Ⅸ第十章：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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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语独自走到了附近的小超市。


 落日余晖照在万城的天使海岸，蔚蓝的海水和天幕被调和了些许紫色，远方的云层被勾上了金边。其实天使海岸并不是旅游景区，但沿岸的商铺似乎是为了统一风格，也同天使酒店一样采用了热带原木风格与豪华的现代简约黑白灰风格相结合的设计。


 一栋二层的小木屋伫立在沙滩旁。


 小屋的一边面是对着海滩，露天的平台放着的几张木制的长椅和桌子在黄昏下投出了长长的阴影；而另一面对着干净宽敞的道路，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在周围植物的叶子影响下，灯光在墙上照出了斑驳的影子。


 这样一个小屋子，是一家超市、也是一家咖啡厅。


 车语推开了玻璃门。见到三名打扮非常浮夸的少年往外走，他们的头发两边都剃得精光，都穿着与身体并不协调的宽松T恤，都有一双修长的细腿，当然也都脚踏巨大且笨重的运动鞋。


 每个年龄的人都有叛逆的时候，少年们无处安放的欲望会竭尽所能地在服装和发型中表现出来。不管是喜欢穿着格子衫和帆布鞋、把刘海遮住一边眼睛的“非主流家族”，还是戴着小手表配菩提手串、拿着翻盖手机的“社会人”，或者现在眼前这群“小哥哥”，都只是生活一塌糊涂的失败者在想尽办法惹人注意、得到一些敬畏或者欣赏而已。


 但在车语眼中他们依然不值得注意。于是车语与他们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了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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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车语走进超市的5分钟前。


 三台改装的电动车与摩托车疾驰过道路，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急刹声音，有的停在了小木屋旁、有的则停的比较远。


 其中一台电镀蓝色小猴子电动车，因为驾驶员正在看手机，险些撞在路灯上。


 “喂，浩哥！你的AK刹车啵？倍耐力轮胎啵？”与他同行的一名骑着粉红色仿制三阳战速踏板车的少年打趣道。这人左耳金色的耳钉闪烁着微光，相貌和身高并不出众，但他虽然形象比起另外两名同伴显得太普通了，骑得车却是这三台车中唯一的燃油车。


 另一名骑着一台贴满了潮牌贴纸的电镀紫色小牛N1电动车的少年说：“他那个小猴子不行，我认识一个朋友，他的小猴子能上150迈。那才是好车，骚兮兮、快的飞起，不是普通的电动车能比的！”


 骑小牛的少年戴着一副圆圆的银边眼镜，与他枯黄的中分发型搭配起来有点像抗日电视剧中的汉奸形象，连T恤上都写着“斯文败类”四个大字。


 眼镜少年也是没有清楚“迈”（mph）和“千米/时”（kph）的关系。150mph大约是241kph。而即使是650cc双缸发动机的重型摩托车极速也多在200kph左右。


 前面骑着小猴子电动车被称作“浩哥”的人说：“那都是假的！什么叫车懂不？两轮承载灵魂，四轮承载肉体。骑士趴下的时候，谁都追不上！你们的车都趴不下来，不行啦，快来跟我骑小猴子。”


 这三名打扮时尚、看着还是未成年的少年把摩托车或电动车停在门口，迈着浮夸的步伐走进了小木屋。


 “一包芙蓉王！三个椰子水！”浩哥大声喊道。


 “73元！”超市的营业员将香烟拿出来，说道。


 浩哥定睛一看：“妈呀这么贵？芙蓉王要28块钱，比外面贵了3块耶！小姐姐，便宜点啦。”


 营业员看着浩哥故作可爱的眼神，笑笑说道：“不好意思，价格是老板规定的。这附近的东西是贵一点。”


 “小姐姐，你偷偷便宜点嘛。”浩哥不屈不挠想要讲价。


 “真的不行哦！”营业员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见到价格讲不下来，又有朋友在看着，浩哥冷冷地说：“瞧不起谁呢？抠抠搜搜的，你们这些穷人太不大气了。给我们送过来！”然后极不情愿地掏了钱，转身走到外面平台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此时车语快步走在沙滩上，一不小心差点就被楼梯的落差绊倒。


 浩哥与两名少年叼着烟走出了小木屋，与车语擦肩而过。


 “喂，浩哥，你看你看！”戴着耳钉的少年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叫住了浩哥，“刚才进去那个人，好装逼哦！”


