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吟游诗人现在非常生气。
不是因为金色秋刀鱼和娜迦族美酒不合他的口味，也不是因为自己被迫将一个白天的时间都浪费在了和刘易斯的闲聊上——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铁帆国的侯爵的确学识渊博，上至宇宙中的星体，下至深海水域的海沟，侯爵都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有些甚至能使他吃惊不已。
但是他还是很生气。
因为刘易斯的确就是在北湾码头这个狭小的办公室里坐了一天，并没有出现他们预想中的和“海神教”其他的信徒有所接触。
期间他只是处理了几个孙心吾带来的比较棘手的事情，而剩余的时间他就只是和房间里的其他两人聊天——吟游诗人很担心，如果再持续下去，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维查德会不会直接将他们此行的目的说出来。
终于还是没有到这一刻。
在太阳已经开始变色的时候，侯爵用双手捂住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走到了栏杆边上，俯瞰着那通向码头和海岸的台阶。
被风吹起的海浪打在岸边，发出雷鸣般的响声，白色的浪花从石头的缝隙中溅了起来。
“从这座城堡，这座北湾码头最重要的建筑向下看去的话，北边的风景几乎一览无余。”刘易斯指着阳台外，“那座小岛是尤鲁德岛，它的名字是精灵语‘ulund?’的音译，意思是‘潮汐’——哈哈，不要那么看我，我并不会精灵语。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最优雅的语言，但是我一直找不到一个适合我的精灵族老师。这个岛的名字是娜迦们给取的，它是处在刘易斯岛和秘歌湾正中间的岛。就如你们所见，它的北部一马平川，而南部有着尖锐的轮廓和高耸的悬崖，那个岛上有着成群结队的海鸥、海燕、红喉潜鸟和黑脚信天翁。从这里到秘歌湾的航船全部从尤鲁德岛的右边过去，而从秘歌湾回来的船只刚好相反——他们只能走左边。”
“一切都是靠右行，几个世纪以前塔林学者泽布拉提出来的科学建设。”
“没错——不得不说，‘北方之星’，你的学识再一次使我赞叹不已，没想到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侯爵大人，你的学识也渊博如大海。”
维查德有点走神，因为这两句话在今天他已经听了不下五遍。
“好了！”刘易斯的音量突然拔高，“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吧——我怕如果再待在这，我们的赏金猎人都快要睡着了。”
维查德回过神来，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于是三人回到了侯爵的城堡中，直至深夜。
也许是因为刘易斯对自己在岛上的地位很自信，又或许是因为他已经适应了和平的年代——不管怎样，赏金猎人很庆幸侯爵并没有在自己的城堡中布置太多士兵，所以他们才能继续在城堡的露天台上进行秘密集会。
不过当他到达前，另两位已经先一步说上了话。
“吟游诗人，你是怎么进来的？刘易斯应该没有邀请你住在城堡里吧？”
“有很多种方法，你想听哪一种？”
“我想听昨天晚上的那种——你是怎么瞒过我和维查德的？”
“南茜小姐……”
她皱了皱眉：“叫我贝莉。”
“贝莉小姐。”吟游诗人的语气轻描淡写，“很简单，只要你会一些自然系的小法术就行了，那种能够影响风的魔法可以完美地消去我的呼吸和我的味道。”
“是吗？这么说你不仅会写诗，还会一点魔法。”
“我想近几年应该有不少人找上‘魅影之纱’，希望你们去暗杀某些国家或者组织的机要人物吧？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个时代已经不再像几个世纪以前那么和平了。”
“哦？怎么个不和平法，我倒是想洗耳恭听。”
“斯洛姆王国一直以来对非人类种族的恶劣态度让他们与矮人基恩联合王国这两年来摩擦不断，我听说十字要塞和巨人堡都各自增兵不少。奥夫斯大峡谷每天都有弓箭射向对面。
“厄泽王庭终于控制住了国内的‘黑环病’，但是代价是什么？他们死了近十分之一的人口，而剩下的一半也好不了哪去——而原本那些被教会死死打压的其它邪教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嘿嘿，据我所知，在我离开人鱼港前，斯洛卡伊特的教堂可是被不明人士烧了个精光。
“而塔林王国与冥魂帝国的冲突从来没有消停过，这两个拥有血海深仇的国家无论什么时候公开宣战我都不会好奇——我好奇的只是这次又会用什么借口。要知道上一次日历马茹开战的理由是骨堡的士兵在分界河里撒了尿，不过没有人在意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有人关心日历马茹才是位于分界河上游的那一个。
“五年前精灵们擅自扩张了银夜森林的安全线，周围的国家屁都没有放一个，因为他们早就从自己祖先血的教训中知道了，就算生命之树沉睡了，但它永远是这个大陆最强大的存在。但是没人说得清这些国王们的心中在想什么，我相信如果有机会——就算和死敌联手也未尝不可——他们一定会向所有人证明自己比自己的祖先们厉害不少。
“还有呢？从诞生起就唯利是图图的瑞文特尔商人们、一直蠢蠢欲动想要向北方进军的由三个国家组成的‘神圣沙漠联盟’、近几年越来越多的娜迦海盗们，哈，如果你说这些海盗的背后没有娜迦王国的支持，打死我也不信。哦，对不起，我还忘了杜鲁德草原联盟和巨魔王国——乌尔玛瑞恩和熔心洞之间的补给连线从没有断过，谁知道那些高地人和巨魔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人们已经不敢夜晚在大道上赶路了。平原里危机四伏——那些只敢在黑暗中活动的野兽与怪物，和蛰伏已久的强盗们才是黑夜的主宰。所以会一点保命的东西总是没错的。”
女刺客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忘了说了，我们不是那种给钱就会随便杀人的刺客们。”
“当然，我知道，你们的宗旨——刺杀即神圣，神圣只能由神谕给予。是的，没错，我当然知道——但是事实就是事实。”
两人之间沉默了下来，最终贝莉开口说道：“迈斯特，你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并不像是一个只会写诗的人。”
“当然了——我还会一点魔法，这不就是你刚刚说的吗？”
她摇了摇头：“不，我的意思是，你就像一个游离于这一切的看客——这些不同国家、不同种族之间的事情在你看来似乎有趣大于恐慌。”
“也许是吧，谁知道呢？”诺厄的眼睛闪烁着蓝色的光芒，让贝莉有些恍惚。
确认没有人跟踪的赏金猎人推开了大门，问道：“你们到的到挺早——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诺厄摆摆手回答道，“我们在交流一些各自的理念——顺便聊聊大陆的局势。”
“大陆的局势？”维查德叹了一口气，“要我说就一个词——暗流涌动。不过那些可不是需要我们操心的事情，我们还是来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从刘易斯身上调查‘海神教’似乎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如果他今天还要在那说无聊的闲话，我想我会直接把他打晕。”
“然后呢？”贝莉好奇地问道。
“然后直接从他嘴里拷问出来——我想一个侯爵的嘴巴应该不会那么严，烤火棍能帮我们撬开它……”
赏金猎人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探出身子看了看城堡下面，然后眼睛一亮，低声说道：“诺厄，我想你可以收起你的烤火棍了。”
“怎么了？”
“我们的侯爵大人正在下面，他似乎正在带一个人进入城堡……”维查德眯起了眼睛，“而且那个人我们俩认识，是北湾码头的那个东方人。”
“他叫什么来着？孙……孙……”
“孙心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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