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幽山谷

 从回春堂出来，范礼浑身上下都轻了许多，走起路来也是步步生风。


 这一天几乎是范礼自得知自己患病以后最开心的一天了。他本以为这些药能卖个四五百已经很不错了，结果竟然卖了直到现在自己仍感觉不可思议的一千多元！这还不算，往后没什么药采的大冬天，还可以到回春堂去帮忙，这简直是天底下最适合自己干的工作了。这下不但自己的药费有了着落，还可以时不时给祖母捎一些钱。


 一想到这，范礼美得就像吃了一大罐蜂蜜，心里甜滋滋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说得真没错。从老街的回春堂到人民路的中西大药房少说也有三里路的路程，但范礼感觉只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他跨进药店，径直走到西药货架前，飞快地拿了两盒力如太，迟疑了一下，又放回一盒。


 到柜台前付款时，墙壁上的大挂钟“当——当——当——当”响了四下。


 “啊，怎么这么快就到四点了？这下有点麻烦了，无法在天黑前赶回自己住的地方了。”


 之前有些悠哉悠哉的范礼又着急起来。


 也许是这批药材的卖价大大超出预料，路过一个杂货店时，范礼破天荒买了一把手电筒，还买了一些平时紧用却不舍得买的东西，又到旁边的一间小超市买了一小袋米，一罐油，还有一包盐，提着满满一大袋东西往车站赶去。


 县城回东湖镇方向的车总共有四趟，早上两趟，下午两趟。下午早一些那趟是范礼平时常坐的，两点半出发，到达东湖镇时一般是傍晚，若他抓紧点，就是回到山洞往往天还没黑透。而最后一班车是四点半出发，到达东湖镇时都快八点了。


 范礼买了票，照例直接走到车门左手边单人座旁，习惯性地往车子前后迅速扫了一遍。


 车子前边和后面已经坐着几个人，不过都是生得很的面孔，只有最后一排靠窗户的座位上有个人，是个女的，身穿紫色粗布长袍，紧趴在前边座位的靠椅背上，头顶上戴着一顶大大的灰色帽子，斜斜地耷拉下来，刚好盖住了她整个的头和脸。


 “哦，没想到还有和我一样的天涯同路人。”


 见到这位举动跟自己几乎同出一辙的乘客，范礼不禁觉得好笑。坐下来后，他一边很自然地扯下斗笠遮住头脸，一边仍止不住暗自偷笑。


 乘客在陆陆续续地上，到四点半，车子准时启动出发了，刚开始，仍有些乘客在兴奋地聊天，不出半个钟，整个车子里面除了车轮滚动声外就剩乘客们此起彼伏的鼻鼾声了。


 过了新桥镇时，车上的乘客已经剩下不多了，车窗外威猛的阳光也终于褪去了它刺眼的光芒，变得温和起来。


 车子继续在蜿蜒的山路上艰难地行驶了十来公里，到了一个山坳口的时候，范礼突然喊停了车，提起大袋子大步跨出车门，他在路边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脚，见汽车启动了，便马上走进那山坳，沿着山边小溪旁的小路头也不回就走了。


 原来，为了避免碰见镇里边的熟人，范礼总是在离镇还有差不多十多公里的地方便下车。


 这里地处新桥镇和东湖镇中间，四处都没有什么人家，甚至也没什么人行走，只有一条不易为人察觉的的小路，估计也是一些采药人或看管山林水库的人走出来的，可以通往大山深处。从山坳口到范礼住的山洞，以他平常的速度，也就个把钟的路程。


 往里走了约摸半个钟，或许是心情大好，范礼竟大声地哼起了小调。他会唱的歌并不多，先哼了一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唱毕，见月亮已经挂在山头，便又哼起《弯弯的月亮》，两首歌哼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往里走了约摸半个钟，或许是心情大好，范礼竟大声地哼起了小调。他会唱的歌并不多，先哼了一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唱毕，见月亮已经挂在山头，便又哼起《弯弯的月亮》，两首歌哼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此时正值日夜交替之时，太阳的余光已经完全褪去，而月亮却依旧没有发出什么光芒，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虽然时间很短，却依稀让人有些畏惧，就连山坳四周刚刚还不停鸣叫的小虫子此时也好像害怕了似的，一起顿停了叫声，刚刚还煞有生机的山坳瞬间变得死寂一片。


 范礼平时并不经常赶夜路，虽然没有手表，但他总能掐准时间在天黑前赶回自己住的山洞。所以，像今晚这样的情形，就算范礼胆子再大，也不免有一点毛骨悚然。更何况，他觉得今天有点怪怪的，总是时不时听到后边不远处有些响动，但待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突然想起下午在小杂货店买的手电筒，连忙弯下腰从袋子里把手电筒找出来，摸到开关按钮，使劲往上一推，电筒的前面马上射出一束极强的亮光，瞬间把原本黑漆漆的山坳照了个亮通通的。


 其实范礼以前没有用过手电筒，只是在学校寄宿时见有个同学用过，觉得特别实用。


 “嗯，这东西真不赖，下次回家一定给祖母也买一把，村里虽说已经通电几年了，但总是时不时就断电，祖母也肯定会喜欢这玩意。”


 想到这，范礼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正待继续往前走时，范礼突然又听到身后不远处发出“莎莎”的响声，这次不但声音更响，离自己也更近，而且还好像夹杂着有人瑟瑟发抖的喘气声，让他觉得更加奇怪。


 此时范礼有手电筒在手，胆气也回复如常。他一边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地往前走，一边更加留意察听后边的响动，突然猛地一回头，手电筒光束直往身后不远处照过去，那地方果然发出“啊”的一声尖叫，一个黑影正手忙脚乱往身边的长草丛中钻。


 “别躲啦，我看见你啦！出来吧！我不相信鬼，所以你用不着装神弄鬼来吓唬我！”


 范礼一边大声喝说，一边慢慢向那个黑影藏身的地方走去。


 那黑影似乎怕了，没待范礼走近便战战栗栗地站了起来，不但浑身上下止不地瑟瑟发抖，甚至还抽泣起来。


 “玉霜？是你吗？玉霜！”


 范礼看到了那人身穿紫色长袍的身形，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跑上前去。


 “真是你呀！玉霜，你......你怎么会跑到这山沟沟来？你是从县城跟我过来的？”


 确定眼前的人影正是玉霜无误后，范礼心里真正是诧异到了极点。但见她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模样，赶紧向前伸手把她扶起来站直，让她靠在自己身前，一手轻拍她的后背，一手不停地搓她冰冷的小手。


 想起车上最后一排的那个女乘客，当时范礼也觉得她的身形有点眼熟，却没往玉霜那边想。


 “我怎么那么粗心大意，竟然瞧不出那个人就是玉霜，但愿她不会真出什么事，要不然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原谅自己了。”


 范礼不禁把自己狠狠地埋怨了一通，同时又祈祷玉霜不会被刚刚的情景吓着。


 过了好一阵，范礼仍感觉玉霜在止不住地发抖，知道她不但受了惊吓，还可能受了山里的寒气，便搀扶着她走到自己之前扔下的那个袋子前，从里边取出一张薄毯子裹在她身上，然后又伸手紧紧地抱住她，希望她能尽快缓过来。


 这一招果然很灵，不一会儿，玉霜的手已经渐渐暖和起来，身上也没颤抖得那么厉害了。她一只手慢慢地往范礼的腰上搂去，发现搂不紧，又挣脱被范礼紧紧拽住的另一只手，一左一右合抱过来，搂得紧紧的，久久都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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