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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花好月 2


 此刻,沈安若伏在程少臣赤裸的胸口,松松地环抱着他的腰,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觉到他轻抚着自己同样赤裸的后背与腰肢。(狂·亻·小·说·網)[ωWw./XIAo/sHuo./Kr]四下里太安静,灯都没有开,只有心跳与轻微的呼吸声。她在睡意来袭之前脑海里浮着一个念头:就算很久的将来她已经彻底忘记这个人,不再记得他的名字以及面容,她至少也会记得这一刻的静谧与温存。


 但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并不顺从她的判断。那天沈安若下班后到程少臣那里只是为了找一把大概遗忘在那儿的钥匙,她白天曾打电话请他帮忙找找并且最好能顺路送给他,他却兴致不佳,冷冷淡淡地说:“不清楚,我没空,你自己过来找。”


 沈安若对他近来的喜怒无常和敷衍已经习惯,也没觉得生气,天刚刚黑就到了他那里,屋里黑灯瞎火的,不知他又去哪儿应酬或者鬼混了。


 开了灯看到那把钥匙已经被找出来,放在了玄关柜子上。她收好钥匙本想立即走,突然心生疑问,换了鞋向室内走去,不出所料地看到床上有团朦胧的影子,程少臣外套没脱,领带没解,就那样缩在被子里睡觉。她下意识地摸一下他的额头,热得发烫。


 安若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照顾他。在试图喊醒他去医院时曾遭到他恶形恶状的抵抗,“别碰我。”“我没病,你才病了呢。”“我不饿。别管我。”“不去医院,你走开。”就像三岁孩子一样。在他烧得迷糊时,她被他抓住手,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对不起。”安若顿了顿,反应过来他在说梦话,又听他含含糊糊地说:“你不要走。”她心中生出数十种联想,好的坏的,无关紧要的,然后听他又在梦里念:“姥姥。”白日里精明深沉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柔弱,安若的心也跟着软成了一团泥。


 后来她在桌上找到了社区医院的值班电话,医生觉得并无大碍,替他扎上针挂上水,叮嘱一番便离开了。大半个夜晚,安若就那么一心一意地盯着药液,顺便用湿毛巾给他擦拭降温,顺便找了袋装牛奶用热水烫过给他暖插着针管的手,顺便给他不停地盖被他踢掉的被子。


 三袋水到了下半夜才滴完,程少臣烧也退了。安若煮了一锅白粥,挂在保温挡,和衣在他身边躺下。再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人,她下床去找,见他坐在餐桌旁,一口一口地喝掉她已经熬好的白米粥。


 安若晚上也没吃饭,自己也盛上一碗,坐到了他的对面。


 “你好点了啊。”安若问。


 “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傍晚,下班以后。你病了怎么不去医院或者找人陪?”


 “以为扛一扛就过去了。”程少臣的声音沙哑软糯,除了生病的原因,也因为夜色过深,连声线都不清醒。


 时间指向了凌晨三点。安若忆起似曾相识的情景。那夜她借醉耍赖被他带回这间房,也是在这个时刻重归清醒,那时他也是用了这种声音,劝她第二天再走。才一年多而已,都已经成了泛黄照片一样的回忆了。


 她的思绪正在回忆里飘着,却听得对面的程少臣柔声说:“沈安若,我有个提议,我们结婚吧。”他的眼睛里,清清软软的一汪水。


 “程少臣,你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安若一惊之下就去摸他的额头。


 “我很认真,不是开玩笑。”程少臣慢慢地敛起笑容,“不是头脑发热,烧早退了。”


 安若笑得勉强,“那你是在以身相许,报答这一碗白米粥之恩啊?这回报太重,不必不必了。”


 程少臣的语气转成了他惯常的淡淡悠悠:“沈安若,像你这样的女子,跟我不清不白地在一起,到底是想求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总该有那么一丁点的企图吧?”


 “当然有所图了。我图谋你长得帅,身材好,技术也不错,养眼又修身。”


 程少臣抬眼望了望餐桌上方的吊灯,一副无语问苍天的样子,“我每回跟你认真说事,你都当成笑话对待啊。”


 “这么晚了,很容易头脑不清,思维混乱,我们改日再说。”


 “你才头脑不清思维混乱呢。我清醒得很。”


 “是啊,就是说我自己。所以,改日?”


 安若推着他重新回床上躺下。他赌气背朝着她,等睡熟后却又自动地翻回到她身边,跟她紧紧地挨着。


 安若没有特别在意程少臣的这次求婚。人在身心脆弱的时候是很容易做出一些冲动事情的,总得有人保持清醒,不要跟他一起犯糊涂。但是,被人求婚的感觉其实很不赖,即便求婚的情形发生在他不太正常的时候。


 程少臣第二天果然没再提结婚的事。他们俩依然常常不清不白地混在一起,同吃同睡。周末程少臣看球到深夜,安若就捧着一本小说缩在沙发的另一端陪着他,迷迷糊糊睡过去,最后被他抱回床上。他偶尔也陪她看半截儿又雷又白的爱情文艺片,很谨慎地不发表意见,只是鬼鬼地笑。


 安若第N次看《傲慢与偏见》。伊丽莎白姐妹俩的遭遇都是巧合式的童话,夏洛蒂的才是现实,童话用来催眠,现实用来启示。


 程少臣躺在沙发上,把她的腿当枕头,无聊地问:“你这都看第几遍了啊?”


