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最后的番外

 番外之我捡了一个木头宝宝。


 谭青青从小是在垃圾堆附近的小房子里长大的。


 她生下来后就没有了父亲，听妈妈说，父亲是出车祸死的。那是一场异常奇怪的车祸，尽管他的父亲是那场车祸中唯一死去的人，可是事故的责任全部由她父亲承担。


 所以在父亲死后，她的母亲欠下了巨额的债务，要赔偿其他受害人的损失。


 法院的结果判下来后，挺着八个月肚子大的母亲料理完了父亲的丧事，然后卖掉了房子，赔偿了一部分债务后，就来到了这个垃圾堆附近的小房子里待产。


 因为这个小房子是一个好心朋友的，人家不收母亲租金，要给她免费住。


 谭青青生下来后才三个月，母亲就去上班了，从那时候开始，她就一个人留在小房子里。


 闷热的房间里，窗子打开后，不远处垃圾场的味道传来，并不好闻。


 不过她并不知道，她也不懂，她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望着黑乎乎的屋顶，咯咯咯地笑着。


 有时候她饿了，就张着嘴巴啊啊啊地叫，可是妈妈没有出现，妈妈没有喂她吃奶。


 饿到了的谭青青就开始哭了，哭得嘶声裂肺。


 哭了也不知道多久，妈妈匆忙出现了，她将带着些许汗液的乳=头塞到了谭青青嘴里，心疼地说，饿坏了吧。


 谭青青确实饿坏了，于是发狠地用小嘴巴叼住，吃得那叫一个卖力。


 妈妈喂抱了谭青青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收拾着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青青，你看，我给你捡了一个木头宝宝，你喜欢吗？”


 谭青青咯咯笑着，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


 妈妈将那个黑乎乎的木头宝宝擦干净了，这才放到谭青青身边：“以后妈妈不在的时候，就让木头宝宝陪着青青吧。”


 谭青青这个时候打了一个小哈欠，她吃饱了，困了，小小的眼皮儿开始沉了起来，于是她就睡着了。


 后来的谭青青就这么一个人留在屋子里，饿了的时候她渐渐地学会了不哭，而是去忍耐和等待。


 她开始一个人在屋子里探索着，打滚，爬行，翻腾着小屋子里每一个东西。


 一张纸，一个别人废弃的小瓶子，那都是她的玩具，她的世界。


 当有一天，她在桌子低下抓住了这个木头宝宝的，就把它当宝贝了。


 她抱着那个木头宝宝，一边吐着泡泡，一边抓着不放。


 后来的时间里，当妈妈不在的时候，她就对着木头宝宝咿咿呀呀。


 当偶尔妈妈带着她出门的时候，她就抱着木头宝宝。


 长大了，她渐渐地懂事了，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别的孩子有妈妈也有爸爸，她却只有爸爸。


 别的孩子有靓丽的小裙子，她却只能穿妈妈的旧衣服改过后的裙子，上面都磨出了球球的那种。


 别的孩子还有许许多多的玩具，可是她却没有。


 不过她不在乎这些，她有木头宝宝。


 木头宝宝就是她的新衣服，她的可爱玩具，也是她的玩伴。


 除了妈妈外，那就是她的所有。


 谭青青就这么长大了，那个垃圾堆旁边的小房子要拆迁了，她和妈妈没法住了。


 于是妈妈借来了一个板车，板车上放着他们的所有东西，包括锅碗盆勺，甚至还有扫地用的扫帚等等。


 她们没什么钱，日子过得不容易，一针一线都是宝，以后还得用的。这些东西平时看着不起眼，可如果真要再买，那都是钱。


 妈妈非常节俭，一分钱掰成两瓣花的。


 所以这穷人搬家，比起别人来行李就更显得臃肿。


 谭青青将她的小书包和木头宝宝都郑重其事地放到了小板车上，然后跟在妈妈旁边，帮着妈妈一起推着那个板车。


 她们租了一个房子，是个简易房，就在菜市场旁边，距离妈妈上班的地方不远。


 妈妈说，旁边还有一个幼儿园，到时候可以送谭青青去那里。


 幼儿园，别的小朋友早就去了，可是谭青青没去过。


 她知道幼儿园一个月要收一千五百元钱，妈妈好像交不起钱。


 现在，妈妈准备让青青去幼儿园了吗？


 果然，妈妈摸着青青的脑袋说：“青青，再过两年你就得上小学了，到了小学里，别的小朋友都会唱歌跳舞，你不会客怎么办呢，你要去幼儿园好好学习，知道吗？”


 其实晚上的时候，妈妈会亲自教青青读书，她现在已经认识几百个字了。


 可是妈妈可能觉得还不够吧，要让青青去幼儿园里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学习唱歌跳舞玩游戏。


 青青心里很高兴，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妈妈，你有钱交幼儿园学费吗？”


 妈妈笑着说：“妈妈给你攒了钱，现在有了。”


 青青听到这个，顿时蹦了起来：“太好了，妈妈，我也可以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去幼儿园了！”


