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古之恶来的决死一战

 水终于烧开了，比可以吃热食更能让曹军们高兴的是，曹操听从了荀攸的建议，下令大军吃完饭休息一个时辰再继续行军。


 当然，必要的斥候和岗哨是不可以缺少的。眼看着面前的几乎所有曹军几乎一个呼吸便进入了深度睡眠，曹操却是闭不上眼睛。


 旁边的荀攸自然知道曹操想的什么，不由得劝道：“明公莫要担心，郭奉孝智谋世所罕见，许褚虎力无穷，这两人各有所长，定能在兵乱中无恙的。”


 嘴里是这么说的，荀攸却是心里也有些担心。郭奉孝虽然机敏善变，但是却始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许褚虽然虎力无双，但却无甚智谋通变之处。据说到现在寿春城仍然是戒严的，加上整个淮南都是饥荒状态，两人能否全身而退真是一个问题。


 曹操听闻荀攸的话，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如果不出我所料，虎痴儿那晚便被郭嘉拐走了。许褚此人非贪生怕死之辈，那晚局势危急，势必要死战。但是直到最后都没有人见过许褚在哪里出手过。如此，便只有两个推断——一，许褚他投敌了；二许褚被奉孝拐带逃遁了。”


 “相比前者，我还是相信后者。”深思片刻的荀攸忽然展颜笑道：“此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如此一来想必是无甚危险的了。”


 曹操点了点头，深锁的眉头却是仍然没有舒展开来：“公达，对于张绣此人，你现在有何看法？”


 “相较于担心奉孝和虎痴儿，其实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张绣！”曹操将他此刻内心最深处的顾虑说了出来。


 荀攸沉思了片刻，斟酌了下语言道：“识人知人非我所长，但既然明公问了，那我就从军事策略上来说说对张绣的看法。”


 “蕲阳之战的首战，此人便派出了主力的大将和部众，斗将之时甚至不顾后军有无得力大将镇守，便将全部武将压上。只从此举可以看出，张绣此人绝非熟知兵道之人。”


 “于是此后明公便利用了张绣的一系列弱点，最终大败淮南军主力。而越是心高气傲好高骛远的人，遭受挫折困境便越消沉。蕲阳兵败之后，张绣一不召集广陵庐江两郡的七万军队，二也不积极坚壁清野。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兵家所具备的素质！”


 “包括这次兵变，在我看来更是不合兵家常理。张绣未曾提前做任何准备，甚至没有在能够斩首主公您的最佳良机举事，最后却突然借口主公您行了不伦之事而悍然反叛，到最后居然还成功了，令吾近日甚是百思不得其解。”


 “甚至，某觉得，张绣能够举事成功，不过是一个侥幸而已。完全胜在先声夺人，而在用兵智谋计略方面他张文锦是万万比不上明公你一个脚趾头的。就好比昨晚，明公你已经将自己回营的消息散发出去，就算是袁术之辈也会对明公的诈病计有所疑惑，但张绣这愣小子，还竟敢强攻我军大营。完全就是不懂兵道、狂妄自大之人嘛！”


 荀攸说前面的话的时候，曹操深点其头。等到荀攸说最后两句话的时候。曹操却是脑中闪过一些记忆的碎片，瞬间脸色就一变。


 “张绣用兵之能确实不及我，特别是昨夜强袭我军大营之事，此人更逞偷鸡摸狗冒进轻狂之能。但是，关于自张绣降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似乎发现了另一些东西。这些东西似有似无，似自然而又似人为。甚至每一个都和张绣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却没有一个和张绣直接有关。如果我现在对张绣的猜想是正确的，恐怕……”


 “恐怕什么？”身为曹军首席军事参谋的荀攸并不太擅长谋人之事，故一时不懂曹操的意思。


 “恐怕……”


 不等曹操说完这句话，曹军就已经是传来一阵嘈杂声，曹操一张老脸瞬间变得难看了。


 荀攸此刻也意识到曹操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便急忙望向后军发生了什么。


 一名曹军快马赶到曹操所在，骑士滚马下鞍喘着粗气道：“禀告司空，我军后军已经奔溃，攻袭者是张绣军骑兵！”


 这名骑士不是别人，正是曹操的后军统领之一——李典。


 “还是想到的太迟了！”


 ……


 七万多人的军队，自然不可能全都连在一起行军。轻装部队往往行军在前，主力部队比如青州兵集团一直以来的位置都是中军，而后军则往往是行动不便的重装部队。


 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车马的情况下，事实上前军、中军和后军之间拉开的差距很大。乐进李典统领的后军，距离曹操亲镇的中军尾部，至少相隔了五里距离。


