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汴水流之蓄势
荥阳，城中百姓已散去三成，或投奔远亲躲避战火，或迁移魏郡。
徐荣与好友公孙度连日研究地图，这是一张荥阳为中心，方圆五百里的地图，西起雒阳东到陈留，北起河内南到新政，一座座县邑标注其上，大小道路、河渠及重要的渡口、桥梁皆有描绘。
三方形势落于地图之上，已是剑拔弩张之时。
两人相互扮演关东联军推演战局变化时，宋宪带着最新军情进入客厅：“徐都尉，雒中有军情传来。”
徐荣收拾桌上方便战术推演的木人兵棋，公孙度稍稍施礼退了出去，他终究是白身，连徐荣的幕僚都不算，他与徐荣讨论战局变化已经算得上泄密。宋宪不在意这些事情，以宋宪的迟钝不认为公孙度、徐荣的行为有问题。
宋宪目送公孙度离去后，递出手中漆封竹筒：“董司徒借吕奉先之手，迁校尉侯成为虎牢关守关都尉。”
虎牢关有很多名字，在成皋也叫成皋关，因靠近崤山也叫古崤关，因为关面前是汜水，所以还有一个汜水关的名字……此外因为这个关是雒阳、与中原地区交流的主要通道所在，雒阳军队向东出发必然会经过这个关，所以另一个名字叫做旋门关，凯旋门的意思，旋门关是雒阳八关之一。
因魏越口中以虎牢关称呼这里，受魏越影响，一大批人用虎牢关这个老名字来称呼现在的旋门关。
旋门关是取凯旋班师的寓意，而虎牢关的意思就很简单了，是能囚禁老虎的雄关。显然，老虎正是董卓、吕布，魏越并不想太早放他们出来。
徐荣默默阅读军报，问：“宋校尉，这侯成可是五原出身？”
“是，当年我越骑旧部入塞时感染时疫，吕奉先、侯成二人因此丧父。”
宋宪神情随意：“此人已跟随吕奉先，若有出格举动，徐都尉大可给与惩戒。侯成因事而死，主公亦不会苛责我等。”
徐荣缓缓点着头，却为难说道：“大将军调你我二部入驻荥阳，意在隔离雒阳与关东。有言在先，雒阳出兵出关当击，关东诸军侵入畿内当击……今侯成接掌虎牢关，其兵马并未出关，故我军不该反击。”
“宋校尉，我以为这是董司徒自守之策，意外试探大将军本意。不妨，飞骑驰报邺城，两日时间足够了。”
徐荣说着抿抿嘴：“何况以虎牢关之险要，守军有备，岂是你我五千兵马所能破？”
他的意思很简单，董卓在钻空子试探河北方面的根本立场和底线，而且他们反击的前置要求是雒阳兵出关，只有出关在平原上能有击败对方的战机，至于强攻虎牢关进行反击，这是根本没有胜算的事情。
哪怕现在要打虎牢关，也要做一些战斗准备，在做准备的时间里，完全有充裕的时间请教魏越。
宋宪年青，虽然恼怒吕布、董卓的背叛，更不喜欢侯成做出的决定，可宋宪没有与徐荣争权的想法，也没有独断专行的胆量。严格来界定，宋宪只是一名指挥才能平庸的青年将军，没有力压群英的自负和自信，只想安安稳稳向上爬，仅此而已。
他是幸运的，不需要去争，按部就班就能取得很多将军难以企及的地位。求稳的宋宪，从根本上来说就不愿意做选择承担过多的责任，否则也不会拿到军情就来找徐荣商量。
不同于宋宪的求稳，荥阳的徐荣，驻扎在河内的李傕，都是内心烈焰熊熊燃烧，企图抓住一切机会来表现自己。为此多承担一些责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想要搏出大功，就要做好承担局部主要责任的准备。
虎牢关上，侯成举目东望，皑皑白雪遍野，灼人目光。
他可以看到关东不时往来疾驰的飞骑，驿使，他不由想起了出发前吕布的嘱咐，这里要爆发一场改变天下的大战！
而他侯成作为虎牢关守将，也将成为关东诸侯所熟知的人物，甚至会开出大价码来拉拢，引诱他在战时举兵献关！
如何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魏越的成功就在眼前；如何将上司卖一个好价钱，吕布的成功就摆在眼前……侯成隐隐觉得自己也能，也可以做到。
两水夹一山，这就是虎牢关的地势。
北面紧贴着黄河，对面是南北展开汇入黄河如同护城河的汜水，南边是嵩山余脉。
而虎牢关又修在一片山岭交错的高地上，整个关城自成体系，根本不会出现绕小道出现在关背后导致守关军队遇袭混乱的情况出现。虎牢关的背后，是一片小平原，不需要绕小路，只要坐船走黄河，就能大规模登陆、绕道抵达虎牢关背后。
可问题是，不打通虎牢关，任何走河运突破运输过去的军队都是无根之木，偏偏又是一片平地，无险可守很容易被重兵突击，全歼于河岸边。
再说了，抢滩登陆没那么轻松，黄河沿岸除了那些固定的渡口外，其他的河段都是不适合船只靠岸的。
一个适合大规模运输的渡口，无一不是战略要冲，想要沿着黄河一路突进，从孟津、小平津、五社津登岸？
