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长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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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先坐一下，等我这里写完。你看，这段话念做‘仙人执棋子，龙蛇争道果。林下贤人在，长生赋纸人。’”
我看着四舅公手上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毛笔，桌上的字一个都不认识，只觉字似乎在动。
小黑蛇从我脑后钻出，缠在我脖子上，盯着纸上的字。
不过四舅公好像看不到它一样，只是继续说道。
“这叫道文，阐道述道的文字，和一般的文字不一样。一般的文字要求通俗易懂，道文则是近道。”
“比如这个。”四舅公拿着笔在一旁空白的纸上随后画了一笔，“这是雨。”
又拿着笔在旁边画了一笔，两者在我看来只有些细微的区别，“这是水。”
“你可看出两者有什么不同？”
我紧紧盯着眼前的字，两个字都形如蝌蚪，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摇了摇头。
四舅公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虽然被掩饰的很好，但我还是从中看了出来。
而后又笑着，满脸愧疚的对着我说。
“都怪四舅公，这些年你一个人肯定过的很苦，活下去都不容易，更何况读书认字呢。”
“没事了，以后四舅公在呢。书还是要读的，现在开始也不会太晚。”
四舅公从身后拿出一套启蒙识字读物，“以后每日清晨，你就来这里，我们从头学起，你也万万不可觉得四舅公在逼你，你这个年纪，处于玩性大的年龄，静不下心是正常的，但书还是要看，读书可以明智，可以明理······”
我听着老人不断的絮絮叨叨，心中一阵暖流流过。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但是我已经很满足能享受到这样一份亲情，小黑蛇也低下头，在我手臂上蹭了蹭。
“人老了，就容易说太多。今天就不学了，你去劝学堂买些纸笔，和老板说是我让你来的。这里有些银钱，你先拿着用。”
我看着怀中厚厚一摞书本，称了声是，正准备离开房间。
门外小童声音响起，“四舅公，三舅公来了。”
声音还未落下，门就被推开，林仁思正站在门口。
“德远也在啊，你先出去，我和你四舅公说点事儿。”
我正要退下，却听四舅公声音响起。
“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的，德远你也一起留下来听听。”
“哎呀，四弟，你这。”
四舅公并不理会他，只是手上毛笔又拿了起来，在纸上写写画画。
林仁思吃了一个瘪，但好在人活的久了，脸皮厚就厚也，也没有觉得自己挂不住面子。
何况两人关系本来就不好，而今来又是有求于他。
“四弟，贤武这孩子，你也知道，从小好动，不守规矩，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所以我这不寻思这，要不你看下他有没有天赋，带带他？”
“他一个喝了洋墨水的洋学生，我怎么带，天天和我吵架，气死我这老头子？”
四舅公只是推辞，话语里明嘲暗讽。
“可你看看，贤武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搞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说着好隐晦的瞥了我一眼。
“若不是”说着欲言又止“贤武他何至于此。”
“你就当四哥求你了。”
四舅公看似没有在听，只不过手上却已经停了下来，毛笔尖的墨水滴在纸上也浑然未觉。……
四舅公看似没有在听，只不过手上却已经停了下来，毛笔尖的墨水滴在纸上也浑然未觉。
“你先走吧，让我想下，德远你也先离去吧。”
我道了声是，跟着林仁思，走出了房间。
但是还未走出房门，三舅公忽然叫住了我们。
“要我收贤武那孩子也不是不行，我有三个条件：第一，我会同时收下德远和贤武，我这一身本事全靠自己，没有欠林家半分，对于两人我会尽心去教，但只能有一人能继承我这身本事，以后，谁能走这条路只能由他们两自己决定；第二，爹留下的那本《西寻仙藏经》，借我十日，我要抄写；第三，弟子入门，不可不严肃，两日后午时，我要在祖祠收徒，一应花费你林仁思要出。”
林仁思停下，也没有出声，只是在思考。手中的烟枪猛吸一口，又将烟枪往门框上敲了敲，将烟吐出口。
“行吧。”而后自顾自走出了门外。
“德远，这个你拿回去，四舅公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四舅公将桌子上的纸张卷起来，丢给了我，而后便挥挥手让我去买纸笔。