 “什么叫装逼？看这十年前就过时的衬衫，这一百年前就过时的发型。这才是真的装逼！”另一名眼镜少年说着，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发胶当场抓了个大背头，“你看，为什么都是背头，我的那么帅，他的那么丑？”


 他们说的人就是车语。车语在小木屋里，并不想理他们，不过还是好奇地回头打量了眼镜少年的大背头——由于他染了黄头发，抓成了大背头以后新长出的黑头发显得非常明显，加上两边剃光后长出了灰色的发茬——于是黑灰黄三色都顶在头上，倒是很符合他衣服上斯文败类几个字。


 由于车语回头看了一眼，三名少年不再讨论车语了。而是继续谈着他们先前说的话题。


 耳钉少年说：“看你们都玩电，还是跟我一起玩油车啦！机车才是男人的浪漫。”


 而眼镜少年不以为然：“你那是啥机车？破鬼火而已，会有小姐姐上你的车么！我要买宾利都随便买，只不过不合算，汽车开几年就废了，不保值的。但我的小牛是锂电池的，用十年都不会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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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语在旁边听着，心道能说这种话的人，一定没考虑过他的手机锂电池能用几年。所以这种人能把三阳战速造型的车说成雅马哈设计的鬼火，也不怎么奇怪。


 耳钉少年不甘示弱：“你知道我以前骑得是什么车么？骚红色本田CB400！重机车你骑过没？我在我们村炸街，全村最骚的就问问还有谁？”


 车语对蔑都各种街头改装车文化有所了解。在过去的几年间，“鬼火少年”这个名词随着各种仿制雅马哈鬼火的车型而兴起，他们喜欢用最亮的车漆、最闪的灯光、声音最大的排气管来引人注目。


 雅马哈鬼火已经成为过去式，但鬼火少年的精神并未随着时代变迁而消失，只要有一颗追求最大的声音和最亮的颜色、想要让街上所有人都盯着看的“骚兮兮”的心，这才是当年鬼火少年本质上的东西，至于骑的车是不是仿雅马哈鬼火，谁在乎呢？如今鬼火造型的车，在这类小混混中已经完全被小猴子、小牛N1、小龟等车型取代。


 眼镜少年说：“那么老的车有意思吗？有点追求行不行，重机车……就要宝马S1000RR，那车可是我的梦想，完爆你说的什么本田。毕竟公升级的车才是骑士的追求！”


 这两人各自炫耀，谁都不服谁。车语心想，不管他们对骑士的定义如何，到底应该是锂电池、还是公升级摩托车，仅以他们全都不戴头盔的样子，就距离骑士差了十万八千里。


 “喂喂喂！”在一旁的浩哥却看不下去了，“龙哥说收了一台二手的黄龙600，我就想买下来。虽然没有牌，但是声音真的很大。”


 “龙哥真的给你弄了龙6了，牛逼啊！”、“哇，你说的龙哥是什么人啊？”眼镜少年和耳钉少年说道。


 一提到龙哥，浩哥就非常得意：“龙哥啊，就是我跟你说的万城老大排骨龙。人家开的可是福特野马！我在朋友圈发过的，那声音简直骚爆了好吧。龙哥的兄弟就有几百人，一个电话就叫过来。你们天天这么装，让龙哥看到不砍死你们？”


 “你真的坐过野马？”耳钉少年羡慕地说道。


 “那当然！”浩哥脸上的表情更得意了。


 眼镜少年的眼神中也透着羡慕。但是故作不在意地说：“野马一般般啦，我爸随便就可以买保时捷的，就觉得汽车不太保值而已……”


 这时天色更暗了一些，黄昏下几乎整个世界都上了暖色，显得有些暧昧，连海滩边暖白色的装饰灯也配合地亮了起来。


 这群人一边说着，一边喝完了椰子水。


 “走走走，看下有没有小姐姐！”浩哥拿出一部苹果手机，屏幕顶上一块黑色摄像头位异常突兀，“颤声上说：‘其实富家女也很寂寞的，她们条件优秀又得不到真爱，所以他们也渴望美好的肉体。男人应该做勇敢的暖男。’我查了一下，这附近可都是又年轻又漂亮的富婆，今天哥哥教你们怎么搭讪。”


 紧接着，浩哥打开了一款叫“颤声”的应用。与耳钉少年和眼镜少年勾肩搭背地走出了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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