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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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中的别墅静谧安详，花开满园的鬼罂粟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在这段所有人都忽略了它的十年间依旧开满了整个内院，周围的环境除了些许的陈旧外，一切都是苏九夏熟悉的模样。
刚刚下过小雨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久违的清香，也许这点寻常的气息对于疲于世俗的人来说连驻步的资格都没有，但对于整整十年都在终日彷徨前进的苏九夏来说，这一刻的他宛如重新站在了十三年前考完中考后回家的那个夜晚，回家是因为他渴望温馨和安全感，但是他不敢，因为他，在这十年间的所作所为一如他当年的中考般，错的离经叛道，错的一塌糊涂。
自己为什么会想起那种已经成为久远的记忆，他也不知道，在那么一瞬间，苏九夏觉得自己好像一直以来都没有变过，无论是那令闻者胆寒的姓名，还是那肆虐过世界的风暴，都只是自己做梦时的幻想罢了，一切都未曾真正的出现过，自己还是那么的弱小，那么的热爱幻想，那么的...渴望着安全感。
“喂，你怎么又停下了？走啊。”已经走到别墅大门铁栏口的羽千夜后头望了望停住了脚步的苏九夏，挥了挥手示意他快点进来啊。
“算...算了吧，我过会儿再...”
“废话真多！”还没等苏九夏支吾的话语说出口，做事一贯率真的羽千夜直接跑过去一把抓起了他的手，示意初风稚羽打开铁门后将他拉了进去，她才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实力很强，性格变得有多古怪，也许是在之后的十年间与苏九夏的接触并不多，反正在她的认知中，你苏九夏就还一直是那个做事冒冒失失的新手小白而已，作为组织的小白当然要听前辈的话喽。
“嗯...嗯...”羽千夜的小手柔若无骨，苏九夏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挣脱开，而且现在的他也完全有这个力量做得到，但此时此刻，思绪茫然的他只能任由着羽千夜的拉扯，踉踉跄跄地前往着那间他已经十年没有进入过，一直以来只敢远望的房子。
从未细看过的门雕已经有些泛黄磨损，明明自己朝思暮想的存在已经近在咫尺，苏九夏却突然手上用力，拉住了想要敲开大门的羽千夜。
“又怎么了？”羽千夜回过头，一脸好奇地看着苏九夏，明明琳萱姐姐告诉自己，他一直都在期待着的啊，怎么现在老是打退堂鼓。
“要不...你先进去吧...我过会儿...”
“走你！”还以为他会说什么呢，感情还是这个，羽千夜这一次都不等九夏说完，右手推开了大门后，身体一个侧身右旋转身，还拉着苏九夏的左手直接用力把他推了进去，一直以来性格都是那么直爽率真的她才不会想到九夏现在尴尬的心情呢。
“额...”
好在一楼并没有什么人，苏九夏也是稍稍缓了一口气，按照记忆来说，一楼只是他们存放装备的地方，虽然现在空空如野，但也能明显看得出打扫过的痕迹，难道真的回来了吗？
任何事情，对于一个寿命并不算长的生物来说，等了的十年将彻底颠覆这一切在他认知中的形象，其实在九夏的记忆中，顾轻欢真实的形象早已经模糊，他一直坚持下来的，更确切地说是自己的一种幻想，这份幻想虽然残酷，但是却让他找到了活下来的理由，现在这份幻想将要触碰到真实了，自己...又该要怎么办？
但是此刻犹豫不前也不符合他这十年来磨炼而出的果决意志，在简短的思索后，便怀着忐忑的心情跟随着千夜和稚羽走上了二楼的阶梯，但是显然，他并不是第一个回到这儿的人，一直以来怀有着这种幻想并且比他更迫切渴望实现的人，更是比他更快一步地回到了这里。
“琳...琳萱？”九夏惊讶地看着平躺在沙发上正把腿翘在沙发靠背上边吃着薯片边看漫画的人，那散漫清闲的神情让他怎么也联系不到几天前和他交战时那个神色狂癫的浴血火凰，此时更像是一个整天穿着松散睡衣，宅在家享受安逸的宅女。
“呦，你来了。”琳萱两指一搭随意一挥，向苏九夏打了个招呼，然后抓起了漫画又很随意地又倒了下去，可能是她这几年来都没怎么看过漫画，沙发旁的期刊都很快围成堆了。
