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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囚

采蘩想过二皇子让她随军是有不可告人的意图,但当四皇子被劫持时,她觉得像自己这样的,果然不过是顺手除去的小人物。五万人有四万人被分出去救皇族血脉,她感觉是阴谋,却往何处去说?一万人只留了五百骑,弃官道就捷径,她觉得传令官不对劲,可又能怎么办?这一道道分割削弱,却又冠冕堂皇的命令由高高在上的将军们发布,不说骑兵队长对五百人的绝对指挥权,她上方还有师父呢。对方设下扑朔迷离的连环计,她看得糊涂想得模糊,却都只是没有凭证的直觉。即便清楚危险一直在,可也唯有在邢老兵说要陪她找陟厘时不拒绝,在人人享受甜美的桂花酒时少喝些,仍能在迷蒙的药中清醒过来。


 她的聪明,并不足以颠覆一个精心准备的巨大阴谋。她的警惕,也不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力挽狂澜的女英雄。她只能尽最大可能保护自己,在这场大风暴中独善其身。


 和她同样想法的,还有邢老兵。他比任何人都早察觉不对劲,但他也只是默默守在车夫的位置,目睹着阴谋的进行和残酷的杀戮,直到自己的小命也要不保的最后一刻才开始行动。


 他和她都很清楚人微言轻的道理。他们在权力之争面前逞强,将会十分幼稚可笑。


 现在,两人又面临了不同的抉择。


 她跑不掉了!采蘩当机立断,用手扯下腰间的女令官牌丢给老兵,“拿这块牌子去南淮找秋路或马龙将军,他们不会当你是逃兵的。”什么时候,马龙也成可靠的了?


 邢老兵皱紧眉头,他跑还是不跑?


 “快走!好歹要有个人能为我们求救!帮我传话给他们,我们不会轻易死了。也不会轻易妥协!”采蘩桃花眼圆睁,那般坚毅。老兵微不足道,跑了也不会引起齐人的注意。


 邢老兵神情一正,揣好采蘩的腰牌就跑。不再需要顾虑他人的脚步,他竟跑得无声又飞快,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原来冒险带个官,还是根本跑不溜的女官,他的命就多了丢掉的可能性,但这是他愿意承受的风险。


 就像采蘩,她决定烧掉两车青纸。为师父他们争取一线生存的机会,是她可以冒得险。她这么做,不在乎别人觉得她蠢或者自私。只是衡量在她能力之内。此时,人微当微,做微小的事,无愧于心,也不用后悔结果不尽人意。


 这时采蘩听到洪亮的声音数到了五。当下就往村里跑去。这么做,一来可以让邢老兵跑得更远,二来让青纸尽可能烧个精光。她希望自己对齐军来夺纸车的猜测是对的,因为她的命运已经和师父绑在一起,纸车被烧,作为纸官署的人就还有一线生机。


 “九――”那人数到这儿。大喝,“拔刀。”


 “住手!”采蘩从沟中直起身。她没能跑多远,只希望足够达成目的。


 火把立刻刷刷照过来。两个齐兵粗鲁得将她拽出沟,用力往地上一扔。一双军靴分开人群,站在她面前。


 采蘩爬起身,站得笔直,与那人对视。黝黑的皮肤。灰白的头发,摘去假胡子的下巴上一条疤。看上去就像分成了两半,热情好客的村长顿时变成凶恶的齐将。


 “你怎么跑出来的?”齐将的眼神带着狐疑,这女子应该也中了迷药,如何醒来,又如何能跑到田沟?“是不是有人帮你?”


 血气冲鼻,采蘩冷眼望着他,“村长,你们的围猎庆大获丰收,只不知山神会不会保佑你们避开灭国之祸?”锣鼓那么闹腾,是为了掩盖半夜的厮杀声。


 这是齐军人人都惶惶的事,齐将自然如戳痛脚,抬手就掴采蘩一巴掌,“女人找死!”


 他是武将,出手很重,采蘩但觉半边脸痛没了知觉,整个人往侧边跌撞倒地,袖子擦净嘴角,一口口吞进血去,冷笑。


 “不准打我师妹!”于良大叫。


 两个兵对他一顿拳脚。


 这时终于有人发现马车着火了。齐将叫士兵们去救,却因火势已大,纸又容易着,只能眼睁睁看两车纸灰飞烟灭。


 齐将大怒,“好好的,怎么会着火?”


 说完,他忽然看向又站直了的采蘩,大步过来,厉声道,“是你!是你放得火!”


