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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鲁智深取家赴东昌(上)




 次日天晓,火堆已经灭了,阵阵侵人凉意将鲁智深、武松和扈成泌醒。三人迎着朝阳,翻过山,连过几个山岭,才看到一个丁字路口,旁边一个村店。三人问了店伙计路径,已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待在那店里吃了几碗辞别酒,扈成往东投河间府去,鲁武二人继续往北投延安府来。


 鲁智深和武松又行了几日,一开始武松还有些闷闷不乐,不过到底是心性使然,没一日便抛开了去。眼见离延安府已近,武松知鲁智深回家心切,便不再吃酒,鲁智深酒虫上来时,他都给拦住,只加快步子赶路。


 金太公家庄子在延安府城东的宝塔山上,地处延河之滨。这一日二人行到延河边上,已能隔着河见到夕阳下庄上炊烟升起。眼见从桥上过绕路,武松便拖了鲁智深涉水而过。


 等到金太公庄门口,只见一个头上扎着抓髻三四岁的小童在那里骑着一条狗,挥舞着鞭子来回跑。那小童正值狗都嫌的年纪,只骑的那狗气喘吁吁,苦不堪言。武松看那小童眉眼,和鲁智深极似,一样的浓眉大眼。那脚丫子出奇的大,十三四岁少年的脚也不过如此。


 鲁智深对那小童说道:“小子,骑狗算什么本事,你要骑马么?”


 那小童看看鲁智深,说道:“和尚,我要,我要,马在哪里?”


 鲁智深一把拎起那小童,放到武松脖子上,那狗趁机撒腿跑了。武松哭笑不得,便扛着那小童转了几圈。那小童并不认生,乐的咯咯直笑。二人带了那小童便往庄院里头走。鲁智深身躯胖大,相貌威猛,见过的人没有几个不记得的。几个认识他的庄客急忙上来迎接,一个人跑去通报,翠莲全家前来相迎。


 翠莲洒过一把欢喜泪珠儿,与智深相见了,又叫那小童给武松叩头。武松拿出在路上金银铺子买的一个金制的小羊来,与鲁智深儿子作为见面礼。金太公便唤庄客杀鸡宰羊置酒摆下家宴。


 席间众人问起鲁智深近况,他只说曾在东昌府救了一姓赵的富商性命,那富商感激不尽,与他结拜做兄弟,又着落他在家中做了护院,好生供养,如今特来取翠莲和儿子团聚。他和武松做和尚、行者打扮只为路上方便行路云云。


 翠莲见鲁智深闪烁其词,也不揭穿,席间商量着过了三月初三上巳节就出发,待家宴已罢便张罗着收拾行李。


 因是鲁智深家宴,武松只吃了几杯,便提了一坛烈酒到庄上闲坐看风景,留智深与家人说些家里话。


 武松在庄上寻一块大青石,仰头看远处辽阔天空,只见白云如河,在蓝色天幕上缓缓流动。他一口气饮了小半坛酒,打个长长的酒嗝,叹了一口气,躺在大青石上。一股暖流随着酒意从腹部静静的涌上来,他面红耳赤,脑内开始沸腾,思绪进入一种半游离的状态——他喝酒唯一享受的便是这个时刻。这时候远处略有些刺眼的的阳光温和起来,周围的声音变弱了,四下里好像在一幅图画中一样,定格在那里:就像身子还在那里坐着,灵魂却飘了起来。


 对武松来说,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酒,遇上几个相投的人,任行天涯海角,不管是酒前掏心,还是酒后掏肺,武松都会沉醉其中。然而上了梁山泊之后,吃过几场接风酒,武松忽然喜欢上了独自一人喝酒的感觉。相比众目睽睽下喝得大醉还要强撑着嬉笑,他更愿意一个人静静的独自微醺,不被人查觉。


 “二郎,你倒是会寻清净地方。”身后忽然响起了鲁智深的声音,他手里也提了一坛酒。


 鲁智深与武松相倚着坐下,与武松说道:“二郎,若我没有记错,这几日应是你嫂嫂金莲失踪的日子?”


 武松喝了一大口酒,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到眼下还是没她的音讯。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牵机毒,但大内的毒药库早就被当今天子废除了。于是我偷偷把汴京大内的御医绑了一个遍,以他们性命相威胁,但他们都不知道如何配制药效那么快的牵机毒。我还查了太医院的文书,这些年大内颇不太平,神宗皇帝、哲宗皇帝、高太皇太后、向太后都是离奇病故,每病故一人,都免不了有些个御医获罪流落在外,计有五十余人,散落琼州、沙门岛、岭南、青唐、西北、沧州等地,算上告老的、辞官的,又有三十余人。再往下便是水磨功夫,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去查,却进展甚慢,在我有生之年,都不见得查出来。”……

 


 武松喝了一大口酒,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到眼下还是没她的音讯。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牵机毒,但大内的毒药库早就被当今天子废除了。于是我偷偷把汴京大内的御医绑了一个遍,以他们性命相威胁,但他们都不知道如何配制药效那么快的牵机毒。我还查了太医院的文书,这些年大内颇不太平,神宗皇帝、哲宗皇帝、高太皇太后、向太后都是离奇病故,每病故一人,都免不了有些个御医获罪流落在外,计有五十余人,散落琼州、沙门岛、岭南、青唐、西北、沧州等地,算上告老的、辞官的,又有三十余人。再往下便是水磨功夫,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去查,却进展甚慢,在我有生之年,都不见得查出来。”


 鲁智深听了,道一声佛号,下面却不知要说些什么,索性什么都不说。


 “不过后来我也想开了,就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也未必是坏事。如果空费时日,查到后来,发现嫂嫂已不在世上,还不如留此有用之身成就些事业,以慰哥嫂在天之灵。”


 鲁智深问道:“不知二郎愿成就些什么事业?”


 “我眼下也不知,不过公明哥哥常说起什么顺天护国重回正途之事。当今天子,若真是个励精图治的倒也罢了,偏偏是个马球天子、书画天子、修道天子,反不如替天行道四个字来的有豪气。而且……”武松饮了一大口酒,接着说道,“而且那年我去汴京,见有人在河里捞黄绢,那黄绢价值贵重,堪比蜀锦,竟然是皇城中贵人用来便后净臀的。”


 “天家的事,总是有钱花不到正地方。还是替天行道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喝酒喝酒,将来的事,将来再说。”鲁智深抱起坛子大喝了一气。


 “大师,你有过什么后悔的事没有?”武松沉默了一阵子,忽然发话问道。


 “洒家在五台山时,曾听一位姓杨的禅师说过,人生在世,人力总是有限,有很多事做不到,或者做错了,就一定就后悔。不过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了多做些事情,让自己临死时不至于太过后悔么?”


 鲁智深一口气将坛中酒饮净,随即步子踉跄,一边往回走,一边高歌:“烽火重燃,秋叶复落。心中有惑,拳为何握?佛法除魔。”


 天地间一时无声,只有他雄浑厚重的声音回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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