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她的声音理智又冰冷，几乎是压垮白青的最后一根稻草。


 白青强忍着自己内心翻滚的情绪，没有立刻爆发，而是尽量平静道，“什么叫自欺欺人？”现在的他濒临爆发的边缘，情绪极度敏感化，总觉得楚瑜有一种针对他的嘲讽。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熟，但是白青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他真的太累了，显得焦躁易怒。


 楚瑜似乎对于他的焦躁没有任何察觉，她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因为梦想和努力这种东西，没有办法准确度量。大多数人以为无意义的消耗就能称作努力，挂在嘴边的口号就能称作梦想。梦想和努力用来在心里激励自己还好，但是拿出去当做现实生活的筹码，就显得天真可笑了。这种东西每个人都能量产，别人为什么要为你的梦想和努力买账？”


 白青哑口无言，过了好久才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现实？”楚瑜的年纪明明看起来很小，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相当沧桑。


 楚瑜嗤笑一声，“这不是现实，因为我不是很喜欢将梦想和努力挂在嘴边的人，这个世界上有谁不努力吗？”


 白青无法反驳，但内心里总还是有一点不高兴。楚瑜隐隐感知到了他的情绪，也只不过笑了笑，不是每个人都能真的实现梦想，也并不是所有付出都会立竿见影地得到回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你是悲观主义者？”


 “恰好相反，我是乐观主义者。”楚瑜挑眉，轻轻道，“明白这些之后还能继续坚持下去，难道还不够乐观吗？”


 白青真的相当好奇楚瑜来自哪个学校，其实不同学校的学生，处事的风格也不太一样。他从业多年，也不是没见过各校的在校生，但一直无法准确猜出楚瑜的院校。白青肯定想不到现在的楚瑜还是个高中生。


 楚瑜和白青闲聊了这么多，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她本身就不是喜欢讨论这种问题的人，她喜欢的是默默变牛逼，而不是天天喊着梦想和努力的口号。


 楚瑜挂断电话，又从电脑里找回了剪辑了一半的宣传片，幸好她没有立刻删除资料的习惯，不用重头再来。她打开项目，重新捡起宣传片的剪辑，将每一帧素材按照自己的感觉和节奏排列好。


 她其实能够猜到白青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一个人在庞大的压力下忍不住跟不算熟悉的人倾诉，恐怕真的是被逼上绝境了。他在彷徨、迷茫、怀疑，这些情绪楚瑜大学时也会有。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什么也不会，什么也做得不够好，她的未来没有什么希望。后来楚瑜渐渐掌握了剪辑的诀窍，觉得也许靠这门手艺不会饿死，再后来她有了越来越多的晚会、节目策划经验，顺利地走上了编导这条路。


 不是没有受过骗、摔过跤，这一路上就是一个试错的过程罢了。楚瑜没有安慰白青的意愿，他总归最后还是成功了，这个世界上等不到成功机会的人太多了。


 帝都的夏天来得太快，天气一下子就变得燥热了起来。学校中午准备了绿豆汤，食堂的师傅提着汤桶到教学楼各层，每层的同学们排队打汤。楼道略微有些窄，排队打汤的队伍旁边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拥挤和嘈杂。


 楚瑜经过打汤的队伍，想要去办公室找老师。楼道里有些拥挤，挡在前面的几乎是一面人墙，一位刚打完汤的女生直起腰，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碗，旁边人突然猛地撞了她一下，她颤颤巍巍没立住，一下子将汤洒在了前面的楚瑜身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的衣服……”那女生捧着汤碗，似乎也被这个变故吓到了，满含歉意地不停道歉。


 楚瑜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那绿豆汤还温热，洒在她的后腰处，布料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她捏起衣角扇了扇，短袖校服是纯白色的，现在上面残留着一片淡色的绿豆汤的痕迹。


 楚瑜看对方急得快哭了，叹了口气，倒是没有生气，“没事，夏天应该一会儿就干了。”


 “我有纸巾，你擦一擦吧！”那女生见楚瑜并未生气，内心更加愧疚，掏出纸巾递给了她。


 “谢谢。”楚瑜用纸巾擦了擦衣服上的绿豆汤，不过并没有什么大的效果，她温和地笑笑，“好了，你再打一碗汤吧，真的没事。”