 其实青青有个小书包，无数次，她把她的小书包偷偷地背上，自己在屋子里走着，装作要去上学的一样。


 没想到，她果然可以去上学了。


 这一天，青青来到了幼儿园，幼儿园里有滑梯有秋千，还有各种好看的壁画，青青都很喜欢。


 到了下课的时候，小朋友们和青青说话，望着青青身上的衣服，有些不屑地道：“青青你的衣服怎么都是旧的呢，你妈妈不给你买新的吗？”


 “青青，你的书包是哪里来的啊？我的是迪斯尼的，你这个是从哪里买的啊？”


 青青捏着自己的书包，她知道自己的书包是妈妈给做的，自己的衣服有的是妈妈做的，有的是妈妈讨得别人不要的旧衣服。


 她笑了下，对小朋友们说：“我衣服都是妈妈给我做的啊，我很喜欢！”


 这样啊？


 小朋友们看看青青，觉得她浑身说不出的奇怪，反正就是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


 小朋友们围观了一会儿青青，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特别是小姑娘们，已经学会了比较，我的裙子有四层摺儿，好看，我的裤子上绣着一个小花儿，好看。


 青青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她就站在一旁看着。


 她的眼睛非常明亮，清澈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这个幼儿园，以及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小朋友们开始拿出自己的玩具来玩，这个幼儿园允许小朋友带一个玩具过来。


 大家开始攀比，我的是遥控跑车，你的是会跳舞的洋娃娃。


 青青见到这番情景，也从自己书包里翻出了她的木头娃娃。


 她将木头娃娃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个稀世珍宝。


 小朋友们看到了，有的好奇地跑过来，看到轻轻的木头娃娃，大家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青青，你怎么抱着一个木头啊？”


 “青青，你这是一个娃娃吗？不过她好丑啊！”


 青青抱着那娃娃，摇头说：“这是我的木头娃娃，它从我很小的时候就陪着我，是我的宝贝。”


 说着，她把木头娃娃展示给别人看，给他们说起这是她最宝贝的木头娃娃，是妈妈送给她的。


 可是小朋友们对她的木头娃娃一点都没有兴趣。


 不好看，黑乎乎的，而且那娃娃并不可爱，实在是不讨小朋友们喜欢。大家看了几眼，目光中透露出嫌弃，相视一看后，便各自走开，继续去玩他们的电动小汽车和会跳舞唱歌的洋娃娃去了。


 于是很快，青青就这么独自站在角落里，抱着她的木头娃娃发呆。


 她对木头娃娃说：“她们都不喜欢我，是吗？”


 她摸着木头娃娃，声音中透着低落：“因为我没有漂亮的裙子，没有迪斯尼的书包，也没有会说话的洋娃娃吗？”


 木头娃娃不说话，沉默地躺在她怀里。


 青青低头：“不过没关系，我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有妈妈，还有你。”


 这一晚，青青回到家，吃过饭后，她就开始拿出妈妈给买的练习本练习写字。


 妈妈则一直在一个缝纫机前忙碌着什么。


 青青后来困了，便说：“妈妈，我睡了。”


 妈妈点头：“青青先睡，妈妈忙一会儿。”


 青青躺到了床上，抱着她的木头娃娃，看着妈妈在昏暗的灯光下忙碌的身影。


 她心里不知道怎么，开始觉得难过。


 她扭头透过狭小的窗户，望着窗外的月亮，月亮皎洁，可是却照不进这个闷热狭小的房间。


 青青抱着怀里的木头娃娃，低声道：“木头娃娃，我好希望能挣钱。”


 她捏着木头娃娃的鼻子说：“其实我希望有钱，并不是要给自己买漂亮裙子和迪斯尼书包，也不想要会跳舞唱歌的洋娃娃，我只希望能有很多很多钱，这样妈妈就不用这么晚还在工作了。”


 可是木头娃娃就是个木头娃娃，它依然没有说话。


 青青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我困了，木头娃娃，你也睡吧。”


 等到青青睡着后，她依然紧紧抱着木头娃娃。


 木头娃娃在黑暗中，开始发出淡淡的光泽，那点光泽将青青的小脸笼罩。


 而那个弯腰埋首在忙碌的妈妈，却依然在忙碌。


 她忙得汗水落下都顾不得擦，更没有心思去回头看一眼。


 而就在同一夜晚，在这一片月光下，有一个小小的少年在睡梦中醒过来。


 他起身，赤着的脚丫踩在了红木地板上，情不自禁地来到窗户那里，望着外面的一轮明月。


 刚才就在睡梦中，他好像梦到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儿。


 那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他这样的人不曾接触过的地方。


 梦里，他看到小女孩在说着什么，她情绪很低落，样子非常难过。


 她好像穿着破旧的衣服，也没有什么玩具，躺在一个破旧的被褥中。


 虽然是梦，可是一切都仿佛那么真实，真实到好像那个小女孩就在他眼前一样。


 他心里莫名地觉得被什么揪扯着。


 小小少年想起自己那个千娇百宠的妹妹——嘀嘀小公主，再想起今天再次被她耍弄的悲惨经历。


 他如同个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对着月光吟出了一句前些日子在爷爷那里学到的诗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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