我顺着街边往劝学堂走去，小黑蛇静静的，显得很开心。
“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你”小黑蛇懒洋洋的盘在我肩上，靠着我的身体躲避着阳光。
我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却是晒得我有些厌烦。
让我心烦的还是路边路人的那些指指点点和有意的避开。
不知为何，这次醒来之后我的视力，听力都好了很多。
颇有种见渺小微物，能细查其纹理，隔之数米，能闻私语的感觉。
路人虽未手指指着我说我怎样，但是那些在路边闲坐的老人还是会看着我说，这就是那个一步登天的小乞丐，羡慕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心中燥火渐起，但好在劝学堂离得并不远。
一张躺椅摆在劝学堂门前，躺椅上躺着一个中年人，体态富裕，一手摸着嘴边的八字胡，一手撸着怀中的白猫。
那长毛白猫似乎四不待见生人，见我来到，仿佛炸毛一般，“喵喵喵”的就叫了起来，爪间的指甲也露了出来，眼神中露着凶光。
一旁的小黑蛇睁开，脑袋陡然变的和脑袋一般大，张开巨口似乎要将白猫一口吞下。
那白猫受到惊吓，凄厉的叫了起来。
似乎是白猫的动静惊醒了中年人。中年人手中赶紧安抚着白猫，又看着嘴角噙着笑意的我。
“去去去，哪来的小屁孩，我这可是蜀中的照玉夜狮子，吓坏了你赔得起吗？”
一边又安抚着白猫：“祖宗乖，不就是一个小屁孩吗，别怕别怕。”
“话本里照玉夜狮子不是马吗，关你这猫什么事儿。”
“我说它是它就是。”
眼见白猫被安抚下来，老板终于有心思来理我了。
“我这猫也不怕生人啊，怎么看见你就这样了。你这小屁孩干啥了。”
“我来买些纸笔。”我急忙转移话题，不希望老板能看出我有什么不对。
“都要哪些？”
“不知道，四舅公让我来的。”
老板急忙从躺椅站起，小心翼翼将猫放在凳子上，整个人身上散发的散漫气息一下子消失了。
“可是仁兴舅公。”……
“可是仁兴舅公。”
“林家坳应该只有一个四舅公吧。”
“那你应该就是德远了吧。哥哥昨日外出进货去了，不在林家坳，可惜没有见到。”
“咱哥俩往后可得常常来往，今日来是买纸笔吧，来来来，哥哥昨日去长运城进了点货，这可是林家坳少见的好货。”
说着便拉着我的手将我像内领去。
我想要抵抗，但奈何这人气力实在是大。
中年人一边拉着我一边说自己叫林盛财，平日里没事就往外跑跑，做点小生意。
我心中了然，“盛”也是林家辈分的一种，与“德”同辈，区别就在于“德”字是林家主家一脉使用，“盛”字是分家使用，所以在林家坳，“德”往往代表着高一等的地位。
林盛财拿出一个锦盒，黄色绸缎平铺的锦盒内是一排大小不一的毛笔，笔尖色泽光亮，笔杆是不同的材质，一看就不菲。
而后又拿出一摞纸张。
随后说到：“看看看看，这是玉湖笔，这一整套，可是我费了好大代价才从李抠门手中抢来的……”
看着喋喋不休的林盛财，我不好意思的说到。
“林老…盛财…哥，我用不上这么好的笔，四舅公让我来买纸笔，是练习写字。”
“哎呦，你看哥哥这脑子，怎么不先问问你要什么呢。”
“弟弟，你看这个。”说着又变魔法般的拿出一个木制盒子。
盒子内又是一排毛笔，不过比起方才的毛笔已经朴素很多，只是简单的兔毛木杆。
“来，上手试试。”林盛财拿了支笔就要递给我。
我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吱吱呜呜的说：“我还不会写。”
“来，你先拿着这笔，哥哥教你。”
说着自己又取出一支毛笔。
“毛笔持笔因人而异，各有不同，但是运用最广的，还是五指持笔，讲究撅、押、钩、格、抵。”
“撅字意思用大拇指指节端紧贴笔管内侧，稍稍斜仰，由内向外用力。”
“押说的是用食指……”
“钩……”
“………”
我看着认真教我握笔持笔的林盛财，如饥似渴的吸收着这些东西。毕竟以前从未有人教过。
而这一切，全都来源于那个老人。
“非常好，现在感觉这笔拿着怎么样？”
林盛财看了看我持笔的姿势，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笔。
“你看看这纸，初学者可不必用上好的纸，哥哥这里有些废纸，你待会带回去练习。”
说着便拿出一摞纸来，那纸只是微微有些发黄，但能看到还算不上废纸。
“盛财哥，你看下这些多少钱。”我摸了摸身上的银钱。
四舅公一共给了我十两银票，够支付这些纸笔了。
“你叫我哥，和我谈钱不就生分了吗，既是四舅公叫你来的，我就没想过收钱。”
“我…”
“这样吧，若是你决定不好意思，你从四舅公那帮盛财哥求副墨宝。”林盛财装作为难。
“顺便帮盛财哥把这副笔送给四舅公。我呢，晚些时候店门关了去找四舅公喝两杯。”
说着不顾我什么神情，就把我推出了门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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