 采蘩瞥过他捏紧的拳头,用半边漂亮的桃花面展现完整的轻蔑,“若打死我和师兄,我师父死都不会听你们的话。”


 齐将让打于良的兵住手,转头问采蘩,“是不是你放得火?”这女人好像知道他们是冲两辆纸车而来。


 “既然你不让我逃,我总要做点什么。”就算长着一副妖娆勾人貌,她其实天生叛骨。


 齐将反手一拳,竟打得她飞起,“臭娘们,我可以不杀你,但我可以揍得你每根骨头都折断,看你还敢不敢要挟我!”


 重重落地的声音,半晌不动的身体,让人以为那女子被失手打死了。


 然而,呵呵笑声先起,采蘩三度站直。纤柔的身影,娇艳的半面,周身清冽的寒气,仿佛傲梅立雪。在知道自己逃不掉的刹那,她已经准备好受折磨。如今看来,她前生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今生能微笑面对。


 “这女人虽可恶,但她是左恒得意弟子,最好不要过份伤了她。纸没了,人还在,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一人上前劝齐将。


 摔落在地的震荡和剧烈的疼痛令采蘩眼前有些昏暗,看不清那人的脸,隐约见他比齐将高了一头。


 “要你个小王八蛋来说?”齐将对那人踹一脚,“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以为滕将军看得起你,就把自己当回事?一个奴隶罢了。滚开!惹老子不高兴,我还就杀了这女人。你又如何?”


 那人让他踹跪了一膝,上身稳若山,“腾将军有令,带车或带左恒师徒。你若要杀那女人,就是违抗军令,可斩。”


 “王八羔子,我先斩了你!”金光一闪,齐将真要砍下去。


 锵――


 采蘩但见那跪着的人手上也多了把刀,但他的刀只露出一截,大半仍在刀鞘之中。


 “我乃滕将军家奴,你斩我不得。不过你大可到将军面前告我,若将军要我命,我二话不说,自当奉上人头。”那人一站起,齐将倒退两步。


 “好,王八蛋本事那么大,这四个人就交你看管。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若有差池,我会如实告知滕将军,到时候家规也好,军法也好,你都死定了。”齐将恶狠狠道完,一挥手喊集队出发。


 没一会儿,采蘩和于良被押进四面铁壁的大囚车,师父和语姑娘则是被抬进来的,居然还昏睡不醒。


 于良鼻青脸肿扯出一丝苦笑,“这倒好,不但少挨一顿打,说不定还正做美梦。师妹,你没事吧?”看她面无血色,不由担心。


 采蘩背靠车壁,脸颊火辣,肩膀重如千斤,很疼但只字不提,“还好。你呢?”


 “疼。”于良多老实,“小时候虽然常让我娘打,还有上回署里打架,都没今天这么疼,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


 “如果你不动,会不会感到骨头痛?”采蘩断过骨,是她爹接的。


 于良听话不动,然后摇头,“不痛。”


 “骨头应该没断。”采蘩往铁栏窗外望,数百齐兵赶着马和装满兵器的车往山里走去,“峰顶险峻,马车怎么过去?”


 “安静点!”马车一震,那个劝齐将的人上来,抖缰绳,挥长鞭。


 “这位大哥,刚才多谢你了。”于良听到他跟齐将说的那些话。


 “蠢,我可不是帮你们。”怕另一个蠢货把人打死,他跟着倒霉而已。


 “师兄不必谢他,他怕我俩被打死,跟上面不好交待,到时受连累,所以才劝的。只不过他这样的家奴比囚徒的境遇好不了多少,照样要给人卑躬屈膝,且还不被当回事。”脸口大的前壁方孔,她看到那人侧面隐有刺青纹。


 那人猛然回头,冷冷瞧她一眼,将方孔堵上。


 “他也曾是囚犯。”采蘩喃喃。淡青纹是一个扩开的字形。囚。囚到奴,和语姑娘相似,怪不得眼神还清高。


 于良不注意那人,有些耷拉,“我还见得到我娘吗?”


 采蘩刚才多话,只是为了试探那人的反应,顺便看清黥面,对于良的沮丧却不负责安慰,闭目养神。尽管沦为阶下囚,又挨了打,她心中却不慌乱。五万人在身边,她图谋也无用,五百人要赶路,她只能跟着快马加鞭。但此时,只有四个人。对她而言,反而认为这种情形下比较容易逃开阴谋的算计。她逃成功过一次,就能逃成功第二次。这不是她的侥幸,而是决心和希望。


 她不理于良,于良就更耷拉,“当初二皇子让咱俩跟着师父随军,你就说什么为国捐躯,这下可好,让你乌鸦嘴说中。”


 采蘩柳眉微蹙,没心情安慰他,骂他总是可以的,“你说我乌鸦嘴,我说你丧门星才对。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就跑了。”


 于良不知情,以为她原本要撇下他们,直说她没良心没义气。


 采蘩始终闭着眼,袖中的手摸着长靴,还记得那句话――


 婉蝉在,命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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