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远离的女儿

 赵小棠的妈妈放弃了自己的在省直机关的仕途生涯，一心留在了这个偏僻的小县城。


 他们一起吃苦创业，陆续开办了一个面粉厂，一个水泥厂，一个饲料厂，入股了几个周边的小煤矿。


 在赵小棠4、5岁的时候，他们家就已经是当地富甲一方有名望、有权势、叫出来响当当、闻名十里八乡的家庭，赵小棠也过着集万千宠爱在一生的小公主生活。


 然而，这样的幸福生活，并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


 作为小时候过着异常贫困日子，觉得苦尽甘来的赵小棠爸爸，最终还是放松了警惕，缺少了那份自省，没能抵御住糖衣炮弹的诱惑。在赵小棠6岁多时，出轨了他们县城里一位非常有名的美女。


 赵小棠的妈妈发现此事后，一气之下，当即离婚。孤身一人，南下s城。


 反观赵小棠的爸爸，经营的那几个乡镇小厂倒是逐渐壮大。直到赵小棠十三四岁时候，就已经成了集团公司，赵小棠读大学时，就成了他们县城第一个上市的企业。


 赵小棠初中时，她爸爸终于不再情海浮沉，才又再娶了一位小他十六七岁的小娇妻，生下了小儿子。


 那时候的小棠已经离家住校，很少再和她爸爸有什么交集。赵小棠的童年，因为爸爸的出轨，妈妈的离家出走而戛然而止。


 之后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过着孤独的生活，虽然物质生活富足，但是因为他们家太过有名，无论她走到县城的哪个角落都有大家同情瞩目的眼光，这让还是小孩子时的赵小棠自带了几分早熟与要强。


 她常常躲在被窝里偷偷给她妈妈写信，一边打着电筒，一边哭，一边写，泪水若干次浸透她的枕头。一年又一年，赵小棠也慢慢长大了。


 因为对爸爸行为的厌恶和伤害家庭责怪，从小学画的赵小棠拼了全力想离开这个家，离开她生活的这片故土。


 高中时她就考进了隔壁县的国家重点中学，最后以专业成绩全国前三十的成绩，顺利入读了m美术学院，过上自己小时候梦想的没人过问、没人指指点点的自由生活。


 所以，爸爸对赵小棠而言，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但是更多是隐藏在潜意识里的愤怒与敌意，出了笼子的鸟，怎么会那么容易再关得住呢？


 晚上七点十分，银杏金阁。


 赵小棠已经迟到了十分钟，却还只是慢慢悠悠地踏进了饭店。


 饭店里一片灯火通明，高挑大气的大堂，古拙高雅的装潢，大厅里人声鼎沸，一片觥筹交错之景。


 跨入二楼的包间，只见爸爸和他的司机助理邹宏光叔叔已经点好了大桌的菜，在等着她。


 一进房门，赵小棠先对邹叔叔一个点头，喊到“邹叔叔好。”


 然后冷漠地对她爸爸一个点头，坐在远离她爸的对角线上，没有一点眼神的对视。


 赵德明看到赵小棠穿着短袖背心、短裤拖鞋，脸上妆容一份不合时宜的浓艳，心里已经猜到女儿对自己的态度还是一如从前。


 进来落座之后，赵小棠也是一脸不屑的表情，让他不禁七分恼怒，甩出一句：“穿衣打扮也不分分场合，你这是来菜市场买菜啊，看看你穿的什么样子？还为人师表，我都替你害臊。”


 赵小棠整整头发，头转向一旁，仿佛不想和她爸正面冲突。邹宏光看到两父女见面还是那么尴尬，连忙打圆场。


 “小棠啊，叔叔好久都没见到你了。自从你去了a城读大学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啊。女大十八变，真是越变越好看啊。”


 赵小棠倒是对邹叔叔比较客气：“哪里啊邹叔叔，前年爷爷奶奶还拖你送了香肠腊肉给我呢？你倒是忘了，新年的时候，你还从m县开了好久的车给我送过来呢，还有我奶奶专门给我做的醪糟和叶儿粑。”


 “哦，我想起来，你看邹叔叔这记性。人老了，不中用了。来来来，快点吃，菜都要凉了。”邹宏光一拍脑袋，余光看着赵德明，生怕父女两个连席都开不了就要火光冲天，连忙挥着手招呼着吃菜。


 赵小棠假意笑笑，夹起一个虾饺放在碗里吃起来。虾饺薄薄的皮，丰厚的虾仁，一咬下去，新鲜q弹的口感，唇齿留香。


 赵小棠盯着着饱满的虾饺，边吃边黯然想起，十几年前的一天。


 也是这样的夏日时节，她来c城参加绘画比赛，爸爸那次难得抽空一路同行，亲自陪她来了c城一次。


 那一次爸爸就带着自己来这里吃过虾饺，当时还是小孩的自己，只吃过惯常家乡菜口味，还是第一次吃粤菜做法，当时觉得真是十足好吃，惊叹这神奇的美味。


 不过也是那次吃饭时，她爸爸告诉她，自己要和小妈结婚事情，十来岁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她一时难以接受，当场在这里她和爸爸大闹一顿。


 时光荏苒，快二十年过去了，她和父亲的关系也没有多大改善，想起这些，赵小棠的眼睛不知不觉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大浓眼妆下的眼眸也黯然失色了。


 那些快乐的、沉重的、伤感的、痛苦的关于家庭、童年、青春期、和父母的回忆仿佛电影画面，一幕一幕翻回脑海之中。


 让赵小棠仿佛灵魂都穿越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早已没有置身这餐厅的包间。


 回到了那小时候奔跑的山野小路；


 追赶母亲时，随着大巴车开启，那泥巴土路上呼啸而过的灰尘；


 坐在田埂上哭泣的自己；


 被同学们嘲讽“没妈的孩子”时，自己冲过去打同学时，满嘴都是血的情景；


 这一切都好像就在昨天才发生。


 沉默让这顿饭吃得超级漫长，过了良久。


 赵小棠转头问邹宏光：“邹叔叔，我爷爷奶奶他们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


 赵德明听到赵小棠的问话，想到这个在外从来不曾问候自己，一年到头没有电话、没有短信的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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