她自身清醒地知道这一切只是林忻月带给她的梦，但是对于她来说，就算是梦，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也不想醒过来，她同九夏一样，是个纯理想主义者，而不同的是，她更愿意在这样的环境中就此沉迷。
“忻月在里面做饭，轻欢在她旁边。”松散的语气，就像是在自己家里等着自己的亲人做好饭后偷懒直接来蹭吃的调皮女生一样，陈琳萱现在给九夏的感觉就是个普通的邻家女孩而已。
“啊，琳姐，那包是我从挪威带回来的啊，混蛋，不许偷吃！”羽千夜一个愤怒的飞扑，直朝着琳萱而去，却被她一个侧身躲开。
“放在茶几上，谁知道是你的，哦对了，味道还不...”还没说完的琳萱被羽千夜直接压在了身下，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零食争夺战。
“呵呵...不要在意...”初风稚羽尴尬地朝九夏笑了笑，现在的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感情空无一物的怪物猎人，与羽千夜的交往填补了他空白的情感，那些本来由初风琉璃染白的地方，再度染上了人性的神采。
“他在里面，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初风稚羽很人性地一指不远处的厨房间，随后自己便坐到了对面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正在和陈琳萱嬉笑打闹的羽千夜，即使有了情感，但是他的情感也只属于它的缔造者。
“嗯...”苏九夏小声地应答了一声，几乎是以踱着的速度行走着，他真的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面对顾轻欢啊，当梦还有距离的时候会显得梦幻朦胧，但是当梦近在咫尺的时候，却又会让人觉得无比的尴尬，因为...真实是不会像梦一样受他控制的...
“呀，别闹诶，那是辣酱不是番茄...”正在九夏在距离门口十米处不定地徘徊着时，端着一盘子水果沙拉的顾轻欢一个轻巧地转身就像是躲避着追赶一样，浅笑着从门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诶...九夏，欢迎回家。”顾轻欢在转身见到九夏的一瞬间经历了短暂的愣神后，快速地反应了过来，他并没有九夏表现的那么尴尬而是直接上前打起了招呼，也许和他那包容万物的性格有关系吧，反正在轻欢出现后的一刻，苏九夏之前在想象中面对轻欢的尴尬感很快就被轻欢的直接出现消除掉了，好像，还是那么的亲切随意。
多年未见，生死离别，再次的相遇并不需要过于浮夸的语言，简简单单的一句回家，足矣。
“嗯，我回来了，好久不见了。”苏九夏原本僵硬的表情开始松动，他和之前的那次一样，并不能分辨出轻欢的真实情况，但是现在面对的这个，真的能够给他带来回到家的温馨和安全感，那个即使他犯了错也能让他安心的感觉，也只有在真正面对轻欢的时候，他才会觉得为这十年来的事情道歉是件肯定会被原谅接受的事情。
“师父...我...”然而刚想开口的道歉话还未来得及说出，轻欢的动作却是直接让他呆立在了原地，他上前轻轻地抱住了九夏，就像是始终会原谅小孩的长辈般轻轻地在他的耳边低语道。
“我不认为你真的明白自己的软弱程度，很累了吧，现在可以休息会儿了。”
顾轻欢的双臂虽然在感受上不是很有力，但是却依然能够让苏九夏再一次变回那个十年前那个还总是在抱怨社会却又对人生充满希翼幻想的高中生，老实说苏九夏自以为并不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可是现在真的很想哭出来，耳畔的轻语让九夏安心的同时，却更加加深了他的负罪感。
他的内心此刻充满了矛盾，既怕轻欢不责怪他以至于让他这十年来所做的事情全部失去了意义，又怕轻欢责罚的太重亦或是离开让他再度失去这种心安的感觉。
“什么嘛，全身上下都没有伤，还以为你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急着赶回来了。”顾轻欢浅笑着放开了九夏，手中的那盘水果沙拉被他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他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在九夏的感受中却是最直接的表达情感的接触，“都快一米八了吧，比我高好多诶...”
