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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报应


 陆景明匆匆离开了,又嘱咐了身边伺候的人,把他先前得的良药寻了出来,送进了小雅居去,其他的竟一概都没有再提,连温长青都觉得诧异的很。


 因为出了这事儿,城外也暂且顾不得,温长青又不想叫李清乐跟着一起担心,便留了两个人在角门上等着,自己先往柜上去。


 他打发去打听消息的小厮找到柜上,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


 长随小厮气喘吁吁地,见了他,忙把气调匀了:“陆掌柜说的不错,的确是些往来行客,议论三姑娘的事情,奴才上去打听,人家也说是从别处听来的,再细问,要么是茶寮酒肆,要么是戏楼赌坊,总之也没个根源可寻。”


 这样的话,叫温长青眉心紧蹙,偏偏几个小厮回的全是一样的。


 如果是陆景明在他们府上安插了眼线,得知桃蹊受伤之事,他想要来问,又为了避免被人怀疑,安排人四处去散播,那便不会把话说得这般吓人又不中听,那样的话,乍然听来,倒不像是受了伤,反而像是中了邪,对姑娘家的名声实在没好处。


 陆景明喜欢桃蹊,他看在眼里,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温长青摆手打发了其他几个小厮退到一旁,只留了每日跟着他的那一个。


 这些日子家里出了好些事情,没人顾着盯着杜旭日日做什么,也没人顾上杜锦欢天天操什么心。


 事情真的这么巧吗?


 小雅居的丫头不敢乱说,昌鹤院的人知道的没几个,林蘅更是个难得有分寸的女孩儿,又是真心对桃蹊好,怎么会说这样的话给外人听?况且还传到了戏楼赌坊那样不入流的地方去。


 温长青呼吸一滞:“你去查查看,表姑娘这两天都见过什么人,干过什么事儿,今儿不要跟着我出城了,回家去告诉二爷,叫他去看看表少爷那儿有什么反常的,把这事儿也说给他听,让他去查查看。”


 柜上生意不能耽搁的太久,他实在分不出身来亲自料理这件事。


 好在祖母虽然还有些气性在身上,可长玄陪了几日,也算好些,长玄总能从祖母跟前抽身出来,得些空。


 那小厮也不敢多问,欸声应下,才不多说别的了。


 温桃蹊困顿了好几日。


 重生以来她觉得自己也算是一腔热枕,想要好好活着的,可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又全都是针对她而来的,是以她茫然,还有些无措。


 经历过生死的人,没什么是看不开的,她只是一时困住,有些没想明白。


 她尽可能地去避开前世可能经历的那些事,林月泉也好,陆景明也罢,这些人,她一个也不想沾染。


 但偏偏躲不开。


 难道这就是世人常说的,命中注定吗?


 梁时算计她,怕由梁燕娇而来。


 可梁燕娇是她先起了心思防备着,又提醒了二哥,才有了之后种种。


 那算是她自作自受吗?


 杜锦欢也算计她,拿了滚烫的茶水来伤害她,她没想明白,为什么?


 她身边出现的人,发生的事,其实都不顺心。


 直到受伤后的第六日,温桃蹊仿佛一下子想通了。


 这天林蘅照常到问家里来陪她,可一进了小雅居正堂正间,发现温桃蹊早起了身,梳妆打扮,人也格外的精神。


 她吃了一惊,眼睛闪了又闪,去看连翘。


 连翘脸色喜滋滋的,察觉了林蘅询问的目光,只是笑着冲她摇头。


 温桃蹊把她小动作看在眼里,三两步上前,拉了林蘅的手:“你还担心我吧?前几日我实在提不起精神,把你们吓坏了吧?”


 林蘅拧眉:“你真的没事了吗?桃蹊,你要是心里过不去,千万不要强颜欢笑。我虽然担心你,可你突然又好了,我更担心的……”


 “你看你,我精神不济,你替我操心,我想开了,你又担惊受怕?”温桃蹊打断她的话,拉着她往拔步床坐了,又叫连翘去弄点心来,“我前几日真的只是想不明白,表姐为什么要害我,不过现在也都想通了。”


 她说她想通了,林蘅才更害怕。


 按照表姐和表姐夫的意思,杜锦欢是看上了陆景明,但陆景明心有所属,属意桃蹊,杜锦欢是为这个怀恨在心,眼红记恨,才会对桃蹊下黑手的。


 没人会和桃蹊说这些,她怎么会想通了?她从哪里知道的?


