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深宫乱潮（五）
饶如卿和景迢交换了一个眼神，在皇帝惊恐的眼神中，景迢的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胸口。
血液迅速上涌，漫过了他的喉咙，让他甚至发不出一声惊呼。
但是皇帝没有立刻毙命，可饶如卿和景迢却好像是因为担心虞皓即将出现，竟并没有再补一刀，或是在这里等着他断气，而是直接拔出了插在他胸口的匕首，一个闪身，就双双消失在了窗口处。
速度快到皇帝甚至没法伸手拽住他们的衣角。
两人离开窗口不过几息之瞬，虞皓便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急匆匆地赶到了皇帝屋门前，看着这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御林军高手的尸体，又看见这空空荡荡的附近，他心里涌上一股十分不妙的预感。
强烈的焦躁使他跨过了地上的尸体，扭头朝身旁怒道：“蠢货！一群蠢货！全往我这里挤做什么？这间屋子为什么没人看着？！文安阁今夜的侍卫长呢？给我滚出来！还想不想活了？”
一时没人应声，空气中诡异地安静了一瞬，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小声答道：“回太子殿下，在……这儿。”
虞皓应声看去，侍卫长被一刀割喉、未曾瞑目的尸体躺在一堆尸体之间，形容十分可怖。他的眉头死死地打了个结，又并未听见房内的动静，心知里面的皇帝定然是凶多吉少。
没事的，虞皓。他对自己说，现在这么多人可以见证，只要你走进去，在皇帝的身边“发现”“慕云深留下的痕迹”，这个人的所有努力就变成了功亏一篑，而且再无翻身之时！
虞皓深吸一口气，伸手用力推开了面前这扇门。
房里灯火明亮，虽然虞皓贵为太子，身旁的人都不能违了礼数，但他身旁这些丝毫不知情的侍卫和宫人们还是对这间屋子中住着的人十分好奇。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虞皓如此紧张？有些聪明的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稍微向后退开一点，更多的人则是表面上低着头，实际上则是眼角的余光不住地往门里扫。
虞皓的视线落在了大开的窗上，又迅速转向了房内的那张床，因为视角的缘故，又有着床帏的遮挡，他并看不到
皇帝已经趁这会儿将方才堵着喉咙的鲜血吐尽，但也虚弱得只剩下了一口气。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了正要抬步进门朝自己走来的虞皓，眼中的怨毒简直要溢出眼眶。他喘着粗气，从床帏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指着门口的虞皓，拼尽全身最后的气力，嘶吼道：
“窃国逆子！软禁朕不说，还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就为弑父弑君，以登大宝！你以为自己的妙计成功了吗！朕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吼完这些，皇帝的身体便如同一个破麻袋一般朝后倒去，再也没有了生气。
虞皓已经迈出去的那一条腿就悬在了空中。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推开门前他的心中早已有了无数种揣测，他想到慕云深最有可能会将皇帝杀死，甚至也想到了慕云深会将皇帝带走，以其作为武器对自己发动一场所谓的、“保皇”的“正义之战”的可能性，这些他都有办法应对。
可是，他却独独没想到，他们会留着皇帝一口气，就赌他会来文安阁，会亲自进屋，而且不会屏退所有人；也赌皇帝会熬到他进屋那一刻，会在临死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充满仇恨地说出这样一席话。
随着皇帝的话音落下、他颓然地向后仰倒，倒在床铺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砰”的声响。现场静得落针可闻，虞皓身后的所有在此刻都无比后悔今夜自己为何身在此处，这种话也是他们有命听的？
在场的这些侍卫有些已经被吓得两股战战，可碍于虞皓并未离去，根本不敢逃离现场。
只是这静默并未持续多久，在极度的愤怒和紧张之下，虞皓迅速地找到了“合适”的应对之策。
他转身，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这一群都拼命低着头的侍卫和宫人们，面沉如水，道：“真正的陛下已经于养心宫驾崩，这里的，只是孤为了迷惑贼人而特意放的替身罢了。都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身后众人如蒙大赦般，纷纷下跪磕头：“殿下英明！”
虞皓对这恭维不置可否，只是眼中慢慢浮上了残忍之色，微微偏了偏头，看向一旁也微微垂头站着的随侍，又转过头来接上了方才的话：“跪得这么早做什么？里头的是个替身，你们就不用承担看守不力的责任了？”
“崇昌。”他唤了一句。身旁的随侍立刻上前一步应声：“在。”
虞皓也不看这群已经趴在地上或是愤恨或是恐惧的侍卫和宫人们，只独自朝着文安阁的大门，迈着大步离开：“好好善后，文安阁今日就不用放人出去了。”
屋门外是攒动的人头，悲哀、愤怒和恐惧的情绪交织，但在虞皓贴身随侍崇昌的各种安排面前，无人敢造次——若是敢做什么，丢的怕就不止是他们这一条命了。大多数人在宫外还有亲眷，又怎敢多言？
今夜的风很冷，有些大，呼呼地吹进还烧着炭炉的室内，也吹得木质的雕花窗框发出轻微的响声。门外，崇昌忙着安排这一大批人的死法，门内，皇帝的尸首还仰面倒在床铺上，大睁着双眼，面目扭曲。
曾经那个自认为不可一世，踏着至亲尸骨走上至尊之位的这个人，死去的时候却是这么一副凄惨模样，也不知若是多年前还是皇子的他，若是预料到今日这一幕，又会作何感想。
饶如卿、景迢、青雀并未走远，他们三人在文安阁这间屋子的正上方，将皇帝和虞皓的所有话尽收耳底。
大开的窗下趴着好几个宫人，大气都不敢出。虞皓才走出文安阁，趁着里头正乱，这些人就赶紧悄悄地爬起来跑了。
饶如卿赌的何止是虞皓所认为的那些。
她还赌虞皓会因为皇帝的那席话而选择不进屋子，自然就不会察觉到窗下有人。无论留着是大开的窗，还是那些偷偷趴在窗下的人，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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