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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八 谈话


 陈府里最威严的地方便是这陈登陈老爷的书房天知道有多少杀伐之命是在这里做出了决定又是从这里出去的。


 今天早朝下得早老爷下了朝便直接回府了在路上便已经命人去传唤陈羽。等陈羽来到书房时陈老爷也不过刚刚的换好一身便装。正在那里看着一份朱批过奏折。


 “小的陈羽见过老爷!”陈羽躬身道。


 陈登闻言放下手中奏章向陈羽看过来陈羽慌忙把头低得更低了些。好一阵子没听见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见那陈登放眼镜的声音然后就听见一个略带些嘶哑的声音道:“免了吧。你现在好歹也是个羽林卫副百户了!”


 自始至终陈羽还没敢抬起头来过陈登见他这幅样子便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何必如此拘谨这可没有一点你昨天动手打人时候的气势了坐下吧。”


 陈羽听他话里意思很是诚恳便后退一步在那边放着的一个小凳子上欠下了半边屁股却仍然不敢抬起头来。


 这时就听陈登说道:“要说栽培你可不是我栽培的你是柳隐选中的人。”


 陈羽闻言一楞只听那陈登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说起来你在我府上当了十几年的下人。我竟不知道你呵呵不过旬月之间你就要声震长安了!”


 陈羽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他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陈登。却见陈登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怎么现在你敢看我了?还是被我的话给吓住了?”


 要说陈羽虽然在陈府呆了十几年但因为他是在后面伺候的所以便很少能见到这位当今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细数起来。也不过就那么十几次而且要么是远远的看着


 陈羽忙道:“小的不敢小的即便是将来做到那再大的官儿也不敢忘了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若是没有老爷栽培。小的哪有今rì。”


 然后陈羽就听见他“嗯”了一声算做回答然后就听见他咳嗽了两声说道:“行了你坐下吧坐下咱们说说话儿。”


 这口气听上去很是亲切但是陈羽却越觉得不对劲儿。忙道:“老爷面前哪有小的坐的地方。小的站着回话吧。站着回话小的心里安泰。”


 要么是根本不敢抬头。但是这一次陈羽却是一眼就将他的模样印在了心里。


 他的脸上显得有些憔悴整张脸看上去十分消瘦而且鬓角处已经有了不少花白的头。想想他今年不过五十多岁衣食保养上有专人费着心。却仍然是这么一副苍老的模样可见不管是为国cāo劳也好或者是勾心斗角也好都已经消耗了他绝大的jīng力以至于如今看上去一副油尽灯枯地样子。


 但是。陈羽却一点都不敢小瞧他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有点孱弱的老人手上却控制着整个大周的运转自当今陛下倦于政事以来便由陈登署理内阁掌控天下。虽不敢说做了多大的业绩但是大周至今的繁荣肯定有他的功劳。最关键地是就是这么一个老人他只需要轻轻的一挥手。便可以将自己捻为粉未。


 且不说他身上自有一种多年当权积攒下来的迫人气势也不说他手里握着多大的权力。单只是那一双略显灰黄但是却分外有神的眼睛便足以让陈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更何况他脸上始终挂着亲和的微笑。


 这时陈羽又忙低下头口中说道:“老爷小的听不明白不知道您这是夸小地呢还是骂小的呀?”


 陈登闻言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只见他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之后看着跟着他一块儿站起来的陈羽道:“难道柳隐选中的人就这么笨?”


 陈羽闻言不知道说什么从刚才走进这间屋子开始他就觉得自已的思维都好像被对面这位老者给cāo控了自己地每一个思路都是在顺着他的话往下走根本就是完全的失去了主动权。


 这时就听那陈登继续说道:“也罢我给你解释解释吧呵呵让你能够继续装傻。要说你打人呢打得好打的很是时候呵呵人也选得对选的准!可见柳隐能选上你不只是你地福气也是她约福气呀!”


 陈羽心里暗道这算是哪门子的解释怎么自己反而越听越糊涂了但是他不敢问便仍旧低头听着。


 陈登转悠了两步又坐了回去端起茶盏来来回切了切吹一口气喝了一小口又看着陈羽笑道:“我老了虽然才五十来岁但是不承认不行真的老了。按说呢这人一老就该心里安静了没有什么志向了才对就该看看闲书听听曲子赏赏歌舞逗弄逗弄儿孙后花园子里种块儿菜地没事了自己挑担水浇一浇。呵呵你说是不是?唉但是我不行啊身巳老心却未老!虽不敢说志在千里但是却也算得一匹伏枥地老马。所不同的是……”


 说到这里。陈登笑着看向陈羽陈羽正好也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笑了笑然后生意**转高“所不同地是我驮着的是整个天下整个大周!”


