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漠北（1）
圆月高挂在幽暗的天空，祂朝深邃的大地均匀的撒下青白色的光芒。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存在，我们都有回归大地母亲的怀抱的那一天，洁白的银月将会洗去凡世的尘埃，灼热的烈阳点燃此前的罪恶。
在这里不断呼唤着，不断的呼唤着祖先的名字，让我们一起唱起那草原之上不曾断绝的赞歌。勇士的赞歌，战争的赞歌，游牧的赞歌，自然的赞歌，匈奴人的赞歌。
在仪式的最后，一匹母马带着死者与四名身着黑衣的送葬者一起走向朝阳。在这一刻，风吹过铃铛营地内传来风的声音。死者不休，他将会与匈奴这个名字永存，直到最后一个匈奴人……消失。
高高燃起的篝火直冲天际，烈火灼热的气浪打在人们身上让他们感受到温暖。在火光中萨满跳起取悦祖先与万灵的舞蹈。
渡鸦停留在图腾柱上似乎在等待这什么的到来，这即是一场葬礼，也是一场盛典。旧王已去，新王当立，在众人的见证下，今日，左贤王屠各将荣登单于宝座。
太阳爬升到地面，此时王廷已经活了过来，羊儿被孩童与妇女们从羊圈内拉出，男人们拿石头磨着屠刀，时不时拿起看看刀刃。
屠各此时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丝畅快的感觉，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全匈奴的单于，整个漠北几百个匈奴部落的万王之王。
他坐在父亲的位置，熊皮的背靠让他觉得十分的舒适，整个椅子散发着木头的味道，从小屠各就站在王位左侧，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喜欢闻到的味道。
他交出了于谦并向南方的皇帝俯首称臣，他交出了流亡匈奴多年的于谦换取了和平。作为附庸为康王朝停供匈奴骑兵为代价，他得到了少量部族前往漠南的权利。
水土丰饶的漠南是匈奴人曾经的家园，王廷南迁的过程中他看到了许多匈奴人留下的遗址，那些高大的图腾柱子与旧城市废墟。
年迈的萨满跪在地上放声痛苦，这些图腾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祖先英灵的寄居地，终于，几十年后祂们的子嗣再次踏足这片土地。
这是最后一个人了，屠各在前几日前毒杀了最后一位守旧派的韩氏的骨都侯。盛大的葬礼之下不会有人记得他与单于的冲突，大家只会记住这位新单于的仁慈。
今日，我将完成铸冠，带上属于我的黄金之冠成为新的单于，父亲。屠各看向帐外的天空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的仆人走到门口行礼道：“伟大的大单于，金冠已经铸造好了。”
屠各长舒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此时的他看起来比以前要壮硕不少，高大的身躯与强壮的身体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他的父亲。
匈奴人崇拜的是强权，而不服从者只要能击败那么就无话可说。此时帐篷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在萨满的见证下敌对部族的人被一排排拉出斩首。
人群发出阵阵欢呼，丝毫不管地上早已人头滚滚。鲜血染红了黄色的土地。血腥味在王庭内久久不能散去，作为特使的董千已经分不清这是羊血还是人血的味道。
不过自称文明人的使团成员有的面露惊色，有的则捂住口鼻一脸嫌弃，有的直接遮住眼前叹了口气，无奈的的摇了摇头。
这群野蛮之人竟是如此的令人作恶，野蛮行径真是让人不齿。与这些士大夫成鲜明对比的董千，他好似早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
听到这些士大夫的咒骂董千反倒是笑出了声，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塞外是什么状况吧。作为西凉世家子弟的董千可是熟悉的很啊。
边关军士可不是那些士大夫眼中只知道龟缩在长城的可怜虫，恰恰相反，他们一个个都是凶狠善斗一心博取功名的人，或是想那军功来缩短自己徭役的人。
战功如何来？那自然是塞外的部族们了，在这些人眼中部族就是移动的战功。
每隔一段时间军士们就会倾巢而动，他们骑着战马在漠南扫荡那些越境的匈奴部落，无论是被打部族赶到这里谋求生路的小部族，还是妄想和他们玩捉迷藏抱有侥幸心理的部族，哪怕是大部族，只要在他们的视线内，那就是军功。
残杀战俘不过是最常见的手法而已，每次屠戮之后地上只会躺着一具具无头尸体，哀嚎的妇女哭泣的儿童，他们都会被当做战利品带回到长城以南。
军士们赶着牛羊骑着骏马，带着妇孺奴隶高高兴兴的回到长城。而部落则会被烈火所吞噬，直到完全成为灰烬。
血液渗入地下浇灌着地下名为仇恨的种子，种子在鲜血的浇灌下不断的茁长成长，最后成为妖艳的名为复仇的花朵。
看着十来岁的小孩被推上前，跪在早已被浸红的地面瑟瑟发抖。那些士大夫却是十分的茫然，甚至眼中还有些期待。
“住手，他才不过是十岁的孩子而已，你们怎么能痛下杀手！”
匈奴人纷纷扭头看向董千他们的队伍，董千也是有些出乎意料。他看去原来是同行的一名漠北都护府的官员，好像叫徐西平。
徐西平下马大步走向那片刑场，映入眼帘的是四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孩子，两男两女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尸体了。
董千看着左右边的匈奴人，他们脸上兴奋的表情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漠或愤怒。看起来这帮匈奴人已经很不满了。
“徐大人何必堵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保住眼前的贱民？”
徐西平看向董千道：“他们还是孩子，按照匈奴人的规矩小孩顶多被当做奴隶处理。”，徐西平说的倒也是对，但匈奴人法律中还有一条，那就是可以随意处理附属品。
很不巧，这些奴隶都是须卜氏的战利品，而那名被血溅了一身的壮汉则有处理权。
董千见状接着说道：“徐大人，莫要忘了你来的使命。须卜部可是五骨都侯之一，招惹他们可不是明智之选，更何况漠北都护府还需要匈奴人的协助才能建立。”
他们此番前来有不是来救奴隶的，他们是来代表皇帝册封大单于的，顺便朝匈奴人要一波支持，毕竟漠北都护府需要匈奴人也出力。
一切当以大局为重，这些徐西平也是明白。但为了这些真的就要看着眼前的四名年轻的孩子被摁在地上斩首吗？
董千见徐西平有些动摇，他对着一旁的匈奴壮汉用匈奴语道：“这位是漠北都护府的徐大人。他并不是想冒犯你，他第一次来漠北不太了解匈奴习俗，他以后会明白的。”
说罢董千扣胸行礼表示道歉，而那壮汉也是扣胸行礼。看起来这件事情可以就这样解决了。至少不会让后续变得麻烦。
不过看起来徐西平并不想就这样结束，他看向一旁的孩子们的眼睛，他们眼中充满了恐惧、不安以及渴求的神情。
放手吧，为了大局着想，这才是你的使命徐西平，你来漠北不过是来挂名磨砺几年。不要让你的老师失望啊，千万别犯傻。
徐西平！你还是人吗！他们不过是一群孩子啊，这要是你的孩子呢？你的良心呢？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他们又不是我们的人，不过是个不知名部族的野人而已，和西平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害他！
徐西平深吸一口气大脑快速运算了起来，他转过身子对着壮汉扣胸行礼道：“您好勇士，我想得到这几个奴隶，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小子怎么又找了这么大的麻烦，董千表情明显不快，他扭头看向这使团的领队，持假节的特命使臣、黄门侍郎毛尔一。
毛尔一并没有说话，他就是在马上看着眼前的人。果然要麻烦了，董千吐槽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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