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周围一片寂静。

守城门的士兵、百姓乃至那些摆摊的小贩的目光纷纷投在了谢无端的身上。

这白衣如雪的孝服。

这英姿飒爽的白马。

还有这丰神俊朗的英姿。

“这……不会是谢少将军吧?”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脱口问了一句,打破了沉寂。

“月光光,金鳞军,骑大马……”一道低低的女音哼起了那首广为流传的童谣,很快,也有其他人跟着一起哼唱。

这几日,这首童谣传遍了京城,耳熟能详到百姓们几乎倒背如流。

城门口的百姓们交头接耳,都忘了要出城的事。

“一定是谢少将军!”

人群渐渐地沸腾了起来,“谢少将军”这四个字此起彼伏地响起。

众人全都目光灼灼地仰望着马背上的谢无端,却是无人敢上前与他说话。

眼前这白衣如雪的青年令他们莫名地心生一种只可仰望的崇敬。

他们也都注意到了谢无端手里捧的那个木匣子,隐隐猜出了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种悲壮的气氛在静默中蔓延开去。

那些等着出城的百姓自发地往街道的两边退开,给谢无端让出了一条道,让他先行。

“表哥。”顾非池带着萧燕飞一起迎了上去,红马绝影如影随形地跟在顾非池身边,发出“恢恢”的声音,似在与谢无端打招呼。

“谢公子。”萧燕飞落落大方地对着谢无端拱了拱手,好奇地打量着几丈外这位鼎鼎大名的谢少将军。

谢无端的眸子深黑如潭,幽邃无波,自高高的马背上扫视着这繁华热闹的京城,距离上次离开不过短短三个月,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出生在京城,年少时去了幽州卫,再后来,就随父长守北境,一年也就只能回来最多一个月。

这个京城对他与父亲来说,更多的是陌生。

如今连母亲不在了,在他心中,京城不过是个伤心地罢了。

即便元帅府在这里,却没法给他任何归属感。

很快,谢无端的目光落在了两丈外的顾非池身上。

那淡漠的眼神瞬间就有了温度,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注视着顾非池的眼睛,轻声道:“阿池,我回来了。”

这句话云淡风轻,而又语意深长。

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自然也注意到了与顾非池并肩而行的萧燕飞。

五月他离京的时候,只知道阿池对这位萧二姑娘动了心;而现在……

谢无端从顾非池方才的那一声“表哥”中品出了什么,来回看着两人,眼尾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萧姑娘。”谢无端对着萧燕飞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一笑,令人只觉得如春风化雨,似雨后初霁。

萧燕飞的脑海中浮现了八个字:皎皎君子,温润如玉。

这位声名赫赫的谢少将军,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意气风发,反而更像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与顾非池那种骄矜不羁的气质迥然不同。

顾非池又上前了两步,含笑问道:“表哥,你是要先回元帅府,还是先进宫?”

他在“进宫”两个字上落了点重音。

“当然是……先进宫。”谢无端轻抚了下垂下白马脖颈旁的缰绳,白马打了个干脆的响鼻。

那就进宫!

两人都在笑,这一刻,他们的眼神异常明亮,释放出一种杀伐果断的锐气。

“等等。”萧燕飞笑眯眯地举手打断了他们:“不如……先吃碗馄饨?”

顾非池与谢无端都有一瞬间的错愕,目光被小姑娘的手牵引,齐齐地顺着她的手指望向了不远处的馄饨摊。

“很香的。”萧燕飞脸上的笑容如夏花般灿烂。

那卖馄饨的老妪正利索地从锅里捞着馄饨盛到青瓷大碗里,笑容满面地对着萧燕飞招手:“姑娘,您的两碗馄饨煮好了。”

“谢公子,吃碗馄饨先垫垫胃吧。”萧燕飞边说,边斜眼冷睨了顾非池一眼。

顾非池:“……”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的,”萧燕飞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人都虚脱成这样了,还要急匆匆地往宫里赶?”

萧燕飞忍不住摇头,心道:呵,男人!

这种在军营里待惯了的男人,就是那么糙。

顾非池一时哑然,摸了摸鼻子。

他似乎是被嫌弃了。

当他再次端详谢无端时,就发现表哥又瘦了,眼窝更深,脖子上青筋凸显,衣袍更是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要飞走似的。

燕燕说得没错,他确实想得不够周全。……

 

燕燕说得没错,他确实想得不够周全。

谢无端在一旁看得有趣。

他还从来没见他这个狂傲不羁的表弟这副样子过,便是年少时顾非池被卫国公训斥罚跪,那也永远是一副倔强的表情,只领罚不认错。

有一次,他偶然间听卫国公对父亲感慨说,阿池锋芒太露,锋锐易摧。

现在的阿池就很好。

谢无端笑了笑,道:“萧姑娘说得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反正皇宫里的那位跑不了。

谢无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顾非池的肩膀,牵着马率先朝那路边的馄饨摊走去。

萧燕飞又对着谢无端后面的风吟也招了招手:“还有你,也坐下吃碗馄饨吧。”

