有不妥之处?难道,非要魏某投身黄河浮尸入海,天下英杰才会高兴?若如此,魏某只有提三尺之剑,荡尽此类贼子!”
魏越端着半杯酒起身,抬手虚压,帐中一片寂静,当着三十余人,魏越长叹一声:“天下人不服我,我避居河北,不管天下如何纷乱,只求保得河北庶民安康富足;今兖州人不服我,我又岂会厚颜相求?”
“正所谓祸福自取,兖州祸福兖州官吏士民自决之;青州如是,徐州如是。然而,黄河以北乃我落脚之地,魏公国封建所在,敢有觊觎河北寸土者,我将诛其三族!”
边让闻言怒视臧洪,忿忿呼喊:“小儿!尔欲害我州里人家破人亡耶!”
他吼声响彻帐中时,众人来不及反应,就见边让拔剑冲向邻桌臧洪,被臧洪的随从陈容展臂抱住,扑倒在地。
边让头上进贤冠在扭打中遗落,披头散发被虎士拉扯开,边让怒嚎连连,被一种官员簇拥着架出帐去,边让犹自大呼:“汉室颓败!能安百姓者唯有大将军也!怀私心抗大将军者,不怕天诛么!”
“良知何在!良知何在!”
边让的声音渐渐远去,魏越轻叹一声,仰头饮下手中半杯酒:“非我不救,而是无力救。郡县不离我去,我尚能庇护周全,若生出离反之意,强留在侧有杀身之祸。众所周知,今欲图某家性命者,跨州连郡比比皆是,难以计较。”
回头看臧洪,魏越面容平静:“臧使君有破青徐百万黄巾之功,不日我将向朝廷表奏臧使君为兖州牧,奋武将军,濮阳侯,食邑三千户。”
臧洪张张嘴,最后紧咬着下唇,闭着眼睛点点头,两行泪水淌下。
魏越又长叹一声:“天下纷扰,真是令人疲倦。”
“今后,我就看着河南之地厮杀,杀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之时,我再补齐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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