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皇帝秋后算帐

杨贞满脸悲戚，一言不发，兀自领着三个女儿对着武士彟的灵牌祭拜。

杨贞和三个女儿没有流泪，流再多的泪也不能使武士彟复活过来，她们的眼泪在荆州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了。

杨贞和三个女儿祭拜完后，是李积独自祭拜。

武士彟不到六十岁就撒手人寰，李积深为惋惜。

当年武士彟孤身一人携带李密的首级进入黎阳城招降李积时，李积就知道武士彟是一个不甘平庸、志在千里的有识之士。

且不说李积当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决心，黎阳城内还有不少效忠李密的死党，武士彟是李渊的特命全权代表，极有可能被当作黎阳守军当作祭旗的牺牲品。

李积和武士彟一样都不属于李世民秦王府的人，都未参与玄武门之变的谋划，这是他们的共同之处。

但李积和武士彟又有不同，武士彟一开始就是追随李渊的铁杆嫡系，李积在政治上则是一个中间派。

李积认为，玄武门之变后，武士彟在政治上受到李世民的排斥不假，但李世民也并没有把事情做绝，武士彟至少还继续留任在封疆大吏之列，比起李渊的另一个铁杆嫡系裴寂的下场，武士彟已经是非常幸运了。

裴寂（公元573年－公元629年），字玄真，蒲州桑泉（今山西临猗）人，在隋末任晋阳宫副监时就与李渊十分交好，后参与策划晋阳起兵，并将晋阳宫物资充作军用。唐朝建立后，裴寂被李渊封为魏国公，先后担任尚书省右仆射、左仆射、司空等要职，成为李渊最宠信、最倚重的股肱大臣，在太原元谋勋效功臣排名中仅次于当时的秦王李世民。

贞观三年（公元629年），李世民将裴寂免官削邑，放归原籍，旋即又将裴寂流放至静州（今四川旺苍）。当年年底，裴寂郁郁而终，享年56岁，比武士彟的寿命还短两年。

裴寂获罪缘起于一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

武德年间，长安有一个名叫法雅的和尚，很受太子李建成的宠幸，拥有自由出入禁宫的特权，这在当时绝对是无与伦比的荣宠。李世民即位后，就将法雅的这项特权给剥夺了。法雅愤愤不平，经常发一些可能会影响社会稳定的牢骚话，为此遭到逮捕。

李世民煞有介事地委派自己的心腹大臣、兵部尚书杜如晦亲自审理此案。

裴寂本和这件事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可这起案件经过杜如晦的审理，居然就扯上了裴寂。

法雅供认，自已曾经在裴寂的家中说过牢骚话，裴寂却没有及时向朝廷举报。

裴寂矢口否认，法雅死咬不放。

李世民以此为由，颁发诏书，罢去裴寂的官职，赶出长安。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起针对裴寂的政zhì迫害，可李世民事先早就做了一系列的铺垫动作，硬是让众人挑不出理来。

李渊晋阳起兵起来，裴寂跟李世民之间经常因为政见不一致屡有争吵，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政治斗争中裴寂旗帜鲜明地站在李建成一边，李世民早就对他心怀不满。

李世民称帝以后，裴寂就预感不妙，多次请辞。李世民却没有顺水推舟答应他的请求，还温言宽慰，极力留任。

贞观元年（公元627年），李世民将裴寂的食邑从五百户一下子加至一千五百户。

贞观二年（公元628年），李世民到南郊祭祀，邀请裴寂与自己最任信的大臣、大舅子长孙无忌同乘御辇。裴寂惶恐推辞，李世民却道：“您和无忌都是我的股肱之臣，当今之世能够和我同乘一车的，除了你们二人还有谁呢？

就在裴寂感叹李世民的博大胸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际，贞观三年（公元629年）一开年，李世民以裴寂与妖僧同流合污为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免去了裴寂的职务，并将其食邑削去一半。

李世民突如其来的清算令裴寂措手不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皇帝报复，秋后算帐。

可怜兮兮的裴寂去找李世民求情，恳请能够留在长安安度晚年。

裴寂不求情还好，这一求情非但没有得到李世民的怜悯，还遭到李世民的羞辱。

李世民轻蔑地对裴寂说道：“你以为你今天的地位是因为你的功劳大，有才干？你只不过是因为太上皇的恩宠才得以窃居百官之首。武德年间，政刑纰缪，官方弛紊，都是因为你尸位素餐造成的恶果。朕顾念旧情，没有将你绳之以法，准许你回老家清扫祖坟已是格外开恩了，你还不知足吗？”

李世民说完拂袖而去。

裴寂如丧考妣，万念俱灰，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

失魂落魄的裴寂在回府途中，正巧碰见从利州都督任上回京述职的武士彟。

“宰相大人何以孤身踽踽独行？”武士彟跳下马，拦住裴寂问道。

武士彟跟裴寂等几个宰相的关系都处得很好，还不知道这段时间裴寂身上发生的变故。

裴寂长叹一声，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武士彟。

武士彟对裴寂深表同情，可他也不敢公开为裴寂鸣不平，只能紧紧地握住裴寂的手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情。

同为李渊的铁杆嫡系，两人唇亡齿寒，惺惺相惜。

“信明贤弟，你我一起追随太上皇晋阳起兵，南征北战，九死一生，官场险恶，人心叵测。如今看来，能够平安着陆就是福啊。我衷心地劝你不要再想着什么出将入相了，还是早日退隐为好。”裴寂诚恳地对武士彟说道，他也深知武士彟胸有大志，不甘人后。

“多谢玄真兄教诲，我一定铭感于心。”武士彟回应道。

第二天，裴寂就带着一家老悄无声自地离开了长安。

裴寂回到老家后还没顾得喘口气，更大的麻烦又接踵而至。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缘起于裴寂管家恭命的告密。

几年前，有一个叫信行的狂生，曾多次对裴寂的一个家僮说过“裴公有天分”之类的话。信行死后，家僮将此事告诉了裴寂。裴寂又惊又怕，叫恭命暗中将家僮杀死，恭命却偷偷地将家僮放走。

这一次，恭命因贪赃被裴寂追捕，遂向朝廷告发裴寂。

李世民借题发挥，给裴寂定了四条死罪。

第一、勾结妖人；第二、贪天之功；第三、知情不报；第四、杀人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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