老妪很快就把那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盛好了,风一吹,那香喷喷的气味扑面而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咕噜噜……”

风吟的肠胃诚实地发出了细微的蠕动声,臊得这娃娃脸的少年脸都红了。

谢无端莞尔,笑着对娃娃脸少年道:“风吟,坐下吃点东西。”

风吟对自家公子一向是唯命是从,便乖乖地垂着头坐下了。

“您的馄饨……汤水烫,您小心点。”灰衣老妪赶忙将馄饨端了上来,一碗给谢无端,一碗给风吟,看着谢无端的眼神中掩不住的激动,满含泪光。

谢无端微一颔首:“多谢婆婆。”

果然是谢少将军啊!老妪不由心潮澎湃,眼眶都湿了。

谢无端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用调羹吃着馄饨。

这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由他做来,就有种难言的优雅与贵气,显得赏心悦目,与这街头的小摊格格不入。

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汤下肚,热气上涌,谢无端原本苍白的面颊上渐渐地红润了些许,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旁边还有很多百姓流连不去,一直望着谢无端,却是默契地无人上前打扰,都想让谢无端安安静静地吃上一碗馄饨。

不仅吃完了馄饨,谢无端连汤水也全都喝了,青瓷大碗干干净净,点滴不留。

风吟亦然。

这是他们身为军人的习惯。

放下空碗,谢无端又上了马,那个木匣子始终寸步不离地在他身边。

顾非池在桌上留下了一个银锞子。

一行人策马往皇宫的方向而去,后方的那些百姓这才朝那馄饨摊围了过去,不少人对那老妪喊道:“婆婆,给我一碗馄饨。”

“就要刚才谢少将军吃的那种。”

“我也要,也给我一碗……不,两碗。”

“……”

萧燕飞、顾非池和谢无端一行人策马离去,也将城门的喧嚣远远地抛在了后方。

旭日越升越高。

当他们来到承天门附近时,才刚到辰时。

萧燕飞不进宫,就和风吟一起去了附近的一间茶馆里等他们,顾非池与谢无端则一路策马穿过承天门、端门,一直到午门才下了马。

当守宫门的禁军将士看到顾非池与谢无端一起出现时,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顾非池与谢无端就在周遭一道道震惊的视线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走过金水桥,穿过太和门,一直来到了金銮殿前。

金銮殿外守着两排禁军将士,两把长枪在前方交叉,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顾世子……”一名大胡子的禁军将领为难地看着顾非池。

朝会已经开始了,顾非池这时候再进去,就是迟到了吧。

“去禀报吧。”顾非池淡淡道。

大胡子的禁军将领与其他同僚面面相看,犹豫了一瞬,道:“还请世子在此稍候。”

他步履匆匆地踩上了一级级的汉白玉石阶,直迈入了金銮殿中,目不斜视地走到了站在大殿中央的一名异族男子身旁。

“皇上,卫国公世子来了。”大胡子动作利落地抱拳,对着正前方宝座上的皇帝禀道。

“卫国公世子”这几个字似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殿内众臣瞬间安静了下来,连他身边的异族男子都有一瞬间的动容,摸了摸下巴的络腮胡,藏在胡子里的嘴角扬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皇帝正揉着抽痛的太阳穴,听说顾非池来了,不由皱了皱眉。

虽然皇帝如今根本看不清一丈外的人脸,但早朝上少了个顾非池,他又怎么可能没发现,心里早就不快,觉得顾非池的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连早朝也这般随心所欲,想不来就不来,想迟到就迟到。

皇帝心头又烧起了一股怒火,想说让顾非池不必进来了,话还未出口,却被另一人抢先了一步:“大景皇帝陛下,贵国开出的条件恕我不能接受!”……

 

皇帝心头又烧起了一股怒火,想说让顾非池不必进来了,话还未出口,却被另一人抢先了一步:“大景皇帝陛下,贵国开出的条件恕我不能接受!”

不太标准的景话响彻了金銮殿。

留吁鹰昂首阔步地上前了一步,即便面对堂堂大景天子,亦是一贯的狂妄与张扬。

殿内又静了一静。

迎上皇帝晦暗不明的眸子,留吁鹰谈笑自若地朗声道:“我长狄勇士无所畏惧,是贵国不想打,一心想求和,陛下既然要求和,那自当摆出‘求人’的态度。”

他嚣张放肆的言辞清晰地回响在文武百官的耳边。

哪怕是朝臣中近半数的求和派此刻也觉得留吁鹰的态度太过狂妄、嚣张,也有人思量着,若是能不重燃战火,只是赔付些银子倒也值当。

留吁鹰锐利的目光只望着皇帝:“若要大景真的有诚意议和,就先赔款两千万两白银。”

站在队列最前方的徐首辅闻言面沉如水,全身绷紧,心道:两千万两白银可是大景朝廷一年的税银,这留吁鹰未免也太贪心了!

