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五章 凛冽的冬日(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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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八,成都平原上天色阴郁。
视野前方,延伸的官道穿过铅灰色的野地,路边的一片村庄里,处于农闲时节的村民们正成群结队地穿过乡间小道,去到附近的学堂棚屋中上课,又或是在打谷坪上操练队列。
视野这端的近处,十几辆大车正在道路旁边的山坡附近修整,有人叮叮当当地敲打坏掉的车轮,宁毅站在山坡上,舒展着身体,看了一阵远处村落里的景象,蹙眉沉默。
于他而言,委实是奇妙的感受。
“……此事最终能成,华夏军可与三皇五帝论功。”旁边,一位长着张马脸的道士正拿着几张报纸走过来,看着宁毅的目光,道:“宁先生想必也颇为感慨吧。”
虽然一贯以来自认随和,但这十余年来命途多舛,当年在密侦司时便混成了绿林人的公敌,弑君之后更是常年被刺杀,以至于宁毅的身边安保工作一直是重中之重。眼下能够在这样的营地间轻易地接近宁毅并随口说话,足以证明这马脸道士在华夏军中的地位不低,这是华夏军格物研究院的元老级人物,公孙胜。
当年捣毁梁山之后,对于上方的人物打趴了一些,招降了一些。公孙胜是个心性不算太淡泊的道士,一开始是半威逼半招揽,让他将手头上的火药技术传给一帮学徒,后来双方合作还不错,宁毅这边待技术人员向来宽厚,各种奇思妙想与格物方面的设计也令得公孙胜见猎心喜,由此便彻彻底底地入了伙。
他当年做妖道混过社会,脑子灵活,对许多想法都能触类旁通,领会精神;还练过多年的武艺,身体极好,常年九九六,依旧精神矍铄、容光焕发。在华夏军中一直是最好用的工具人。对于这种好员工,宁毅向来是不吝啬当爸爸一样捧着的,此时见他手上拿着的报纸,刊登的也多是关于土地改革的新闻,显然眼前的老道也在为这场翻天覆地的革新欢欣鼓舞,颇为难得。
土地改革的时间自这一年的十月底开始,伴随着沸沸扬扬的声浪,至于十二月上旬,已经有第一批完成授课并通过“考试”的农户顺利地分到了田地。由于各地扯皮的状况都不相同,目前这样的人数并不多,但整个事情已经登上报纸,相传与各人的口耳之间。
“公孙先生也说了,要最终能成才行。其实古往今来依靠强权进行分地,只要想做谁都做得到的,即便是当年的梁山,替天行道,要强迫人把地给分了,刀架在脖子上也没人敢说几个不字。但问题是,分地之后,人手上的生产资料依然得是土地,而不能是暴力。”宁毅神色复杂地笑了笑,“我们现在依靠暴力把地分了,接下来要担心真正的问题。”
公孙胜这些年对政治已经不太感兴趣,方才表达的只是朴素的喜悦,此时微微蹙眉沉思。宁毅双手叉腰扭动着身体:“其实,我倒也不是为分地感慨……我在想马车。”
“……啊?”
“马车不够好用啊,我都快散架了……”自土地改革开始,便在外头各处巡回奔走的宁毅叹了口气,指向前方,“将来把土地收上来,以成都为中心,这一圈,轨道马车依官道而建,画一个大圆,就是成都的三环线,第一批进行了土地改革的这些村子,都能首先富起来,这才是正经要做的事情之一。”
他顿了顿:“但是轨道马车这个事,木制的车轨,损耗大,如果不是商业流动特别密集的地方,维护起来,未必合算,而且依赖平原地形,将来实用性不算广泛,目前只能算是轨道车的大规模实验。我的意思是说是,公孙先生,格物院那边蒸汽机原型的制造,是重点,人造动力源取代牲畜,将来才会真的变成一個崭新时代的开端,可以与三皇五帝论功媲美的那种,我这边最近事情多,格物院去得没那么勤,你要帮我多看着点,别又像林静微一样,让那帮人把自己给炸了。”
基于老板的本能,他又顺手给公孙胜打了点鸡血。
公孙胜点头应诺。
“……另外一方面,紫胶是个问题,这东西将来的应用度会很广,不光是在电线上头,你看在马车的减震上面,过去让造出来的弹簧垫片是一个方面,接下来如果能用紫胶这类有弹性的东西,在车轮下面包上一圈,我们就叫做……轮胎吧,马车的颠簸小,上头车架的磨损更少,不管载了人或者货,也都能跑得更快。但这个东西现在的产量实在太少了,要增加,格物院、化学院那边,也尤其要注意这方面的人才……”
