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金蝉脱壳 下
朝廷现在查得最紧的案件是什么？茶叶走私案！张家父子是怎么入狱的？还不是这柳青原的检举？虽然他现在因弑师、诬告入狱，但在茶叶走私案没有具结之前，他还是个原告，是个重要证人，他逃跑了，纵使其他犯人都不敢说什么，但张辅父子却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事的！
燕王家的两位殿下天天来探问不说，连圣上他老人家也来天牢看望，甚至带张家出去吃饭，那是何等的恩宠？！
可现在张家父子和柳青原都在重犯区域关着，只是柳青原关在死囚监舍，张家父子关在重刑犯区域，境遇要好上不少。纵然张家父子关在牢里，咱们可以瞒着他，这燕王家两位殿下可是时常在监舍里走动的，万一被他们发现了……
燕王世子还好，高阳王却是一幅凶恶样，又护短得紧，要是被这个阎罗王知道，他这个司狱头上的脑袋就长不住了。
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高阳王只需一声“天牢跑了死囚”这一句话就可以置自己于死地！
这些日子交道打下来，蔡司狱对朱高煦的性子可以说已经非常明了，他早就交待过所有的狱卒，不可冲撞这个太岁，凡是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要求将张家放出去都可以满足。
想到这里蔡司狱立刻都打了个寒颤。他觉得，这个事情瞒着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瞒着张家父子，由他们告诉燕王两位殿下最最合适!
至于刑部与朝廷那边也好交待，这柳青原本就重伤在身，伤口化脓，死了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蔡司狱刹那间便将这些事情想了个通透，忙忙地吩咐刘三带着手下几个人处理掉监舍的尸体，要干净利落，万不可留下什么首尾，给司狱司带来麻烦。
刘三自己犯的事，当然不敢推辞，苦着脸应了，带着几个狱卒，拿着一张破席将尸体一卷，两个人抬着就往外边走。
天牢里经常抬起尸体，囚犯们都见怪不怪了，看见的不免要吐口唾沫，嘴里连声道：“大过年的，晦气！晦气！”
刘三心里烦躁着，也不和他们置气，挥头手只管带着人一路狂奔，这事早了早好，留着是个祸害。
蔡司狱一刻也没有停留，飞快地走到张家父子的监舍，叫狱卒开了门，跑了进去便“扑通”一下跪在张家父子面前。
张玉给他唬得吃了一惊，连忙拦着道：“蔡大人这是为何？”
张辅也十分诧异，这世上哪有牢头给囚犯下跪的？他不动声名，看着蔡司狱要耍什么把式。
蔡司狱演技有点浮夸，只见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顿首说道：“一个不慎，竟叫那贼人逃了，眼看着全天牢的狱卒都是活不成了！看在小人勤勉服侍两位大人的份上，给小人们留一条活路……”
张玉勉强将蔡司狱提溜了起来，讶道：“哪个贼人？您起来，好好说，好好说……”
他力气可比蔡司狱大多了，蔡司狱身不自己站了起来，一身骨头都是软的，看上去又要溜到地面了。
“就是那柳青原。”
“什么？”
父子俩同时出声。
太离谱了，死囚牢里的犯人也能跑出去？这还是天牢吗？按说，以防守之严密来说，大牢里的一只蚊子也是休想逃出去的。
“嗨！都察院秦大人派人来审问，竟给这柳青原杀了，还冒充审问他的人，拿着人家的腰牌，大摇大摆地从天牢里走了出去。”
张辅心头一寒，他还是小看这柳青原了！
这蔡司狱也不知道是干嘛的，就在他眼皮子底子也给人跑了，当然是废物得紧！当下便冷冷说道：“蔡大人，走了犯人您不去禀告上头追索，跑到咱们这里来做甚？”
蔡司狱小心上瞟了他一眼，哭丧着脸答道：“瞒着谁都行，哪里敢满着二位啊！还望两位多多包涵，多多包涵！体谅一下，小人们，我们这些看守大牢的虽都是些小人，但也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可不敢死啊……”
张辅皱着眉，说道：“蔡大人，不是咱们父子不肯帮您，这茶叶案还没具结，这柳青原还是原告，一开庭不就知道了吗？”
蔡司狱赔笑着说道：“那倒好说，他原本便是要死不断气的样，列位主审大人都是清楚得很的，要不是两位张大人有好生之德，吩咐咱们好生照看着，他早就因伤口化脓死了！”
他的脚一直软着站不住，张玉没法，只得一面扶着他，一面说道：“蔡大人，这还有一件麻烦事。纵然上下都关照好了，但这逃犯穷凶极恶，又与我父子二人仇深似海，他这一逃狱，想必还是会找到我家人，万一出了什么事，闹将起来，可怎么向朝廷交待？”
蔡司狱一想也是，刑部大牢防范这么森严，这半死不活的柳青原都给跑了出去，万一他找个地方养好了伤，再找这张家的麻烦也是极有可能的！
都到了这境地，这死贼囚还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大过年的，怎么这么倒霉！这个事，报上去是个死字，不报上去也是个死字！
蔡司狱哭丧着脸，半依半靠地倚在栏杆上。等他把前因后果想清楚后，就更是发愁了。
张辅十分恼火，这大牢里的狱卒莫非都是吃干饭的？但柳青原的本事他也知道，一味地追究他们也没什么用，除了出一口恶气之外，对自己及家人没有任何好处。
想到这里，他忍住怒气对蔡司狱说道：“大人，我这里倒是有个办法。”
蔡司狱大喜，赶忙对着张辅打躬作揖地说道：“还求小张大人指点。”
“你快去向燕王世子禀报，就说是我张辅求他，可千万别惊动京城兵马司和五军都督府，悄悄地着人搜捕柳青原。若是运气好找回来，你们就还有救，若是运气差，可就……另外，王府里定然要加强防范，别让这贼人有可乘之机。”
“是，是，是！无论如何，小的都感激张大人的恩情。小的这就去办。”蔡司狱大喜。
张辅是个穿越者，受过多年的现代教育，有着很浓重的人文主义情结。虽然他看不起蔡司狱这人，但这人颟顸是颟顸，又是无能至极，但这事一捅出去，真弄到整个天牢的人都为柳青原越狱的事情陪葬，倒也没这个必要。
尤其是蔡司狱说的那句“上有老，下有小”，这些个小吏都是中年男人，说是一家的顶梁柱也不为过，一家老小都靠他们养活，死不起倒是真的。
蔡司狱见张家父子应了，十分高兴，心里想着只要自己处理得当，口风也封严了，这事也未必捅出去。不过，还得保证燕王愿意帮忙出手，抓到这柳青原，私下结果了他便是。只要他不再冒出来惹事生非，天牢里他还是摆得平的。
他不敢怠慢，谢了张家父子，匆匆地回到值房，套上干净的公服袍靴便往燕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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