耳边,留吁鹰的声音愈发高亢,带着有恃无恐的底气:“再将北境以及幽州上郭郡割让给我长狄,这些地域的景人也归于长狄,从此世代为奴。”

四下里,一片哗然。

武将队列中几个火爆脾气的将士心火蹭蹭蹭地往上冒。

大景朝自建朝来,太|祖皇帝就有言在先:永不割地,永不和亲。

忍了又忍,刘将军那张黑脸膛气得通红,甩开了同僚按着他的那只手,按耐不住地从队列中迈出了一步。

然而,不等他开口,一个清冷张扬的男声不疾不徐地自金銮殿外响起:“幽州是大景的。”

“北境的六磐城、银川城、平洛城、还有兰峪山脉也是大景的。”

“求和?”

“长狄退回兰峪山脉北,割呼贝尔草原、石坷河以南给大景,本世子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青年的语气比留吁鹰还要嚣张,还要狮子大开口,这一开口就要了北狄一半的领土。

留吁鹰一下子就听出了顾非池的声音,没有回头,目光依然注视着金銮宝座上的皇帝,留心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皇帝的额角肉眼可见地浮起根根青筋,一手紧紧地抓着宝座的扶手,显然雷霆震怒,却又在苦苦压抑着、按捺着。

留吁鹰心中了然。

如他所料,大景朝现在是臣强君弱,就算他们长狄不出手,大景朝的朝廷内部也已经岌岌可危了。

他既然来了京城,就不能坐视顾非池控制住朝堂。

得让他们乱。

让他们内斗不止,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

这样,他们长狄才能一举拿下中原!

他又朝皇帝逼近了一步,闲适地摊了摊手:“顾世子的意思,可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是想重燃战火吗?”

他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但语速极慢,威逼之意昭然若揭,明晃晃地暴露在了他言辞之间。

留吁鹰是在逼着皇帝表态,逼着皇帝去斥责顾非池的狂言妄语。

他要逼得他们君臣针锋相对。

留吁鹰眯了眯那双褐色的锐目,目光穿过皇帝那看似镇定的外表直击对方怯懦的内心,心下鄙夷而又庆幸。

大景有了这样的天子,才给了他们长狄入主中原的机会,他们长狄等待了数百年的机会!

只是想想,留吁鹰就觉得热血沸腾。

下一瞬,却听四周响起了一片片倒抽气声。

前方皇帝的脸色转为苍白,表情急速变化着,从震怒,变成难以置信,再变成惊骇,仿佛见了鬼。

留吁鹰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地升起一种不太舒服的预感,脊背上的汗毛倒竖,那是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那是一种遇上宿敌的紧迫感。

他的注意力瞬间高度集中,听到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耳朵动了动。

不只是一个人的脚步。

似乎还有另一人和顾非池一起进来了。

随着脚步声临近,一个温润如春风的男音钻入他耳中,语声不高不低,不紧不慢:

“留吁元帅,许久不见。”

这个声音是那般熟悉,是他哪怕在梦中也不会忘记的声音,似乎从幽冷的地狱而来,又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把撷住了他的心脏。

留吁鹰周身一震,整个人似乎瞬间冻成了一尊冰雕般,动弹不得。

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地找回了神智,慢慢地,无比僵硬地转过了头。……

 

好一会儿,他才渐渐地找回了神智,慢慢地,无比僵硬地转过了头。

就看到七八步外,戴着半边鬼面的顾非池信步朝这边走来,与他一起的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白衣青年,两个青年犹如天上的日月彼此辉映,散发着不相伯仲的光彩。

是谢无端!