 “另一个版本。”其实她早已看遍了这片子的各种版本。


 “每个版本讲的不都是同一件事吗?看看原著就行了。”


 那怎么会一样?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表现形式和演绎方式,不同的层次和境界,但是安若不打算跟他讨论。


 屏幕上演到柯林斯先生正在向伊丽莎白求婚,遭拒,还兴高采烈地说:“我知道,但凡淑女第一次被人求婚,就算心里再愿意,也是要拒绝的,有时还会拒绝个两三次。”


 枕着她的腿的程少臣突然就闷笑了一声。安若低头看他,见他也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瞧。


 “原来,我应该多求几次婚,好方便你拒绝啊。”他一副了悟的神情,“我一直伤脑筋不知怎么再提起这件事。”


 “嘁。”安若很无语。上次的求婚地是餐桌旁,这次莫非要在沙发上了?还枕着她的腿。


 可是程少臣并没再一次求婚,而是拨着手指一根又一根,“其实我也是求过三次婚了的,你也拒了我三回了。”


 “哪有?”


 “第一次我说我要养你,你翻脸了;第二次我请你入我家门,你不稀罕;上一次,你又说我脑子发热不清醒。”


 “原来那些都算啊。”安若对他提及的这几次对话都有印象。


 “怎么不算,每次都是真心的。”程少臣幽怨作答。


 “那您可真够含蓄啊,我当时完全没感受到。”如果没记错,三次都是在餐桌旁。


 “也就是说,你喜欢直接的、张扬的方式?”


 “程少臣,你英语听力好像不错啊,闭着眼都可以把台词听得一清二楚,起来起来,帮我翻译一段视频资料,我听力最差了。”安若说。


 “沈安若,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谈论正事了?”


 程少臣的行动蛮快的。


 周末里他们俩又混在一起,次日沈安若是被阳光照到眼皮上才醒的。她翻了个身,拖过被子蒙住头,趴在床上枕着胳膊继续睡,但全身酸痛,四肢无力,辗转地调整睡姿,突然有东西硌着她的脸,定睛一看,原来右手无名指上不知何时被戴上了一枚戒指。窗帘半开,阳光直射,戒指反射出的璀璨光芒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安若从被子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虽然她对钻石不感冒,但也小小吸了口气,这于她而言,够大颗,也挺变态。一坐起又发现床头堆了粉色玫瑰,巨大一捧未开的花苞,层层叠叠不透缝隙,而床沿床尾也放了一枝又一枝,把她围在中间。


 安若本来坐在床的最边缘,这一受惊几乎要掉下去,结果被人抱住,薄被却滑落到地上了。程少臣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钻石、玫瑰都有了,还缺什么呢?”她手忙脚乱地推开他,抓起被子重新把自己裹起来,强作镇定地瞪向他,觉得如此才能有足够的底气接他的招。


 他一向都比她晚起的,今日却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衬衣、领带一应俱全,并且笑得很是惬意。他捧了玫瑰重新放到她面前,又从被子里把她戴了戒指的那只手拖出来,仔细地打量了几眼,“尺寸合适吧,看来我的目力还算准。”


 “我觉得戴着它不出一个月我的手指就能得关节炎。”


 程少臣不理会她这句挖苦,又环顾一下床的四周,有点遗憾,“我该弄红玫瑰的,视觉效果应该会更好。”


 这么多的玫瑰,除了花店和花圃,安若还有一次见到过,就是他宣称他在追求她的第二日,也曾送了满满的一大堆。


 “你跟玫瑰上辈子有仇啊?这么作践它们。”


 “鲜花赠佳人,怎么能算作践?”某人从床边夹起一枝玫瑰,酒窝深抿,表情严肃,“那么……”他边说边矮了矮身体。


 安若及时地拦住他,“程少臣,等一下。”


 “呃?”


 “拜托你别下跪,太有损你的气质了。”而且,她有点受不起。


 她并没拦住他。不过,还好他没真的跪下,只是郑重地半蹲在她的床边,“那么,沈安若小姐,我现在很有诚意、很正式地……”


 安若扑上去用手捂住他的嘴。到此为止这气氛还算很不错的,但她预感如果继续让他这么表演下去,而她再回应不当的话,这挺美好的气氛就要被破坏了。


 “程先生,你现在是很正式,但是我不正式呀。你至少该先让我穿上衣服去洗脸刷牙。”


 “唔唔。”他被堵住嘴说不出话。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啊。”


 她披上睡袍跳下床赤着脚跑进了浴室里,听程少臣在她后面说:“你不能等我把仪式进行完再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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