冬日阴郁,远处的天际似在下雨,宁毅便絮絮叨叨跟公孙胜说着这些事情。这些年来,格物院整体上算是宁毅亲手经管的机构,而在宁毅之下,只有林静微、公孙胜等少数几人能够管理全局,如今林静微受伤修养,宁毅也有更多的事情要做,年关将至之际,也只能将他对未来的规划与其余人等做一个大概的交代。
当然,也有一些事情是他没有办法说出来的。
土地改革要取代乡贤,先决条件是中央得具备管理地方的能力,而这种管理能力的先决条件是信息的高速传递。信息传递的高速需要电报,电报需要有电,而电的发展,需要绝缘外皮,而绝缘外皮需要橡胶。
橡胶是大航海时代之后才会传入亚洲的东西,目前整个欧亚大陆恐怕都没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从原理上来说,电的制造非常简单,然而对于橡胶的替代品,宁毅找了许久也只找到了紫胶,这东西又名虫胶,乃是紫胶虫汲取树脂后分泌出来的东西,眼下算是染料的一种,也有的用作中药,但总的来说,产量稀少。
用虫子吸树脂、然后分泌紫胶……相对于整个工业革命级别需要的橡胶物质使用量,将来在资本需求的推动下,说不定紫胶虫会变成与蚕同等重量级的经济类昆虫,而包括大理在内的整个南方甚至整个东南亚,都有可能变成生产紫胶的殖民地。
想一想将来紫胶虫遍地的景象,宁毅便觉得这个未来稍微有点恐怖。
如果全力支持远在东南的君武推进大航海技术,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在未来三五十年内完成大航海,从南美取回橡胶树……
当然,这样的想象过于超前,是只属于宁毅个人的快乐了。他一面舒展身体一面跟公孙胜聊着关于未来的只言片语,某一刻,忽有奔马穿过有少量客商行走的官道,朝这边的车队营地中过来。
是秘书处传来的加急情报。
宁毅在外之时,这种需要单独送来的情报自然重要,但眼下这份倒算不得机密。过得片刻,在宁毅的失笑中,情报被传给公孙胜,再传给其他人。这天跟随过来的部分人员便都知道了不久前发生在汴梁的大事。
“邹旭误我。”宁毅笑道,“动作慢成这样,害我多给刘光世交了两笔货,现在都归这家伙了。”
一旁准备离开的公孙胜此时又蹙着眉头靠过来:“天下时局大变,接下来成都怕也要生乱,宁先生是不是……回去坐镇才好?”
自宁毅从成都跑出来,巡回辗转,类似的劝谏在队伍当中便已有了多次,公孙胜这算是故事重提。事实上他早年间在江湖上混迹,此时说起“天下大变”,眉宇间依稀还有几分“妖道”指点江山的感觉,宁毅看了亮眼,哑然失笑,自然没有将心中的这份想法说出来。
“……天下哪有大变。些许小事。”他道,“咱们做好自己的就成。”
天上的云依旧流淌,原野上灰濛濛的,远处的村庄之中,关于分地的课程依旧在进行。过得一阵,车队修整完毕。宁毅登上马车,宣布启程时,红提也过来了,她也清楚了远在汴梁发生的事情,此时笑道:“他们说你不想回去。”
“私奔要有私奔的样子嘛。”宁毅拖着她的手笑道,过得一阵,他掀开车帘看看外头的景色,低声道,“总觉得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头,为大局计,再也出不来了,那趁现在有空,就多跑跑。”
“邹旭跟那位戴夫子的事,真的不是大事吗?”
“大家去到自己该有的位置,没有什么意外的东西。不碍事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在车上坐了片刻,宁毅还是拿来纸笔,写下一些东西。
“交总参:华夏军于西南九死一生打败女真,攒下些许声名,戴梦微两度背刺、出卖同伴,被称作今之圣人,而今诳称收复汴梁。对于此事,军中同志观感为何,如何引导,请各负责同志酌情商议为宜……”
“交秦绍谦、何志成:年关将至,士兵当中思乡之情是否更甚。我认为可于军中进行新一轮登记摸底,记录所有士兵家乡所在,并结合土改局势,对于士兵返乡后的规划,极其对分田分地之期待,展开一轮调研、讨论。这两年川蜀平静、发展迅速,开会多战斗少,于军中怠战之情,须有一轮警惕……”
“交宣传部:……”
外头的云层低沉沉的,给人快下雪的感觉。
宁毅伏案书写。马车穿过平原。
******
“下雪了哩。”
十二月十一,成都。
于和中醒来的时候,听到了女人温软的声音。
他揉了揉额头:“几时了?”
