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米瑞斯嘉从泰丝的手里接过了悬赏令，略微看了一会后还了回去，橘红头发的少女注意到她的脸上写满了“可惜”两个字，接着她又在柜台里摸出了一张羊皮纸递给她。
“来，拿着这个，这上面有所有的赏金猎人都需要遵从的守则。而现在，既然你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委托。那有些坏消息我也要提前给你说一下——比如说你知道如果不能完成第一个委托，你将会面临什么吗？”
泰丝点了点头：“我知道。三个月之内不得再次接受任务。”
“没错，如果你在这个任务里失败了，那么你在三个月内都只是一个不能接受委托的见习赏金猎人。现在，你可以去准备自己的第一个委托了，不过我提醒你一下，你的运气实在不是很好——这个任务没有那么简单。”
不用她说泰丝也猜到了，从少女选择了这个悬赏令开始，酒馆里就出现了各种的窃窃私语。赏金猎人们头靠着头，小声地交流着各自的看法，不过她仍然能听到一些“可惜”“运气”的词语。
但是泰丝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失望或紧张，她将悬赏令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再看任何一个人，直接离开了酒馆。
我没听错，维查德确实叹了口气，她边走边对自己说，所以他也不相信我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在少女离开酒馆后，里面的众人又重新恢复了吵闹的状态。
每周都会有人来注册成为一个赏金猎人，而每月都会有见习赏金猎人完不成第一个委托，每年都会有新手死在第一个任务上，所以像泰丝一样选择了一块比较糟糕的“墓碑”的情况赏金猎人们已经见过了许多，他们之前也只是因为也许会失去一位少见的女性赏金猎人而稍微感到了一些惋惜，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维查德在泰丝离开后没多久也起身表示自己有事要离开了——还好大家都非常相信他的人品，并没有因为他是这场牌局最大的赢家而不允许他走。
不过一直留意着他的米瑞斯嘉则看出了一些不对，她意味深长地目送着赏金猎人离开了酒馆。
维查德很快就来到了协会旁边的一个暗巷里——那是他和泰丝约定好的见面地点。
他刚从大街上转进巷子口就看到少女正坐在一个竹箱上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第一份悬赏令，他安静地走到了她的旁边，没有说话。
而泰丝又看了一会后抬头疑惑地望着赏金猎人，问道：“维查德，这个悬赏令有什么问题吗？‘本人的女儿玛丽娜·克莱夫在作天（四月的第四天）晚上出门后至今未归，希望有人能帮我找到她。’然后悬赏金是一枚金币——这是我仔细挑选后决定的委托。萨拉石城毕竟是纷争之国的首都，我想拐卖人口的事情应该不会出现在这的吧？所以我想这个叫玛丽娜的女孩也许只是在自己朋友家玩忘记了。但是综合其他人的反应和米瑞斯嘉小姐的话来看，我这个任务似乎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赏金猎人竖起了两根手指冷冷地说道：“首先。第一点。记清楚了，泰丝——每一座城市表面有多风光亮丽，那在它的深处就有多不堪入目。接着，第二点。不要问我这个委托有什么问题，想要知道它有什么问题，自己去打听。难道赏金猎人们在扯下悬赏令的同时还收到了一本说明书吗？”
泰丝看着眼前面容冷峻的维查德，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那我现在不就是在向你打听吗？”
“哈哈——真是个聪明的女孩！”
突如其来的熟悉声音来自于头顶，她连忙仰起了脑袋——赏金猎人协会的接待员米瑞斯嘉正坐在一个露天的阳台上逗弄着自己的元素妖精。
维查德则并没有抬头，他刚进入这个巷子的时候就发现了米瑞斯嘉，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已——因为他知道对方没有恶意。
至少她的恶意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当时想到。
维查德按了按泰丝的脑袋，让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说道：“她说的没错，泰丝，你这一招很聪明。但是对不起，我不会告诉你，因为你可以翻一下她给你的赏金猎人守则，上面没有任何一条有写到赏金猎人之间必须无条件地共享情报。你要知道我们的消息也是我们辛苦获取的，所以你想不劳而获？收起你的小心思吧。”
少女并没有放弃，她张张嘴想要反驳，但是维查德的话并没有说完：“现在你先回去仔细想想自己要怎么去打听。我等一会处理完事情了就回来，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
泰丝原本还有些不服的面容立马变成了促狭，只有十七岁的她就像个三十七岁的大叔一样拍了拍赏金猎人的肩膀，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我不会给院长说的。”
接着她就在维查德哭笑不得的表情下离开了暗巷，留下了他和米瑞斯嘉。
后者在少女离开后就从三层楼高的阳台上跳了下来。
如果泰丝还在，看到眼前的情形她一定会惊讶得合不了嘴——米瑞斯嘉的后背出现了类似蝴蝶的巨大翅膀，在它们的扇动下，赏金猎人协会的接待员以一个缓慢的速度落在了地上，落在了黑发人的面前。
维查德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身后的翅膀，嘴里不停地赞叹着：“就算我已经看到过它很多次了，但是我仍然要忍不住感叹——奥术元素赋予你的这对翅膀实在是太美丽了，不，应该用‘梦幻’这个词来形容。”
接待员小姐一只手捂着嘴巴轻轻地笑着，另一只手托起了自己发出粉色光芒的元素妖精：“这都是杰克斯给我的，你要谢就谢它吧。”
