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满月

 林姝做满月那天，苗玉英一早就在院子里染红鸡蛋，林婧也蹲在一边帮忙。


 郭文斌和吴爱兰来的最早，郭文斌一进门就握着苗玉英的手说道：“大嫂子，实在是对不住，秀玲没能给丰生生个儿子。”


 苗玉英把脸一板，说道：“秀玲爸，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亏得你还是个识文断字的人，生男生女那也不是秀玲能做主的事。丰生在厂里上班，按道理只能生一个，现在秀玲生了俩，小闺女就小闺女，已经赚了。”


 郭文斌不妨苗玉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脸上热热的，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你们不嫌就好，我跟秀玲她妈先去看秀玲和孩子。”


 郭文斌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她没想到苗玉英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郭文斌看过林姝就从屋里出来了，林丰生陪着他在客厅里喝茶。


 “丰生，你妈是个明白人，讲道理。”郭文斌由衷的说道。


 林丰生笑了笑，说道：“爸，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吧，妈不是那样的人。”


 房间里，吴爱兰也把苗玉英夸了又夸。


 到底生二胎还不是特别好宣诸于众的事，林姝的满月酒只办了几桌，来的都是林丰生和郭秀玲关系特别亲近的朋友。


 吃过酒席，郭文斌没有立刻就走，又跟着回了林丰生家。


 苗玉英还记着早上的事，对郭文斌冷冷淡淡的，一回到家，就去看林姝睡觉了，也不和郭文斌说话。


 郭秀玲知道，郭文斌可能有事要说，不然依他的性子，不会再跟他们回家的。


 郭秀玲给郭文斌和吴爱兰倒了茶，坐到郭文斌身边，问：“爸，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啊？”


 郭文斌点了支烟，见郭秀玲下意识的躲了躲，又在烟灰缸里灭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道：“你这一个多月没去市场，怕是没听到消息。”


 “什么消息啊爸？”


 郭文斌掏出一张宣传单放到身前茶几上，“我前两天去市场，听说深圳那边有个大商场，来水晶市场招商，给出的条件很优惠，第一年免租。”


 “深圳？”郭秀玲以前跑展销会的时候，经常去广州，却是没有去过深圳。


 “你还记不记得，你四表叔家的三表哥就在深圳？”郭文斌也没指望郭秀玲记得，不等郭秀玲回答，自顾自又说道，“我找他打听了一下，这个罗湖商业城，是92年的项目，建成之后一直经营的不怎么样，要不是一层还有公交车站、长短途汽车站和地铁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交通枢纽，怕就要关门了。


 这商场是深圳物业公司和三个港商一起合资建的，香港老板比较迷信风水之说，请了个风水先生，说是商场里需要进一些卖水晶的商户，只要商场里有卖水晶的，肯定能做起来。”


 林丰生把人都送走，回来正好听见了郭文斌最后几句话，“所以他们就过来这边招商了？”


 “丰生，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郭文斌说道。


 “爸想让我去吗？”林丰生问。


 郭文斌感慨道：“是啊，我要是年轻个十岁，我自己都想去啊。你们年轻人没有负担，也有闯劲。”


 深圳在宋朝时期就是南方海路贸易的重要枢纽，属于广州香山县。盛产食盐、香料。至元朝，又以出产珍珠著名。新中国成立后，1979年立市，1980年设置经济特区，是中国设立的第一个经济特区，尤其是1992年，小平同志南巡讲话后，深圳成了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和新兴移民城市，创造了举世瞩目的“深圳速度”。


 郭文斌见林丰生陷入沉思，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我打听到的消息，是一共招二百家水晶商户，不仅是水晶市场，他们也去了广州荔湾广场招商。所以这个事宜早不宜迟，要去，就尽快去找招商的人谈。”郭文斌又说道。


 林丰生是读书人，但他的骨子里也有一点冒险精神，他思想开放，从他让郭秀玲停薪留职做生意就能看出来。但同样，林丰生也是一个很有家庭责任感的人，他如果去深圳，一切顺利，少说也要一两年才能稳定，郭秀玲才刚生了孩子，还有一个林婧，即使有苗玉英帮忙，郭秀玲肩上的担子也很重。


 “爸，这事我跟秀玲再商量商量。”


 郭文斌也知道林丰生是什么样的性子，让他立时定下去或者不去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事是他觉得可行，林丰生和郭秀玲怎么想，还要看他们自己。


 郭文斌和吴爱兰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郭秀玲一直想着这事，拉着林丰生说话：“丰生，我觉得深圳可以去。小姝儿还小，这一年两年的我肯定不能全心全意投在生意上，货就从家里拿，第一年免租，只要出些人工和食宿。”


 “投资是不大，可是我要去，首先厂里的工作就得辞，少一份收入不说，万一不行再回来，就回不去了。而且我走了，婧婧上学放学都得你接送，小姝儿还这么小，你也离不了手。”林丰生越考虑越犹豫。


 “哎呀，深圳要是不行，你就回来跟我一起在水晶市场干就是啦。”郭秀玲无所谓的说，“你看我现在一个人，有点事就得关门，说不得也错过不少生意了，有两个人，倒替着，不也不耽误事。婧婧和小姝儿你也不用担心，不是还有妈在这帮忙嘛。”


 “我再想想。”


 林丰生也没想时间长，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和郭秀玲说，“秀玲，我想好了，我去。”


 林丰生一夜没怎么睡，想了很多。高考落榜的时候，他只想进厂里当工人挣钱养家，却没想能从工人到秘书最后当了办公室主任。


 他今年35岁了，如果继续在厂里待下去，也许五十岁左右能升到副厂长，但是他背后没有关系，这也就到头了。而且往后这十几二十年的生活，就只是千篇一律的重复着昨天今天，看不到变化。索性，趁着还算年富力强，再出去闯一闯。


 成功了固然好，要是不成功，水晶市场还有摊子，也不至于就没饭吃。


 郭文斌拿来的宣传单上面写了过来招商的人住的宾馆，林丰生和郭秀玲两个人一起去了，落实了优惠政策，除了免租一年，商场可以免费提供一个室外墙体广告位。


 林丰生签了意向书，立刻就去派出所申请办理边防通行证，等通行证拿到手，就买了到广州的火车票，到了广州，再转大巴去深圳。


 林丰生走时，除了两箱货，身上带了五千块钱。


 “都说穷家富路，可是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多的钱给你了，你先去，我这边有钱就给你汇过去。”郭秀玲说道。


 郭秀玲计划着，林丰生走了，她就回水晶市场开门，不然家里就没收入了。


 林丰生抱着林姝，舍不得撒手，“不用太着急，我先去看看什么情况。”


 再不舍，到了时间也得走，林丰生把林姝交到郭秀玲手里，不回头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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