“刚到巳时。”女人道。
“啊……怎么不叫醒我……”
“叫醒你做什么嘛,叫醒你你又来说我。”女人道,“你说你昨晚,怎么那个时候才过来哩,和你说话,你也不听,急匆匆地就睡了。我原本以为你在高家姐姐那里睡呢,看见你来了,心里欢喜,想跟伱说几句,你却不睬我……”
絮絮叨叨的声音之中,身材娇小却甜美的女人拧来了帕子,极尽温柔。往日里这琐琐碎碎的声音常让于和中觉得美好,但此时心乱,却没来由地觉得吵,他擦了擦脸,寻找衣服。衣服被女人拿到房间里的椅子上了,收了帕子,才又慢吞吞地给他拿出来:“有事啊?”
“没有。”
“没有你就陪陪我啊,方才外头下雪粒子哩,成都这天气,一年到头难看见雪……”女人碎碎地说了几句,又想起一件事情,“哦,昨夜你回来便睡下,有件事情忘了与你说,昨日晚间的时候,严先生到这里来了一趟,匆匆忙忙似是来找你的,让你今日有空去与他碰个面。我看他的样子啊,似有大事,是今日早上大家都在说的……刘将军被杀了的事情吗?”
摆设温馨的房间之中,女子的声音听来随意,正在穿衣服的于和中却陡然间怔了怔,严肃的目光朝着那身材娇小的女子望了过去。
在成都的一年多时间,他的地位水涨船高,因此在欢场上结下两名“红颜知己”。眼前名叫卫柔的女子看来娇小柔美,许多时候甚至显得天真无邪,实际上却也是风月场中有过偌大名气的人物,在过去被称为名妓,如今在社交场上高低也会被称作某某“大家”。刘光世身死的消息何其重要,她此时提得看似随意,实际上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一年的时间,睡过许多次了,对方与自己这等“大人物”结下姻缘之后,日常的表现也更加随和居家起来,但这一刻,于和中心里闪过了疑问。
只见女子的目光依旧清澈,随意地问过之后,将帕子在手中拧干,又在木架上挂了起来,回过头来,察觉到他的注视,眨了眨眼睛:“这样看我作甚……”随后声音却微微转低了,露出些许担忧来:“郎君不说,我也不好问,刘将军若然没了,你……没事吧?”
于和中被这样的担忧所安抚,想了想,继续穿衣服。
“我有什么事,倒是老严他们,这次麻烦真大了。”
他的话语和神情都平静起来。
过得一阵,穿好衣服,于和中又在卫柔的服侍下用了些许的早餐,吃饭的过程里,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快要吃完的时候,听得女子随意地提了一句:“那出了这样的事情,郎君该抽空去见见李姐姐吧?”
“看情况吧,先去见见老严。”于和中随意道,“华夏军忙着土地改革,师师那边日理万机,我也不好随随便便就说要见她。”
“刘将军这么大的事情……”
“对华夏军来说能有多大?土地改革是谋万世的事,我觉得他们未必有多在乎。”于和中说出了对华夏军无比了解的言论来,事实上,这也是他在社交场上一贯的姿态,“当然,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得找人问问了……”
如此吃完早餐,于和中一脸镇定地离开这处别苑时,冰凉的雪粒子从阴沉的天空中落下地面,化开后像是给道路上涂了一层油。身披蓑衣的报童跑过了街道。
“……卖报卖报,中原大战局势明朗,刘光世将军被各方出卖……”
“……号外!戴梦微首鼠两端,继续出卖战友……”
“……解密汴梁所谓光复,武朝大小三朝廷……”
“……号外号外,戴梦微叛刘光世之所谓檄文摘录……”
关于中原局势变化的民间信息,自昨日上午便已经抵达了成都。下午时分,一些报纸印发了增刊,到得今天,所有的讯息应该已经如狂澜般的席卷了整座城市大大小小的舆论场。
于和中没能跟卫柔说起的事情是:昨日下午得知了刘光世已死的具体讯息后,他便第一时间去找了李师师,然而自下午等到晚上,师师那边也没能抽出空来见他。这在以往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是否就代表了师师或是华夏军这边的态度。
他最后浑浑噩噩地回到别苑,连卫柔的说话都未曾搭理,沉沉睡去,到得此时醒来,昨日积累起来的复杂心情才渐渐的转为实际的情绪:事情糟糕了。
华夏军西南之战结束后,他一介落魄小官来到成都谋事,因为师师的关系一步登天,这样的际遇于他而言犹如梦幻一般,但到的如今,刘光世突然死去,梦要醒了。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他经历了许多醉生梦死的享受,一直接触的,却也算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一批人,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对于世事的看法,也或多或少的有了提升。他知道自己能够在华夏军与刘光世的交易中占据如此高的位置,主要原因自然是因为师师乃至于宁毅的照顾,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这场交易中,需要有他这样一个人的出现。
长久以来他对于师师的情分心怀感激,但倘若这场交易的其中一方已经不在,生意归零,师师也好,宁毅也好,会为了些许的“情分”仍旧将自己捧到这样的一个位置上去吗?