 林蘅喉咙一紧:“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温桃蹊下意识觉得不对,咦了声:“姐姐知道什么?”


 林蘅又摇头:“只是你突然又说想通了,我怕是有什么混账东西在你耳朵边乱说话,越发乱了你的心神。”


 “那还不至于的。”温桃蹊浅笑着,随手拿了个橘子,慢慢的剥开,也没看林蘅,“我只是想着,为这样的人和事,把自己困住了,日日还要你们为我担惊受怕,何苦来呢?人家没拿我当回事儿,我反倒把人家看的格外重,不知是为了什么,下黑手来害我,要伤了我的皮肉,我不想着怎么还击,还要往心里去,自己憋闷,叫真心心疼我的人替我担忧,我岂不是个傻子?”


 林蘅是欣慰又感动的。


 她在家里不受宠,日子过的小心翼翼,可桃蹊不是。


 桃蹊这样的姑娘,本该格外放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恃宠生娇,全然不理会别人的想法,也不必顾及旁人的感受。


 可偏偏桃蹊不是。


 林蘅吸了吸鼻子,眼前突然多出一只白嫩的手,手上还有个胖胖的剥好的橘子。


 她顺势接了,又抬眼去看温桃蹊,不自觉笑出声来:“你真是难得通透的人了,我前些日子也不敢劝你这些,怕你听不进去,反而更加烦闷,如今好了,你想通了,表姐和表姐夫也能放宽了心,连你们太太也不必担忧挂怀,不然表姐又怕你想不开,又怕你们太太知道你手上的伤,真是急的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


 温桃蹊眼皮一跳:“我的伤,是瞒着阿娘的吗?”


 林蘅啊了声:“表姐夫说太太知道了,也只是伤心着急,真说是锦欢故意伤人,又没个证据,闹到太太跟前,越发不好。”


 温桃蹊也能理解。


 毕竟阿娘对姨妈一家的戒备心,始终没能放下。


 杜锦欢现在莫名其妙把她弄伤了,阿娘知道了,只会更加惶恐不安,大概是要想法子把姨妈一家给送走的。


 大哥或许觉得这样不好,又或许,他觉得这样未免显得薄情寡义?


 真是跟爹学了个彻彻底底啊。


 这番做派,不就是她爹常端拿出来的吗?


 “二哥也这么说?”


 林蘅果然摇头:“二哥哥一开始不同意,但表姐夫压着,他也不好说什么,老太太身上又不好,表姐夫叫他去老太太跟前伺候,不让他乱说话的。”


 温桃蹊小嘴一撇。


 便宜杜锦欢了,但也没那么便宜的。


 这笔账,手上的伤,她总要从杜锦欢身上讨回来。


 可她还没想好怎么算这笔账呢,外头白翘打了帘子,身后温长玄长腿迈过门槛儿,倒比丫头走的还快些。


 林蘅一惊,就要去把绣鞋穿好。


 温长玄尴尬的咳了声,稍稍别开脸去。


 林蘅忙把自己收拾好了,端庄的坐着。


 温桃蹊面露不悦:“二哥,林蘅姐姐这些天总在我这儿,你进门前也不叫丫头替你回一声吗?我们如今是亲戚,可万一我们女孩儿说体己话,你也这样闯进我屋里啊?仔细我去跟阿娘告你的状。”


 “我有急事,没顾上这么多……”温长玄稍稍回过头,见林蘅收拾妥当,才抄手与她做了个礼,“我失礼了。”


 林蘅稍稍侧脸并不看他:“没事的。”


 温长玄心说,怪不得长洵会看上林蘅。


 这姑娘的确是挺好的,要不是他不喜欢这样的,怕也会动心。


 看似娇柔,实则刚强,这样的女孩儿,怎么不讨人喜欢?


 他无意唐突,林蘅也不忸怩,他赔礼,她说无妨,这事儿就过去了。


 温长玄撩了长衫下摆,往左手边儿玫瑰椅坐过去:“我倒没听底下丫头来回话,说你大好了。”


 温桃蹊咂舌:“总不能日日萎靡不振,难道还这样过一辈子?凭他们也配吗?”