 这一刻陈羽只觉得好像自己的魂魄都已为其所摄便不由得不敢看他又低下了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老爷署理内阁手掌天下且正在盛年自然是要以天下为己任了。小的对此佩服万分!”


 陈登闻言呵呵一笑指着那凳子道:“你。坐坐坐呵呵这话却也有些过誉了。老夫从来都不敢说自己是以天下为己任。呵呵那太高不可攀了那样的人不是人!呵呵所以呀老夫还是愿意做一个人。”


 陈羽压住自己略显急促的喘息在那小凳子上又落下了半边屁股。只听那陈登又说道:“要说这普天之下最美妙的东西是什么?尤其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该是什么你你说说看。”


 陈羽想了想答道:“在小的看来是生话。是波澜不惊万事不管的rì子软玉温香粗茶淡饭但是胜在平实过起来心里安泰。这是小的的一点浅见。”


 陈登笑道:“嗯好。很好你这才多大年纪便已有了这番见识说起来老夫我不如你呀!我二十岁时想的是赴京赶考一举成名三十岁时想的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手擎天子之剑诛尽贪官涤荡天下。四十岁时便想着如今这人人惧怕地感觉不错嗯应该让这种感觉继续下去。呵呵说到底嘛。人都是贪婪的得到了的东西都不舍得放手。想你有这般境界的少啊。难得啊!”


 陈羽心里一直都很疑惑这陈老爷子把自己叫来怎么尽扯这些话这有点不像是老爷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呀感觉竟像是跟自己聊家常一样。而确实眼前的这位当朝辅平和亲切地就像是一个与自己早已熟识的老爷子。就像是闲来无事了爷儿两个就着几杯酒说说我小时候的故事一样。但越是如此陈羽心里就越有一种感觉一种很不妙的好像自己真真正正的成了一枚可以任人摆布的棋子一般地感觉。


 这时那陈登又笑着说道:“扯远了扯远了。这人一老啊说话就颠三倒四的。脑子也不好使了很多事儿呢要么记不住


 只要记住了就一直想着总也忘不了呵呵陈羽啊你可不要笑话老夫。”


 要是有人说手中正执掌着内阁大权满朝上下没有人敢不敬他三分说话办事以冷厉狠辣著称的当朝辅陈登说话颠三倒四的跟一个老糊涂了的家伙似的只怕没有一个会信。陈羽更是不信所以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一下说道:“老爷您太自谦了要是您都糊涂那小的们该去自杀了。”


 陈登闻言又是呵呵一笑说道:“咱们再说回来这说到底呀一个男人对他来说最美妙的无过乎以下几样东西第一名名垂青史地名可是这个太高渺难求了所以如你我等人尽可以不论矣第二利利益的利说白了就是钱这个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都不缺钱缺钱的人证明他奔而那钱只要够花就好了太多了无用看重钱的人是卑微地那叫守财奴第三sè哈哈说起来老夫我一妻五妾家里还养着几十个歌jì这东西玩物呵呵不重要第四权!”


 陈羽正在疑惑怎么没有权的时候陈登便说了出来“一个男人不能没有权一旦有了权就会舍不得离开它!我也一样!”


 说着他伸出手指敲打着桌子笑吟吟地看着陈羽不过那眼神中的笑意却渐渐的隐去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股冷厉那眼神像刺一般一下子把陈羽看得心里一紧他顿时知道正事儿来了。


 果然陈登一边脸上笑着一边眼睛里殊无笑意地冷冷地看着陈羽道:“你以为柳隐心里想地什么老夫不知道吗?”


 这句话说出来让陈羽悚然而惊他一下子站起来心里明白了陈登今天叫他来的目的了。因为战斗就要打响了而自己不管是作为陈登的棋子也好或者是作为柳隐地臂助也好都将因为打了米阳这件事而不可避免的牵涉进去而且还很有可能是这场斗争地幕前主角。所以陈登作为起者和策划者以及掌控者要敲打敲打自己了。


 想到这里陈羽顿时明白了刚才进屋时。陈登为什么会说自己旬月之间就要声震长安了。却原来自己竟然真的成为了陈登和柳隐他们棋盘上的棋子了。


 可是这些话没有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呀为什么自己来了之后陈登竞然费了那么多口舌和自己说起诸如人的贪婪权力对男人的重要xìng之类的话呢甚至还有他自我的一些感慨这些话说的没有理由啊。


 心里的思绪飞快地转动而陈羽却已然躬下身子做出一副心惊胆颤状。只听他说道:“老爷这……”


 “哼自从老夫第一次见到她跟她聊过一次之后她心里会有什么想法又岂能瞒得过老夫!而你。不过是她的一个狗腿子罢了!”


