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后来每当石堂城的居民们谈论起“北方荒原的黑发人”时，人人都有各自的独家消息，但他们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说的话绝对没有杜撰。
比如在极地山脉①山脚下的狼穴酒馆，来自形形色色各个种族的旅客经常会在酒馆里讨论传奇的故事。
一位嘴里叼着雪茄的矮人工匠首先开启了这个话题：“他是和极地村庄那群乡巴佬一起来的，俺侄子的同学是其中一个渔夫的儿子，那个精力旺盛的人类说极地村庄的人也和他不熟，只知道他是一个来自北方荒原的赏金猎人。然后他完成了极地村庄发布的一个悬赏后才和村民们一起来的石堂城，俺听说那个悬赏只是去找几个迷路的小屁孩。”
另一位商人接着说道：“他进城那天我在现场，我亲眼看到那个黑头发的男人骑着马——马脖子上还吊着十几个人头，鲜血从城外一直滴到了指挥所。后来我在军队的朋友给我说，那些头的主人是城外的一个匪帮，他们好死不死打劫到了‘黑发人’的头上——‘黑发人’就把他们全收拾了！刚好他们又全是指挥所一直在通缉的人，所以‘黑发人’就直接去指挥所要赏金了。我再给你们说一个小道消息，我朋友给我透露的，你们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听说当时的军团指挥官沃纳大人看到那十几个人头摆在自己面前时被吓傻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是我朋友把他扶起来的……”
“放屁！”这时一位穿着盔甲的老人突然站了起来，“前任指挥官大人是你能够诽谤的？”
商人缩了缩脖子，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都说了是小道消息……”
这位老人环视了四周，缓缓地说道：“我叫斯克里普斯·坎贝尔，是刚从古铜军团②先锋部队退役的一名骑兵。”
人群中顿时传来窃窃私语：“他一定是一位参加过第二次千湖之境战役的老兵！”
老兵挺起了胸膛，让大家能够清楚地看到他挂在左胸上的勋章，然后说道：“你们刚刚说的基本都没有错。维查德大人——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黑发人’在和极地村庄的人进城前的确遭遇了一群土匪，但是你们知道他们是在哪遇到的土匪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虽然一直在用湿布擦着酒杯，但仍然留着一只耳朵注意着客人们聊天的老板突然说道：“就在这，就在狼穴酒馆。”
商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包裹。在他的影响下，许多人都扭了扭屁股，和周围的人保持开了距离。
老兵不屑地看了一眼商人，说道：“没错，维查德大人和极地村庄的村民们就是在这遇到的匪帮。”
“然后呢？‘黑发人’是怎么打败匪帮的？”大人们虽然陷入了短暂的不信任与恐惧，但热衷于听故事的孩子们却充满了好奇，他们向老兵和酒馆老板追问道。
老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用左手抚摸着自己的右胸，陷入了回忆：“那是1487年吧，离第二次千湖之境战役还有整整十年，当时的我还只是狼穴酒馆的一个小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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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丁从13岁开始就已经在狼穴酒馆打杂了，打扫卫生、招呼客人、维持秩序，样样都学得很快，做得很好，所以酒馆的老板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年轻人。
小马丁也很喜欢这个酒馆，但更多的是因为老板的女儿——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安静的女孩，因此他应聘了狼穴酒馆的杂工，为的就是每天都能看见心中的女神，这一干就是三年。
今天是满月，在每个月的这一天老板都要进城采购食材，所以小马丁趁着老板不在，和老板的女儿一同吃了晚饭。心情愉悦的小马丁在擦拭桌子时走了神，他幻想着自己娶了心中的女神，然后两人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家人共同经营着这个酒馆——突然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美梦。
“不要傻笑了，擦一下你嘴角的口水！把莫里森·弗格斯给我叫出来，再让他把他珍藏的那些酒也一起拿出来！然后再给我们开三个房间。还有，来一份炖猪肉，多放点香料，炖久一点。再给我们准备一锅粥，粥里多放点野菜。然后把这四条鱼拿去，让你们最好的厨师给我们烤一下，少放点孜然，我们喜欢它本来的味道，记着千万别烤久了，要是烤焦了我就把你绑起来抽一顿。”
小马丁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他回头看去，一群裹着动物毛皮的男人们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酒馆。和他说话的就是其中一个中年人，他正拿着一串鱼站在小马丁的面前。这个人身材高大，长着一张方形脸，面部扁平，鼻梁不高，脸上没有胡须，一看就知道是来自于北方的乡巴佬。