 这样才最好了。


 温长玄脸色见了笑意:“不愧是我的妹妹,早该这样子,他们怎么配叫你伤心伤神。”


 “你不是说有急事儿吗?”温桃蹊斜眼过去,剜了他一回,“你今儿可是横冲直撞闯进我屋里来的,没有正经事情,我真的去告你的状!”


 温长玄这才又正了神色:“杜锦欢出事了。”


 温桃蹊心下咯噔一声:“她能出什么事?”


 “早上她出门,没叫人套车,叫丫头准备了软轿,但回来的时候,遇上几个乞丐,撞了轿夫,脚下不稳,就失手把她摔了,大庭广众之下,街上还有好些人呢,她就从轿子里滚出来的,伤了腿,还丢了好大的人。”温长玄说起这些,像是说别人家的事,还颇有些不屑,“也算是她活该吧,这就叫报应,她存了害人的心,早晚老天爷会报复在她身上。”


 如果只是伤了腿,那说句活该,也不过分。


 可当街出丑,杜锦欢在歙州继续住下去,还怎么在姑娘之间走动?


 饶是温桃蹊,也心有不忍。


 林蘅小脸儿皱巴起来:“那这个时辰,街上人总不算太多,应该……看见的人不多吧?”


 温长玄捏了颗梅子往嘴里丢,一听这话,笑出声来:“她不是招摇过市的,前些日子总跟着桃蹊和你出门吗?认识她的又不少。你们是闺阁女孩儿,自然这时辰少出门,可那些讨生活的老百姓,哪个不是天蒙蒙亮就出门上工了,这时辰,人才多呢。”


 林蘅脸色一沉,同温桃蹊面面相觑。


 温桃蹊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她毕竟还是咱们长房的表姑娘,单是伤了腿,那她是挺活该的,可丢了这么大的人,连我们的脸面也一起丢了,往后人家指指点点,少不得捎带上我们,二哥还笑得出来?”


 却不料温长玄脸色倏尔变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听你这意思,她伤了你在前,你倒还觉得她可怜,是吗?”


 “我不是……”


 “你甭说话。”温长玄沉声打断她,少有的严肃和认真,“前几天,陆兄来找过大哥,问你是不是受了伤,你应该也受到了他送来的药膏吧?大哥没跟你说,我也想着,外面的事情,你少知道为好,不过你要可怜杜锦欢,那我劝你省省吧。”


 温桃蹊隐隐感到不对:“我那两天人呆呆的,也没想着问你们,陆掌柜怎么知道我受伤的事情,我本来以为是大哥告诉他的,听你这意思,难道不是吗?”


 温长玄翻了个白眼:“大哥没事跟他说你受伤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反问了两句,倒把温桃蹊的气性问了出来。


 林蘅忙按了温桃蹊的手,柔声叫二哥哥:“桃蹊才好些,二哥哥不要气他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听着也怪着急的。”


 温长玄喜欢的姑娘虽不是林蘅这样的,但林蘅这一套,他是很吃的。


 于是他收了声,掩唇咳两声:“陆兄说他是在北城门听见人小声嘀咕,说起温三姑娘如何如何,才打发人去听,知道你出了事,又被吓的呆呆的,着急忙慌的来问大哥。大哥觉得不对劲儿,告诉了我,让我去查一查杜家姐弟那两日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不查不要紧,一查之下,你猜外头那些话,是怎么传出去的?”


 便是个傻子,也猜到这里头跟杜锦欢姐弟脱不了干系了。


 “杜锦欢和杜旭在外散播,毁我名声?”温桃蹊咬紧了牙关,声儿冷冰冰的。


 温长玄摇头:“杜旭没掺和,是杜锦欢使了银子,买通了人,四处去散播,又不提你因何受伤,只说你伤了,受了好大一场惊吓,再加上这些天林妹妹天天来,外头就传的越发离谱了,倒不像是你受了伤,反而像是中了邪。所以我才告诉你,少可怜她,她心术不正,伤了你,还变着法子坏你名声,今天这一出,是她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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