留吁鹰的目光凝固在了一身雪白孝服的谢无端身上。

谢无端手捧着那个木匣子缓步走来,平静的眼眸似浩瀚的夜空广袤无垠。

他身姿笔挺,气度高华,步履优雅而不失沉稳,沉静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岳峙渊渟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金銮殿上,不仅是留吁鹰与皇帝,文武百官的目光也落在了谢无端的身上,目光没有片刻的偏移。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他走近了,便有人注意到谢无端的这一身孝服上还带着一些血迹。

“留吁元帅。”谢无端信步朝留吁鹰走来,与他四目对视,“在平安县没能见到元帅,还真是可惜。”

他浅浅一笑,笑容如风过疏林般温和明朗。

这句“可惜”更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叹息。

“……”留吁鹰颊边的肌肉极速地抽动了两下,又强行绷住,咬紧了牙关,忍住了胸口翻腾的怒火。

谢无端微微叹息:“如此,实在不够尽兴。”

青年走动时,被风吹起的衣袍衬得他身形羸弱,可谈笑之间,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气势。

“今天能在京城再见谢少将军,是本帅的荣幸。”留吁鹰徐徐道,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神又沉了三分。

这殿中其他人也许不知道谢无端的意思,但留吁鹰是知道的。

他一共派了五十个潜伏在京中的暗探去伏击谢无端,下了军令,绝对不能让谢无端活着到京城。

可人派出去后,就再没收到消息。

他也派人盯着皇帝,见锦衣卫这边也同样没有大的动静,只以为是谢无端还没进入京畿的地界。

他完全没想到谢无端竟然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了金銮殿上,出现在了他跟前。

一阵穿堂风自殿外猛地拂来,夹着几片零星残叶,也带来了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留吁鹰的鼻端动了动。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了谢无端衣袍上那斑斑点点的血渍。

料子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变成了暗红色。

哪怕不问,留吁鹰心里也清楚地知道,这是他的人流的血。

五十人全歼,就像谢无端在北境六磐城屠了满城将士,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真狠!

留吁鹰这么想,也这么说出了口:“谢少将军果然手段了得……下手可真是狠啊。”

谢无端淡淡一笑,云淡风轻道:“多亏元帅教我的,慈不掌兵。”

说着,他越过了留吁鹰,衣袖在对方身边如浮云般掠过,幽深的目光径直地望向了高高在上地坐在金銮宝座上的皇帝。

上一次,他见他这位皇帝舅父还是一年前。

他特意从北境回京陪母亲昭明长公主过中秋。

短短一年,物是人非,他们从亲人,从君臣,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谢无端依然在笑着,哪怕他的胸腔正冲撞着一股子蚀骨之痛,面上也没流露出分毫。

曾经,当他沦为阶下之囚时,他以为他见到皇帝时,会有很多问题想问他,问他是不是忘了太|祖遗训,问他置北境万千军民于何地,问他可还记得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可当他真的站在这里,亲眼看着眼前这个老态毕露、惊恐万分的老人时,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人很陌生。

这个皇帝,早就不是父亲口中那个曾经壮志踌躇,一心想要超越太|祖的皇帝了。

谢无端清瘦的下巴微抬,一派泰然地逼视着前方的君王,朗声道:“谢无端与父还朝。”

这七个字近乎一字一顿。

皇帝俯视着下方的谢无端。

龚磊明明说谢无端自北境消失后,就没了踪迹,这才多久,为什么谢无端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京城。

锦衣卫到底是怎么在做事的?!

皇帝的不快显而易见的摆在了脸上,龚磊又不是瞎子。

他觉得自己冤枉极了,明明已经禀过了,是皇帝让他“不用理”的啊!

龚磊下意识地去看侍立在皇帝身边的梁铮,然而,梁铮一脸苦涩地向他摇了摇头,表情复杂无奈,欲言又止。

龚磊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浮现了一个念头:……

 

龚磊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浮现了一个念头:

莫不是皇帝的脑子不好使了?

他家老祖父去世前的几年就是这样,记性很差,前面说过的话转瞬就忘得一干二净,在门口转悠两圈就能忘了回家的路,再到后来,连家里人都不认得了。病情随着年老每况愈下。

龚磊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脑子里很乱,感觉到朝堂上一道道或打量或质疑的目光全都投在了自己身上。

龚磊心一沉,觉得自己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在短暂的寂静后,满朝文武又窸窸窣窣地骚动了起来,仿佛湖面荡起了阵阵涟漪,荡漾不止。

朝堂上谁也不是蠢的,早在童谣传遍京城的时候,他们就大致知道,谢无端怕是要回来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谢无端会是这样无声无息地回来,会这样堂而皇之地迈入金銮殿。

而且,他一回来,就当众给了皇帝一个重重的下马威。

皇帝一手抓着龙椅的扶手,久久不语。

僵硬的气氛持续着,仿佛要至天荒地老。

终于,徐首辅清了清嗓子,拈须叹道:“谢少将军,你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老夫听闻谢少将军这次是扶灵回京,敢问谢元帅的棺椁呢?老夫改日定去他灵前上一炷香。”

徐首辅开口试着缓和气氛,心里琢磨着只要谢无端接了话,那么,自己接下来就可以先劝着他去给谢元帅安葬,好歹今天就能顺顺堂堂地过去了。

谢无端双手捧起了手上的木匣子,言辞简洁地吐出了两个字:

“在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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