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辆蓝绿跑车停在微光凌晨的红门坊门口，与此不相配的，一个女子不甚斯文的出了车门，头也不回的甩上车门，急促的踩着高跟鞋进去。


 此时正是夜游人归去的时候，酒保一看来人，就知道是那个唐小姐来了。捂着还流血的头，救星般的奔了过去。


 凌乱的舞厅，桌椅摆放一地，严卓宇斜斜的挂在高脚椅上，狼狈不堪，众酒保围在一起，手足无措，严家大公子，谁敢动手，何况谁一近身，就被有功夫底子的他给摔到一边去。


 唐哲雅唉叹一声，就要近身扶他起来。


 “暖，唐小姐，你小心点！”酒保的话未落音。


 唐哲雅就被严卓宇迷糊的甩了出动，撞到桌脚，疼得她眼泪崩出。


 她挣扎的爬起身，试着先唤了声“严总。”


 严卓宇是死醉，但唐哲雅的声音在他听来，如在梦里，迷糊的确认“唐哲雅？”


 “是我，我先送你回去。”她一边说话一边走近，弯身扶他起来，受了力，脚裸一阵疼痛，她勉力忍着。


 “雅儿。”严卓宇使劲睁眼，试图看清近在咫尺的女子，但已不需辨别，她身上的味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众酒保捂着胸吁了口气，这严大公子，看来真只有这位小姐才镇得住。


 唐哲雅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一阵头晕，不时别头呼吸新的空气，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帮助下将他扶上车。


 唐哲雅静下心来开车，只是严卓宇不时在后座呢喃着她的名字，让她的心一次又一次的溃堤，只是，她不再是十年前傻傻固执的唐哲雅了。


 她不知道，严卓宇的住址，是否还是十年前的东方路，但只能碰碰运气。


 车子驶上了山，严卓宇撑身坐起来，看脸色，是想吐的样子。唐哲雅忙把车停下来，又是一番折腾，这时天已经大亮了。


 到了严家，看到李伯正打开铁门，她吁了口气，还好他没有搬家。


 来不及理会李伯看到她惊讶的表情，她忙道“李拍，过来帮忙，卓宇喝醉了。”


 李伯忙扔下扫把，一起把烂醉如泥的严卓宇扶到楼上。


 李拍正替他脱鞋，唐哲雅将他肮脏的外衣脱掉，起身抹抹汗，正准备离去，被严卓宇突然往下一拉，跌坐在床，惊呼了一声。


 “雅儿，不要走。。。。”严卓宇仍然紧闭着眼，声音低沉嘶哑，带着淡淡的脆弱和乞求。唐哲雅心一颤，十年来模糊的他的形象，在这一瞬间，潮涌般的袭来。


 “宇，我喜欢你早起的声音，以后每天早上，我要第一个跟你说话。”那时她总是在清晨叫严卓宇起床。


 话筒那边传来他低沉宠溺的笑意，她如此简单居快乐的展开颜，跟着呵出一阵傻笑。


 “雅儿。。。”


 她猛地清醒，自己怎么会想起那么遥远模糊的过去。低头默默的将他的手推开。


 “唐小姐，你照顾他吧。我让李婶去做点醒酒汤”李伯看他们的样子，忙借故离开。多年未见的唐家大小姐突然的出现，令他太意外，但显然目前他并不适合探查。


 “李伯，我还有事，不能久呆，麻烦你了。”唐哲雅忙道，刚推开他的手，便急着起身。


 话未落音，便被严卓宇大力的又拉下去，这回让一夜劳累的他，不巧的趴到了他身上，还来不及反应，被便他紧紧的抱住，泛着酒气的双唇近在耳畔，呵着酒气，混着他身上独有的清香味，让她一时迷离，忘了挣扎。


 李伯一笑，忙体贴关门离去。


 他们就保持这样的姿势，直至唐哲雅的手机猛然的响起。


 她慌张七脚八手的起身，为自己竟然贪恋这个怀抱羞愧不已。


 “你好。”她声音极力保持冷静。


 “大小姐，你在哪里，我们和金控尹总的会议八点半开始。”唐秘书急燥的声音传来，这尹总是好不容易约到的，可不能再迟到了。


 唐哲雅一惊，抹抹发凉的额头，自己竟然忘了正事，抬腕一看手表，已经八点！


 “唐秘书 ，你把资料备好，在金控楼下等我，我马上到！”