 陈羽闻言虽然害怕却还是压不住心中怒火万丈他平生最讨厌别人骂他虽然不一定都要报复回来但是这每一次污辱他都会终生铭刻。但是。这对面坐着骂他地毕竟是陈登是权倾天下的当朝辅所以陈羽尽管心中生气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分毫。


 只听那陈登继续说道:“老夫爱这权力那米氏贱人还有何进远老儿。想要从我手中将之夺取老夫便要把那柳隐扶起来利用她让那米何之辈死无葬身之地!而你!”


 陈登指着陈羽道:“老夫不管你是我家里的下人还是将来你坐到了多大的官儿。在老夫眼中你就是一只小虫子老夫一捻手指头可立即将你捻为粉!”


 陈羽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忙不迭的点头应是心中却暗自想着。是不是回去该提醒柳隐一下以陈登地地位一旦他对柳隐起了提防那么再按照柳隐的设想走下去。便无异于以卵击石了。对一定要提醒她。因为不管是主动也好被动也罢自己好像已经被绑到同一条船上了。


 这时陈登却又坐了下来重新笑眯眯地看着陈羽道:“陈羽呀老夫的意思你可曾明白了?”


 当此之时陈羽能说什么他只好做出一副更加谦卑的样子口中说道:“小的小的明白了以后老爷但有所命小地必赴汤蹈火为老爷效死忠!”


 陈登闻言不由笑道:“嗯好好!你果然不愧是柳隐挑中的人哪说起来你窝在我陈府多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府里有你这么个聪明人。真是可惜了便宜了那柳隐哪!呵呵我听说太太曾经把她房里一个叫什么什么的丫头许给你了?”


 陈羽答道:“是。”


 陈登皱了皱眉头说道:“女子嘛一旦许了人哪里有不送给人家的道理?贤侄你说呢?”


 “呃是是有过那么回事。”陈羽听见他改口叫自己贤侄便不由得心道你会那么容易相信我才怪呢。刚刚还威胁恐吓现在却又慈眉善目明明是两个互相不信任的人却偏偏亲近的了不得这大概就是政治了。


 这时那陈登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改天就过来把她领走吧。”


 这个时候陈羽岂能说个不字当下他便应声答道:“是小的多谢老爷。”


 走出门来冷风一吹陈羽不由得伸手用袖子拭去了额际的细汗站在门口楞了一会儿神陈羽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却原来柳隐自以为独到地算计在陈登这样历尽人事的老手眼中根本就是如同那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不值一提。


 甚至于在他的眼中柳隐和自己都只配做他的棋子连做一个潜在的敌人地资格都没有而他直白的跟自己说他绝不会放开手中的权力就是摆明了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把自己叫来只不过是他想让自己办事的时候更老实一点罢了。现在想一想他刚才看似无心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是自有深意呀。


 陈羽骑着马走在风里神情呆滞地想着心事。


 难道说长安城的这个冬天自己刚刚开始实现梦想的第一个冬天长城内外十余万大军还在交战的这个冬天注定要不平静吗?难道说自己在这场冬天里烧起来地大火中就要扮演一个冲锋陷阵的棋子吗?或者是冲过火焰一身伤痕或者是烈焰燃身万物俱焚?难道就没有一种选择可以让自己平静地生话下去吗?


 陈羽骑着马下意识的竟然回了家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士兵奇怪的目光也不搭理那得知了消息过来赔罪的李勇李百户他神情呆滞地把马僵绳交给门房然后迈步走进去直到看见倚霞和杏儿那两张笑脸迎上来陈羽才突然想明白了这件事。


 一个男人令他心动的不止有名权利sè还有一个字那就是情。


 情可以困住一个男人也可以让一个男人涅盘成神。在把倚霞搂进怀里的那一刻陈羽心里便确定了一个信念不管是柳隐也好陈登也罢自己都不能做他们的棋子。因为自己活在这个世上为的不止是自己自己的身上有情自己的背后躲着两个女人。做了棋子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主人抛弃到时候谁来保护她们?


 而且委曲求全了十几年了好不容易解脱出来现在想要让他回到过去那种状态他是万万不肯的。当一个人从奴才变成了一个男人他开始需要维护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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