想的美好又简单，可董卓也是有水军的，又占据上游，大可以火船破你船队！
最关键的是河内，河内郡是雒阳的北方屏障，没有河内郡做依靠，谁敢蛙跳突进？
第404章 汴水流之蓄势河内温县，东渡口。
刘备头上戴着御寒皮帽，隔着淡淡河面水雾观看南岸五社津渡口，五社津以及西边的孟津渡口都修在河面较窄的地带，而更西边的小平津干脆河中心有两座河心岛，使得河面更窄。
冬季河水枯竭，水位线下降，隔着弥漫雾气，刘备能隐约看清楚五社津渡口外插着的旗帜。
关羽的脸更红了，胡须染着白霜：“兄长，决战之地又不在北邙内外，也不在河内、河东，而在荥阳周边。此处，多看无益；待春来河水暴涨，河面要宽三四里，今时之计，不见得能用于今后。”
刘备不甘心轻叹一声：“可惜呀，若能派我精骑三五百，联军自东进军时，我有五成把握破河内李傕，勒军北岸威胁北邙，足以为大军牵扯贼军二三万之间。”
张飞闻言嘿嘿冷笑：“兄长实在高看关东群雄，休说三五百精骑，能借我等五百老军，又何必如此窘迫？”
刘备已被黄琬表为河东太守，至于雒阳方面认不认，反正关东方面给刘备准备了银印青绶，他们认刘备这个河东太守。
现在朝廷方面也没有任命新的河东太守，董卓、魏越都希望留着白波贼占据河东充当彼此缓冲。这可苦了白波贼，主力跟着张举颠沛流离聚聚散散，磕磕绊绊去了幽州苦寒之地。
留在河东的白波贼，向北打不过魏越的平阳守军，向南又冲不过董卓布置在夏关一带的守军，又不敢贸然渡河抄掠。毕竟马腾已经率步骑三万布置在弘农一带，被凉州骑兵咬住，渡河的部队就完蛋了。
一心军屯的白波军就这样安生下来了，脑袋埋在土里，希望魏越看不到他们，也希望董卓看不到他们。
可关东方面紧紧扫描着任何一股可以给董卓、魏越制造麻烦的存在，白波军赫然在列。
于是乎，河东太守刘备就新鲜出炉了。
这一切不是黄琬有多么的慧眼识人，实在是魏越屡屡几次高看刘备，让刘备影响力大增，关东群雄的眼界中也有了刘备这么一号屡屡拒绝魏越相邀的豪杰。加上河东方面几乎已经被白波军摧毁一空，原有的豪强、世家彻底完蛋，实在是没人愿意到贼窝里跟贼讨论收编事宜，这次让刘备抓住机会，成了空头的河东太守。
至于能不能变现，成为手握数万兵马的一方太守，还要看能不能说服李乐、胡才、韩暹这三个白波军大佬。
与此同时，陈留酸枣，张良刺秦始皇的古博浪沙所在，这里与官渡隔着济水相望。
鲍信驻马坡上，对身侧部将于禁、弟鲍韬道：“联军西进，主力集结于此几近二十万，所需粮秣浩荡难以细数。联军粮不足，董卓军马同样兵众而乏粮，唯有尽起兵马一战定天下主次，才是良策。”
“我等义军所虑，就在储粮地而已。”
“若是大将军临阵生变，调遣兵马渡河来攻，夺我军粮秣军资，我等义军将不战先溃！”
“是因此故，我有意上报黄公，请分两地储粮，算上南阳袁公路兵马，如此联军将有三处粮仓。”
鲍信调转马头，抬手握鞭指着北部向东：“黄河以南我以为当布置兵马，虽会交恶大将军，但不可不防。汲、延津、白马三处筑寨固守，如此可警备河北自朝歌、黎阳渡河突袭。”
于禁心中敬服，点着头问：“主公，酸枣周边适宜北路屯粮，可何处适合南路屯粮？”
“许县为妙。”
鲍信说着呼出一口气：“许县东依鸿沟，有鸿沟之力，便于大军转运粮秣。且许县西邻坚城颍阴，北有长社为屏障，可阻西州兵马侵袭。”
他说着轻挥马鞭：“不论西州兵是自北新郑向南而来，而是从西鲁阳至东而来，储粮之地皆有回旋余地。”
于禁闭目在脑海中构思局势，问：“主公，若鲁阳丢失，西州兵马倾力来攻颍阴、许县，若是战败失地，西州兵马将可借助鸿沟、汝水长驱直入直捣义军腹心，如何应对？”
鲁阳是南郡三十六县最北的一个县，是咽喉要道。
“西州兵马不足十二万，本就少于我军。若出主力侵扰颍川，不过田忌赛马而已，结果就看是我军先破虎牢、武关，还是董卓先破颍阴、许县。我军胜率颇高，以董卓心性，不敢豪赌。若是大将军当面，文则所虑才是大患，可对面是董卓，此人从戎近三十载，老兵痞而已，已无猛锐之气。”
鲍信说着长呼一口气，远眺着遥远的西方，以及西南方面的嵩山所在。
他思维又飘向了东南，担忧着曹操。
曹操已领着夏侯惇去丹阳提兵去了，有扬州刺史陈温，丹阳太守周昕相助，还有曹嵩资助的金钱，丹阳方面已经募齐五千自备铠甲兵器的精兵，现在就需要曹操亲自过去领回来罢了。
丹阳这种应募风气浓厚的地方，就募兵一事已形成了一条龙服务。
太守、都尉发布募兵令状，说明条件和报酬，不需要进一步做工作，下面对条件感兴趣的宗族乡党就会前来招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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