 她快速收了手机，再望了一眼床上的严旭东，不再迟疑的拉门离去，风一样的冲出院门，一溜烟的便不见了踪影，把她跑车性能发挥到极致。


 “亚志，刚刚是我眼花吗，我好像看到小清。”徐雅悦愣愣的看到一个身影，转头朝正起床的丈夫道。


 “小清？倒是听静墨跟我说过，是回来了，可是这么早？”严亚志有些疑惑。


 “走得太快，应该不是，看风风火火的样子，应该是凝儿那丫头才是。”徐雅悦看到丈夫的表情，走近摇摇头笑道。


 “嗯，这孩子十年没有回来了吧，下次让卓宇约一下，来家里吃顿饭，以前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


 “可不是吗？如果可以啊，还真想让唐家二个丫头都嫁过来。”徐雅悦轻笑点头。


 严亚志附和。


 这二人的感情十年如一日，还是如此的好。


 ※


 一路唐哲雅对自己竟然忘了大事，羞愧不已。临川的交通情况远不如英国的好，何况路又不熟，碰上早班的高峰期，她来不及想太多，只焦急看着手表，不停在路况极差的路上灵活穿梭。


 电话又响了。


 她选择漠视，一心开着车。


 本该极累，但因精神高度精神，她还算保持着清醒。


 唐秘书在金控楼下，不停的打电话，点头哈腰，一边盯着路口。她担心金控尹总因为他们的迟到而取消这次约会。


 “莉莉，不好意思，我们总经理在路上，可能堵车，马上就到。对。请替我跟你们尹总解释。”


 刚挂完电话，便看到唐哲雅的跑车不呈直线状的进来，看得她一阵紧张。


 唐哲雅熄火，对着小镜整整妆容，微微涂了点口红，但难掩黑眼圈和纸一般白的脸，掏出近视眼镜戴上，便下了车。


 两人一碰到，唐哲雅检查一下资料，便匆匆在前台的引导下上了30楼总裁办公室。


 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响起，尹柏然笑笑，她来了。抬腕看看表，这个看起来严谨的女子，竟然在这个重要的约会迟到？


 他不怒反笑，女人，应该是这样才好。就像沈星，经常会闹出些小失误，但只会让他更加疼惜得紧。


 呵，他怎么会想到这些。定定神，他低头看今天的行程表，估计一下，有多少时间能和唐哲雅周旋。


 唐哲雅整整颇为皱折的套装，对唐秘书抱歉一笑。


 莉莉得到应声后推开门，转头对唐秘书道“唐姐，尹总想和唐小姐单独谈谈。”


 唐哲雅和唐秘书疑惑一对视，但还是接过资料，朝唐秘书放心的点点头，微有疑惑的进去，但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大风浪，这点，还不至于让她失措。


 她扶扶眼镜，有些诧异“是你，尹先生？”


 尹柏然笑笑，起身迎了过来，公式化的跟她相握。


 “唐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


 唐哲雅勉强扯出一笑，心已有戒备，这个人，比她遇到的任何人都要难办，因为，她根本不清楚，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唐小姐，我以为你今天来，会有许多话要说。”


 尹柏然轻松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有些紧张的唐哲雅，打破沉默。


 “是，但我在想，这样做有没有任何意义。”她回笑。


 尹柏然挑挑眉“唐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男人演戏来也不差。


 “事实上，我研究过父亲的整个投资案，如果我是您，不可能拒绝提案。”她语有影射。


 研究过？尹柏然摸摸下巴，看到这个女子，淡绿境片下那若隐若现的黑眼圈及强打精神的模样，猜想，这短短两天，她定是不眠不休的了解整个她一直未参与过的项目。


 眼神扫向那不甚整齐的套装，他微诧的掀掀眉，这完全不像她的作风。


 “尹总？”唐哲雅蹙眉提醒，觉得金控的人果真一样，思路完全不在状态。从上到下都是如此。


 “哦？”尹柏然淡笑，回视她嗔怒的俏脸，这会微微泛出淡淡的红晕。


 “事实上，整个提案，我没有仔细看过。。。。”