 湿湿的布料贴在身上，让人不是很舒服。楚瑜对着校服也有些无奈，她估计衣服一时半会儿干不了，尤其是她现在进入开着空调的教室，后腰处便凉飕飕的。同桌的蒲子皓最先发觉了楚瑜的异样，他看着绿豆汤留下的痕迹有些诧异，“你衣服怎么了？”


 “路过时被汤洒了。”楚瑜低头看着后腰处被打湿的衣服，十分无奈。


 “你带长袖外套没？先套上遮一遮。”校服湿了后吹空调容易着凉，而且这种白色布料打湿后紧贴着皮肤，都能隐隐看到身体曲线了。蒲子皓有些尴尬，微微侧开了视线。


 “没带，早上直接出门了。”楚瑜皱了皱眉，现在天气很热，她都不带长袖校服外套出门了，没想到今天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蒲子皓闻言迟疑了一会儿，从后面的储物柜里取出自己的长袖外套，那件衣服被叠的整整齐齐，他伸手递给楚瑜，有些别扭道，“喏。”


 “我没穿过，干净的。”蒲子皓害怕楚瑜有顾虑，又补充道。


 楚瑜看着那件衣服愣了一下，有点犹豫。蒲子皓见她迟迟不接的样子，晃了晃手，挑眉道，“到底要不要？”


 楚瑜看他的眼神明亮而诚挚，又带着一点害怕被拒绝的别扭感，终于还是接过了那件外套披上，“谢谢……”


 她穿上长袖外套，感觉后腰处没有凉风阵阵的感觉了，只是这件外套有些大，她拖着两条长袖子像是唱戏的。楚瑜将袖子挽了起来，看起来就正常多了。外套上还有洗衣液淡淡的香气，估计是蒲子皓平时放在柜子里的备用外套。


 蒲子皓看她穿上自己的外套，才发觉了有点不对劲。他肩宽腿长，外套的尺码比较大，现在楚瑜穿着他的外套显得格外的娇小。蒲子皓突然有点羞涩，他好像理解楚瑜刚刚犹豫不决的原因了，感觉有点……微妙？


 楚瑜见蒲子皓刚刚坦坦荡荡的态度，只当他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学，完全没想到他后知后觉地害羞了起来。她穿着长袖外套，有空调吹着，呆在教室里也不算热。


 放学时，楚瑜脱下了外套，有些踌躇，“我带回家洗干净还给你？”


 蒲子皓一本正经道，“没事，不用洗，直接给我吧。”


 他伸手接过楚瑜手里的衣服，楚瑜背上书包，对他笑了笑告别，“谢谢，我先走了。”她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外面的气温比较高，回家路上也不怕着凉感冒。


 蒲子皓回应了一声，心跳有些微微加快，他握紧了那件校服外套，手心发热。


 他、不、洗、这、件、外、套、了！


 回家后，楚瑜先将作业写完，又投入了宣传片的剪辑中。她再过一阵子就要去游学了，身边不可能带着电脑，这阵子要多储备一些游学期间的微博内容。宣传片因为只有两分钟，文件并不算太大，她先将第一版成片发给白青，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修改意见。


 白青看完她的宣传片后有些震撼，说实话他觉得宣传片比正片强太多了。他倒是很爽快，觉得没什么问题后，直接道，“你把银行账户告诉我吧，我先给你打一半，等你正式在微博推了之后结余款。”


 楚瑜想了想，干脆把支付宝账户告知了他，她现在还没有办理自己的□□。没过几分钟，楚瑜便收到了五千块钱，她颇有些感慨，没想到这样就赚到了这一世的第一桶金。


 白青反反复复地看着宣传片，难掩内心的激动，他突然又充满了信心，觉得《叫我ET！》一定会取得好成绩。他再看了看正片的第一集，又像被泼了一桶冷水，觉得跟宣传片差距有点大。


 宣传片几乎是把所有精彩部分提取了出来，创意、节奏、配乐、画面都相当出色，显得很有质感。千宜团队自己剪辑的正片，则隐隐有点透着学生作业的尴尬感，显得不是太过专业。


 白青也明白一分钱一分货，千宜公司里的剪辑师水平或许没有楚瑜高，但是胜在价格便宜。千宜还只是个小公司，制作的又是低成本网络自制剧，真正水平出色的剪辑师是不屑于在这里任职的。


 他开始犹豫，也许正片应该重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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