“是啊，我安安静静地躲了十年，当然没有受伤了。”苏九夏的嘴角微妙的翕动了下，但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说出来，他终究还是微笑了起来，“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嘛，太矮小了可不行诶。”
“保护诶...”顾轻欢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无奈，似乎类似的话语早就有了前车之鉴，“只要你们能还活着就行了。”
“嗯？...师父，你真的...不惩罚我吗？”虽然不太明白轻欢话语的意思，但是感觉上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自己以往的生活，纵然已经是千疮百孔，但终究还是回来了。
“惩罚？该怎么惩罚？你能够做出自己选择的事情，已经很好了啊。”对于九夏的问话，顾轻欢也是无奈地一笑。
他也大概上的知道九夏这些年来做的事情，但他也确实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去惩罚九夏，如果说要把他交给那些打着为全人类利益的家伙手中接受极刑，又或者是把他的力量和记忆抹除从此沦为普通人，这对于轻欢来说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虽然仍然坚信所有人都拥有着权利，但这十年间的经历让他更加的明白，有些人的权利早已经被他自己丢弃了，他们是自甘堕落为垃圾，而垃圾就应该被区别对待，像萧乐宫那种的拯救全部人，不过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虽然一直以来都很弱，也喜欢逃跑，但也不代表着，他会向人数多的一方妥协，他已经逃够了，这次，连九夏都能够感觉到，很有可能是轻欢主动回来的。
“师父，你变了...很多...”没有去问顾轻欢这十年间去了哪里，为什么回来，对于现在的九夏来说，回来了，就已经足够了。
“是吗？也许吧，我们既然只是被外人利用的怪物，又何必自相残杀到被他们背叛时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呢？”
也许是轻欢和九夏的交谈时间久了些，身后厨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诶，九夏？！”本来是来找轻欢才出厨房门的林忻月，在看到苏九夏后表情也是一动，随后也是很自然地一挥手，“来了正好，过来帮忙，轻欢就知道捣乱。”
十年未见，忻月还是一如既往的知性典雅，而与之前相比，此时的她更加多了份让人倾心的成熟气质。
“明明我是在很认真的做菜诶！”对于林忻月的调侃，轻欢自然是转身轻语的抗议道，他的语气无论何时何地都还是那样的清婉，就像开在忘川河边遗世独立的彼岸花般静谧。
“你们回来了，那...墨城呢？”苏九夏并没有见到一向应该是最先跑出来撒欢的白墨城，不由地问道。
“死了。”林忻月递交给了轻欢一盘新炒的菜，然后轻轻地回答，“她遇上了她想要遇到的人，为了她的所爱，献上了魔女的力量，心甘情愿地死去了。”
“死...了...”好吧，苏九夏没有多言，虽然这个梦不再完整，但是最关键的那一部分，已经回来了，足够了...他并没有照顾他人的实力，轻欢的回归，已经让失无可失的他觉得足够幸运了。
“轻欢...浴室的水好烫...”楼上转角处，柔柔弱弱的声音，将苏九夏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或者说是让他有些惊讶，因为此刻在他面前穿着浴袍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龙骨状态下的顾轻欢，这是怎么回事？
再次转过头九夏才意识到现在的轻欢的样子虽然和记忆中的龙骨状态有几分相似，但是却并不是那种宛如千山初雪而更像是九幽冥花的感觉，如果说谁更像是以前龙骨状态的顾轻欢的话，那反而是眼前的这个少女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叫萧雪瞳，虽然这种形式上的是第一次见面，但是也不陌生吧。”顾轻欢现在的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不再像是以前的那种单纯无邪的洒脱，更像是历经风霜后的淡然，随后他转向了萧雪瞳，“好啦，我来帮你。”
“先来帮忙吧，吃完饭后，我和轻欢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们。”林忻月目送着上楼的轻欢，轻叹了口气，向着九夏说道，“一个，很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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