 唐哲雅深吸口气，忍住疲惫，将资料摊开。


 看他没有动静，便拿出光盘，在他的示意下，起身到一旁的桌上操作投影仪。


 他这是在羞辱她，既然一进门，他就让两位秘书回避，这事，就只能她做了。


 她熟悉将电脑打开，设置投影位置。


 墙布有些歪，她便到对面去调正，165的身高，但显然还不够，尹柏然的办公室十分的宽敞，所以墙布的位置比较高，她垫起脚尖努力的调到合适的位置，一番折腾，她已是气喘吁吁，放下脚，她正准备回头，一阵晕眩袭来，紧接着，被撞伤的脚裸因为再度碰到桌脚，刺骨的疼痛猛然醒过来，她低叫一声扶不住桌面，眼看就要摔倒。


 苍白的脸孔，因为疼痛，双眉紧紧攒起，尹柏然心有丝丝松动，这样对一个女人，似乎有些过份了，一念之间，他已经稳稳的扶住她，让她跌倒在他怀里。


 “你喝过酒？”尹柏然皱起眉头，为自己的行为懊悔，她不应该得到同情，不是吗？


 唐哲雅挣扎着扶桌面起身，以沉默面对。


 好一会才道“尹总，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尹柏然凝着脸回到位子，闲睱的看着唐哲雅忍着痛站立为他讲解整个项目。


 从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面他坐上身来，伸手抚着下收，听她精彩的解释，她深得唐静默器重，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个议案，讲得丝丝入扣，逻辑清晰，简洁精要，把投资者的所有心态都考虑进去，如果经此一场，他还要要否定这个项目的话，确实就有非常明显的嫌疑了。


 只是他刻意不让人观摩，也是为了防这一招，他并未看轻她，好或不好，他仍然希望，这主动把握在他手上。


 唐哲雅翻到最后的谢谢页面，额上已经蒙了一层细汗，口舌干燥，一夜未睡，早上滴水未进，这会，好像喉咙好像要着火一样，头也有些晕眩。


 在尹柏然欣赏的鼓掌中，她勉力回笑，不支的坐下身来。


 “尹总，凭你的商场经验，这个项目值得您投资吗？”


 尹柏然瞧她好强的面容，内心腾起一丝莫名的气愤来。似笑不笑的他起身坐近。


 “唐小姐口舌甚是伶俐。”


 “尹总裁否认这个项目的可行性和优越性吗？如果我此时坐在金汇或是蓝狮。。。。。我们不介意出更高的利息，项目有目共睹，不是吗？”她摊摊手，轻松笑着。


 尹柏然盯着她自信的笑脸，抬手打断。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看来，这个游戏要改变策略，而且，恐怕也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我会考虑。”他有些懊恼，但仍然笑出。


 “我没有太多时间等您。”


 尹柏然拧紧眉，起身道“下班前。”


 “好。”唐哲雅起身收拾。只想赶紧回家睡一觉。


 电话响起，她拿起一看，是吴鹏。


 “吴经理，我明天才回浩天。”她不等他出声，先行低声交待，难掩疲惫。


 说毕即挂了电话，引得吴鹏一阵懊恼。


 浩天？尹柏然凝脸，果然是。


 既然她有退路，那么这么相逼，已无必要。他向来，只会做稳妥的生意。


 尹柏然笑脸转身，与唐哲雅相握“唐小姐，合作愉快，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他这种意外反常，让唐哲雅有丝惊讶。


 但不管如何，难题总算解决，她也好心情的不计较。


 “如果可能，我希望您项目所需的资金可以全由我们解决。”


 唐哲雅淡笑收回手。


 “价钱好商量。”他复又握住她抽出的手。紧紧捏着。


 唐哲雅低头不语，但唇已微微勾上。


 “7.5%？”


 “7.3%？”


 “7%！”尹柏然声音越凑越近，压迫感渐强。


 “好！”她微笑抬头。正对上他已临界的目光。


 “唐小姐，晚上是否有空？”他退开身，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我会让秘书约你。”唐哲雅露齿一笑，转身便出了门。


 留下尹柏然看着她离去的背景静默不语。


 尔后，散开笑意。


 唐哲雅，这战役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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