“不。”赏金猎人放在对方翅膀上的手慢慢地移到了她的脸颊上，他的眼神也渐渐温柔了起来，“不止是它。杰克斯只是将你血脉中隐藏的东西给激发出来了而已，你要知道每一个人拥有的东西都不一样——比如我知道有个人被元素妖精激发出的是发色的转变，还有个人则是出现了一颗镶嵌在额头的宝石。啊——米拉，我越来越确定了，在你的祖先里一定有和天怒一族通过婚的人。不仅是因为瑞文特尔离苍白之巢很近，更是因为他们是唯一拥有着翅膀的人形种族，而这种特征现在在元素妖精的……该死！晴风，你又对我施法！”
维查德抽回了正轻抚着米瑞斯嘉脸颊的右手，向后快速地退了一步，他的脸上充满了戒备。
而对方的脸上则堆满了笑容。接着在她的指挥下，球形的元素妖精回到了她腰上的小灯笼里，她背后的翅膀也消失不见：“维查德，你都已经吃过几次亏了，怎么还是会被杰克斯迷惑呢？”
“晴风，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如果你再让杰克斯在我身上作祟，我下次就直接动手了！”
米瑞斯嘉做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唉——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在床上的时候说的情话比大海里的水都要多，甚至恨不得把里面所有的鱼都给我抓来。然而一旦穿上裤子了就对我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维查德的脸罕见地红了起来：“你提醒了我那是我第一次中招。”
“是吗？”米瑞斯嘉将左手的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但是后半夜的时候杰克斯就已经回到了它的灯笼里。而且如果由我这个当事人来判定的话，你后半夜的表现可是比前半夜好太多了——如果你说你已经忘记了的话，我不介意帮你回忆起来。”
维查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感，重新用一种严肃的语气说道：“所以你在这干什么？”
“哼，生硬的转折，该死的男人……之前你和泰丝一同进协会的时候我本来以为只是巧合，但是当她选择那个任务后我听到了你的叹息——你可以瞒过那些五大三粗的散发着臭味的家伙们，但是你瞒不过我。我还在想我们的‘黑发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结果她才刚离开协会你就也要离开了。我很好奇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关系就跟了过来——所以她是谁？你的学生吗？”
赏金猎人摇了摇头：“不是，她是我老师的女儿，基本上我们就是兄妹的关系。而她对成为一个赏金猎人这件事很热衷，所以我就带她来这注册了。”
“原来如此。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为什么你不告诉她这份悬赏背后隐藏的东西呢？”
“我问你，为什么大部分的赏金猎人在没有任务的时候都更愿意待在协会里和其他人喝酒、打牌，然后晚上去妓院，而不是去建立一个稳定的家庭呢？”
米瑞斯嘉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回答道：“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对！因为每一个赏金猎人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完成下个委托，所以他们更愿意活在当下，把每一天都当做是自己的最后一天。而我们又不是人渣，所以我们也不会去和其他人组成家庭。因为如果我们死在了任务中，那么对于我们家庭的另一半来说，这是一件太残忍的事情。”维查德死死地盯着她，“所以我希望泰丝失败，我不想她成为一个赏金猎人。”
“维查德。”
“什么？”
“我可以抱你吗？”
赏金猎人没有说话，他张开了手臂。米瑞斯嘉迎了上去，两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他们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维查德，我了解她，她不会被吓跑的。她的眼神和很久以前我从家里逃出来时一样，充满了倔强与兴奋——人类是不会轻易地对自己喜欢的事物放手的。”
“我知道，我也没想替她去做决定，但是我会让她真切地知道成为一个赏金猎人不是在玩过家家。”
“呵呵，真是一个奇怪的比喻呢。”
虽然他们已不再说话，但是他们的相拥却并没有结束——直到巷子口走进来一个喝多了啤酒后想要找地方解决问题的赏金猎人。
“呃——谁？维查德？米瑞斯嘉小姐？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换个地方，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他立马转身离开了暗巷，拥抱着的两人也顺势分开。
“哈！维查德，现在协会里又会有新的传言了。”
赏金猎人笑了笑，然后说道：“好了，我先回去了。”
“嗯，如果你有麻烦了，记得来找我。”
维查德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走出了巷子。
米瑞斯嘉在他离开后将自己腰间的小灯笼提到了自己的眼前——但是她的双眼已经有些迷离。
她喃喃道：“杰克斯，你又在我们两个身上施法了吗？”
而元素妖精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小灯笼里，没有发出任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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