 要是平常后军遇袭，中军甚至前军是能够派出兵马及时救应的。但是还没有接到后军的遇袭警报，便已经传来了后军崩溃的消息，怎能不令人惊骇袭击者是多么剽悍。


 这直接使得曹操确信自己一分钟之前的猜测是正确无疑的，张绣确实是个使用出奇制胜的高手！


 这货根本没打算投降，一切的一切，他是在极端不可能的情况下使其变得发生。可笑自己英明一世，却是糊涂了这整整一个半月。自己犯了一个惊天大错，那便是一直用一般兵家和自己的正常思维来考虑降将的叛变问题，却没有想到，张绣早已明白了一个道理：欲成不可能之事，须得让此时在不可能的情况下发生的兵家反理。


 如果自己没猜错，昨夜的大败，也只是张绣为了今天的衔尾追袭做的准备！


 明知强袭必败，但只是为了大败之后之后能够分散部卒到预设地点，便毅然收下此败。然后，在今天让曹军加倍奉还！


 不得不对张绣心底暗暗赞叹一句，此人蕲阳之战以后的一切行动看似无意随性，但却件件事情暗里藏毒！甚至于在已经撕破脸之后，还把自己忽悠了一把。


 想张绣今天不过而立之年，也就是三十岁出头，也只是比自己大儿子曹昂大几岁而已。但却成长如此迅速，心思如此沉虑慎谨，做事如此果敢毅行，相比自己三十岁，实在出彩多了！


 一边紧急集合部卒，曹操另一边终于从乐进嘴里得知了后军败溃的过程。


 也赖自己没有提前看透张绣的套路，急行军过程中只给后军多分了一些老弱残军，一些建制残缺不全的部队全部发配到了后军。这成为了张绣军追袭来以后曹军不能及时组织抵抗的重要内因。


 另一方面，张绣军确实出现的太过突然，袭击方式太过令曹军惊骇。比如，昨夜被打乱分散而流窜到这边的张绣军骑兵们袭击的时候居然放弃了骑马冲营，居然是以尾巴被点火的战马为先导，冲乱了曹军后营休息地。然后，那些张绣军骑兵们便以步战形式突然从两侧杀出，轻装上阵，趁着曹军大乱之际，大肆掠杀曹军。


 值得点评的是，普通的骑兵步战的话战斗力大打折扣，但不知为何，这支步战的张绣军骑兵，却是极为善于步战，乱战。曹军后军两员统领乐进李典更是一开始就被亲自出马的张绣以及大将张辽、胡车儿周仓李丰等人重点照顾。


 曹操知道李典乐进两人善战，但是更知道原吕布的头号战将张辽也不是浪得八健将之首的虚名。张绣更是不必多说，不说其阴招损招以及那些根本从没见过的招式，就那百鸟朝凰枪，便足以让乐进李典喝一壶，更别说还有昔日袁术的第一枪将李丰、耐力力量异于常人的胡车儿掠阵。输了曹操还是能够理解的。


 至于张绣军参战的兵种，曹操也想到了。想必就是昨晚那些逃得最快的轻装羌胡骑兵了。再加上如果张绣在昨夜大战之时让羌胡刀斧兵们先行一步来埋伏的话，张绣军步战的战斗力，会在这场他们制造的混战中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


 ……


 整备了中军的曹操率军开赴后军战场，根据不断从战场奔溃逃回来的曹兵叙述，张绣军仍然在战场处收拢战马，收集缴获的曹军后军的重装兵甲。


 虽然又遭突然大败，但是撑死了四五千骑兵和两三千羌胡步卒的张绣军，曹操自认为自己中军数万兵马还是足以应付的。


 一处山丘起伏林深草密的道路，已经对张绣的兵道有点回味的荀攸仍然琢磨这张绣的策略。


 直到一抹不起眼的黑色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味进入荀攸的视线和鼻孔，荀攸终于惊呼出声：“明公，咱们又中计了，此地有埋伏！”


 荀攸这一声喊得石破天惊，草丛和树林中的上万名埋伏者明显迟疑了一下，便在一声怪叫中全都冒了出来。


 前路，似乎张绣丢弃了所缴获的兵甲，率领着骑兵部队在向自己疾冲而来。


 数万曹军在惊如惊弓之鸟的曹操一声令下，在被半包围的状态下留下了一部殿后步卒牵制，其余大部军马远路急逃而去。


 张绣小儿，奇兵层出不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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