对此他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尤其是昨晚他在师师办公地外头的院子里等到深夜,师师那边也并没有让他过去,这样的事情让他对于事态的发展,有着极度不安的揣测。
当然,如今也只能尽量地镇定下来。
乘上马车,一路穿过正在降下小雪的城市,到得城市南端的四方茶楼,于和中才低调地从后门进入。这是如今成都城里的舆论场核心之一,背后实际上也有刘光世一方的资金在,过去向来是他与严道纶等人聚会的地方,此时未至中午,从外头看去楼内的状况已经非常热烈,他从后方登楼,严道纶已经在三楼上的包厢里等他了,平素与严道纶一起的刘家军成员,此刻倒是一个都不在。
“文斋他们呢?”
“让他们出去打探消息了,我在这里等你。”严道纶的神色看来倒还平静。
“消息确定了?刘公真的出事了吗?”
“戴梦微反叛的檄文传来得其实还早一些,必然是出了事,而今消息既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各方消息都差不多,那多半是没什么疑问了。”
“戴梦微这老狗!”
“戴梦微靠出卖战友发的家,这一次又出卖刘公,算得上得心应手,可恨刘公识人不明……”
“我看外头还有人说他是今之圣人,说他是诸葛亮……”
“小人之流,不足与谋!”
交换了一番聊胜于无的控诉言辞,两人在房间里的茶桌边坐下,严道纶倒了茶水,方才望向于和中:“中原的事情传过来,华夏军的消息渠道应当比我们快上两三天,最近于兄有没有去找过李姑娘?”这是他寻找于和中的诉求核心。
于和中摇了摇头:“十月底他们土地改革开始,人就不太好找了,我也不敢贸然去麻烦她。中原的消息昨晚才听说,原本打算今天去一趟,但听卫柔说严兄在找我,这不首先还是赶来这边了。”
在严道纶面前,他的神色倒也从容,往日里严道纶是负责与华夏军交易的主官,于和中靠关系上位,心理上总是被对方压了一头,但如今刘光世没了,严道纶彻底没了靠山,而自己这边,至少宁毅、李师师的关系并未断绝,心理上倒是第一次占了上风,淡定起来。
“嗯。”严道纶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于兄弟的家人都在石首,对于戴梦微此次的事情,于兄弟怎么看?”
“这个……总不至于杀我妻儿吧。”于和中皱了皱眉。
“难说啊,于兄弟。”严道纶喝了口茶,将茶杯拿在手上沉默了一阵,随后抬起头来,“刘将军骤去,被他留在这边的咱们这些人,位置尴尬,如今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也就不做遮掩了……于兄弟,咱们的家人都在那边,能够被派来西南,原本也都是被刘公视作心腹,能够信任才拿到的差事,即便想投了戴梦微,恐怕也没什么可能。”
“这个自然,戴梦微心机歹毒,我原也不喜欢他。”
“那么这一轮下来,咱们的家中老小,恐怕都危险了。这里头……于兄弟,你看啊,戴梦微是以反华夏军立的名头,邹旭是从华夏军中叛变出去的将领,双方结合,中原再无与华夏军和解的可能,过段时日戴梦微若稳下了局势,从咱们这条线追下来,于兄弟,你这边……”
严道纶望着他,欲言又止,于和中张了张嘴,陡然愣住了。他忽然间醒悟过来,一旦戴梦微与邹旭结合完毕,在西南的这群人里,严道纶等人还有可能与戴、邹方面和解,被其放过家小,而唯独自己这边,认识宁毅又认识李师师的名头,那便成了唯一一个会被重点盯上的人。
严道纶伸手过来,握了握他的手掌。
“便是为的此事,昨晚我第一个过去找你。”严道纶道,“眼下关系咱们所有人的家小,无论如何,都得早做安排了。”
于和中目光闪烁,沉默片刻:“我、我去找师师……”
他说着便要起身,严道纶拍了拍他的手:“于兄弟,遭逢大事要有静气。此事不急,急也没用,且吃完午饭再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与兄弟商议。”
“但是……”
摆了摆手,安抚看来已经有些着急的于和中,严道纶低下头去,继续泡茶,过得片刻,方才神色平静地说话。
“对了,于兄弟与李姑娘素来交好,往日里可曾听她说起,华夏军中有什么姓龙的大人物吗?”
“……龙?”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忽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于和中望向严道纶,想了一阵,迷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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