小马丁已经能非常熟练地处理这种事务，他微笑着接过对方手中的鱼并说道：“好的大人，一份炖猪肉，多香料，炖久一点。一锅多野菜的粥。四条烤鱼，少放孜然，烤得刚好合适。如果以上没有做好，您就会把我绑在柱子上抽一顿。”
中年人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去叫弗格斯吧。”
小马丁肩膀被拍得有些疼痛，他强忍着仍然保持微笑：“大人，不好意思，弗格斯老板他今天去石堂城采购东西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大人，你们就先坐这吧。”
“弗格斯会不会是算到了我今天要来喝他的酒，提前跑了？”大汉低声咒骂了一句，接着回头招呼道：“大家过来坐吧。大人，您是和我们一起还是单独坐呢？”
小马丁发现这个大汉对人群中唯一没有裹着动物毛皮而是披着斗篷带着兜帽、身材高挑瘦削的男人非常尊敬。
“没事，罗德尼。我和你们一起吧。”
罗德尼，也就是和小马丁说话的方脸大汉回答道：“好的，大人。”
小马丁招呼着众人——他数了数一共有七个人——入座后，便提着鱼去了厨房。
“罗德尼。”
“维查德大人，什么事？”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石堂城？我的屁股快被马鞍磨烂了。”
“快了，我们现在是在极地山脉的狼穴酒馆，今晚我们就在这住下。如果明天太阳刚露屁股我们就出发，那么可以赶在午饭前到达石堂城。”
自从在加亚镇将信交给村长并与他分别后，一行人已经在奥马草原的大道上行进一周了，得知终于要到目的地的赏金猎人长吁了一口气，取下斗篷，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闭目养神。
而极地村庄的其他人则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了闲聊。
没过一会，小马丁将罗德尼点的粥和炖猪肉摆在了桌子上，他注意到了开始那个披着斗篷的男人——他有着很少见的黑头发，皮肤是小麦色，面容冷峻。
“叫你们厨师快一点，他是不是在后面偷吃我们的鱼？”
“啊，大人别急，我再去厨房催一下。”
维查德突然出声留住了年轻人：“等一下，伙计，最近出了什么事吗？大道上的行人并不多，你们酒馆也是，我看酒馆里只有我们一桌人。”
小马丁连忙说道：“大人，其实楼上还有许多客人，不过都已经回房休息了。而且平时不是这样的，只是最近附近出现了一个自称‘乌鸦帮’的匪帮，他们抢劫了大道上的许多商人，所以来来往往的人要少了许多。听说石堂城的大人物们也对此非常头痛，甚至指挥所还贴出了对‘乌鸦帮’的悬赏。”
罗德尼听完后急忙吞下了嘴里的一块猪肉，用他的大嗓门问道：“你们难道不怕吗？”
“大人，我们酒馆离石堂城很近，并且我们酒馆又不是什么大酒店，没有什么油水，所以一般城外的土匪都不会对我们下手。”小马丁笑着回答道。
“原来如此。”维查德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小马丁转身进了厨房。
罗德尼谄媚地对维查德说道：“大人，您的观察真是细致，我都没有注意您刚刚说的那些。”
“没什么，只是有些在意。”
一行人吃完晚饭后在一楼继续闲聊了一会第二天到石堂城会做什么后便回到了楼上各自的房间休息，维查德因为身份特殊，是一个人一间房，而其他人则是三个人睡一间房。刚躺在床上的赏金猎人还没有闭上眼睛，敏锐的听觉便使他捕捉到了一些异常的声音。
“唔……一匹马在前狂奔，数匹马在后死追……不对，前面的不是马，落地好轻……越来越近了，什么情况？”
维查德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木板破碎、桌椅砸烂的声音已经从楼下传了过来——看来刚刚听到的“声音”已经冲进了酒馆。他立马起身打开了房门，“哗啦”的声音此起彼伏——楼上的旅客们都打开了房门，观察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极地村庄的一行人聚集在了维查德的身边，他们在等维查德的命令。村长在和他们分别的时候已经嘱咐过了，要他们一路上都要听从高级赏金猎人的话。
“别急，把武器准备好，先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
众人点了点头，回房间拿出武器后又回到了维查德的身边——除了罗德尼是长矛外，其他的人都是长戟，而村民们的武器也都是他们平常捕鱼的工具。
比如说罗德尼会用长矛去捕杀海洋而不是暗黑之湖的生物——渔夫扁平的矛刃上镶嵌着他杀掉来自沸腾之海的猛兽虎鲨后取得的眼睛。但有些鱼大得只要一口便能吃下一个人，对抗这样的鱼，仅仅一把长矛是不够的。
维查德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楼下，他很好奇眼前的一切：
一个看起来不比酒馆伙计大多少的棕发少女坐在一楼的废墟中，躺在她旁边的并不是一匹马，而是一头有着灰色毛发的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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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极地山脉：位于石堂城北边的一座山脉。
②古铜军团：驻守石堂城的军团，也是斯罗姆王国最为强大的战力，后文有所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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