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当泰丝被叫醒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是已经穿戴整齐的维查德和莉莱。她揉了揉眼睛，疑惑地说道：“已经是早上了吗？维查德你昨晚怎么没有叫醒我，不是说我们两个轮流守夜吗？”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拉曼站在一旁，出声说道，“他昨晚怎么可能有空……”
拉曼及时地闭上了嘴巴，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莫名地出现了许多冰花——它们没有依附在他的白袍外，而是直接爬上了他的皮肤，所以在其他人看来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说什么？”泰丝将脑袋伸出了帐篷，看着被绑着的寇桑骑兵。
他的脑袋摇得很快：“没什么，我才想起来那是我做的梦。对，一个梦而已。”
少女白了他一眼，接着离开帐篷，站在沙地上伸了一个懒腰：“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你的老家？”
“再有半天的时间吧。”拉曼转头看了看沙漠的尽头，“如果没有意外情况的话。”
“意外情况？”泰丝好奇地问道。
这一次是赏金猎人回答了她的疑问：“比如说沙尘暴——但是我想如果你还不把你的东西收拾好的话，阻碍我们的就不是沙尘暴而是你了。”
很快，四人在少女的抱怨声中重新上了路。
但是泰丝感觉到队伍里的气氛变得有一些微妙——这种感觉来自于维查德躲闪的眼神和莉莱别扭的动作。
她说不上来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但如果硬要她举个例子的话，她认为自己就如同是和一池塘鲟鳇鱼在一起的海蟹——看似也属于这个环境，但是却和周围的同伴总是格格不入。少女忍不住想要问其他人，可是无论是赏金猎人还是女魔导师，在她的问题问出来之前就已经岔开了话题，让她的疑惑一直没有得到解答。
所以这一次，她决定单刀直入。
“维查德？”
“有什么事吗？”
“昨晚在我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感觉你们所有人都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走在最前面的拉曼吹了一声口哨，旁边的莉莱将头转向了另一侧——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能发现她白色纱巾里的耳朵染上了一次粉色，并且她的脸上写满了尴尬。
维查德窘迫地笑了笑，回答道：“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是你的错觉吧？”
泰丝还想继续反驳，但是莉莱突然转过来对赏金猎人说道：“不对！维查德，空气中的火系元素变少了。”
她脸上的尴尬早已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凝重。
赏金猎人愣了一下，他停下骆驼，仔细地感受着空气中的元素们——他发现不仅是火系元素变少了，自然系元素也变多了。
然而远不止这些，维查德敏锐的感官让他捕捉到了其他物理性质的变化——空气逐渐变得浑浊起来，而且有轻微的颗粒尘土被吸进了肺部。
他皱起了眉头：“似乎……似乎是沙尘暴。”
“什么！”拉曼绝望地叫到，“我们死定了！死定了！”
维查德没有理会他，向女魔导师说道：“你的魔法可以保护我们吗？”
莉莱摇了摇头：“如果这个沙尘暴的规模不大，那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它的规模较大，持续时间超过一天，那么我的魔法就没用了。你知道的，魔法师们对大自然的敬畏可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力量来自于它。”
“该死！”赏金猎人驱使着骆驼来到了拉曼的身边，“燃烧沙漠的风暴一般会持续多久？”
他喉咙干涩，艰难地说道：“短则半天，长则四五天。”
虽然维查德猜到了自己得到的答案并不会是一个准确的数字，但是如此大的一个时间跨度让他不能冒险做出原地蹲伏，依靠牲畜和魔法躲过去的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依靠他的泰丝、信任他的莉莱——他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但是这并不会让高级赏金猎人维查德·伊斯特慌乱无措。
他冷冷地继续问道：“这里应该离你们的大本营不远了吧？”拉曼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加快速度，还有多久才能到？”
“至少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吗？”赏金猎人低声喃喃自语着，他已经能看见在沙漠南边的地平线位置，原本蓝蓝的天空已经布满了灰黄的沙尘。
而他们来的方向是东北边，他清楚地知道原路返回是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避沙尘暴的。
“两个小时已经来不及了。这附近还有没有能躲沙尘暴的地方？”
“呃——”拉曼的表情变得纠结了起来，维查德知道一定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不管那个地方是哪。我是说，如果我们现在不动身的话，不到半个小时你就已经是沙漠蝎子和蜥蜴的食物了！”
寇桑骑兵终于下定了决心：“在东边，那里有一片废墟，应该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在那里我们可以找到比较好的挡风的地方。”
“走！”
当众人来到这片废墟时，风暴已经几乎追上了他们——甚至他们的能见度已经只有几百米了。
“快！”维查德指着一片原本是房屋中墙角处的断墙，它的开口正好和沙尘暴行进的方向一样，“躲到那里去，那是一个天然的屏障！”
他们的动作很快，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所有人都爆发出了和平日里不同的力量——即使是身体不适的莉莱。
赏金猎人是最后一个到达墙角后的，他将所有的坐骑都栓在了旁边的柱子上，它们卧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扇形。
“莉莱，你能依靠着这段墙体弄一个包裹住我们的冰盒吗？”
女魔导师点点头，举起了手中的法杖，法杖顶端的花朵装饰怒放开来——眨眼间他们便被笼罩进了一个方形的冰块盒子中。
看着她略有些发白的面庞，维查德有些心疼地问道：“你能支持多久？”
元素妖精艾迪出现在了莉莱的脚边，她微笑着，回答道：“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可以比之前那种情况多一倍的时间——两天左右吧。”
赏金猎人点了点头，走到了之前为了快速躲到墙角而被荆棘刮伤，现在正坐在地上的拉曼——他手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旁边，用非常严肃的语气问道：“所以这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支支吾吾地回答道：“什么……什么什么问题？”
维查德抓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你不要以为我是傻子，我再问你一遍，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这里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这以前是一个王国的城镇，不过后来随着那个王国的灭亡，这儿也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废墟。你相信我，这里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是吗？”和之前的吞吞吐吐不一样，这一次维查德没有从他的嘴里听到谎言的味道，于是松开了他的衣领。
“等一下！”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泰丝突然站了起来，“你一直在强调这里没有问题，所以其他地方呢？这附近其他地方还有什么问题吗？”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拉曼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回答道：“这附近有一座山……”
“混蛋！”还没等他说完，维查德就一拳挥在了拉曼的脸上，他闷哼了一声倒在了墙根处。
“是你要我带你们来的！是你要求的！我也不想！”拉曼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大叫道。
“怎么了？维查德？”少女疑惑地问道，她没想到赏金猎人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泰丝，我早就该发现的——你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外面有很多的荆棘，所以这里还有个名字，叫做荆棘荒原。”维查德紧锁着眉头望向了左手边的那面墙，似乎要透过它看到远方的景色，“荆棘荒原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来到了荆棘荒原，就代表着我们离灼神山不远了——因为荆棘荒原就在灼神山的山脚。”
“灼神山？上面有什么人吗？”
“泰丝，上面没有什么人。反而如果上面有什么人那倒还是好办——上面有一个曾经被称为‘神’的存在。当然，它的所作所为完全算不上是一个神，就算是，那也只是一个邪神。”
“所以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泰丝愈发地好奇了。
这个时候恰巧席卷而来的沙尘暴吸引了泰丝的注意力——众人即使是在冰盒中，也能清楚地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和石子打在冰块上发出的“噼啪”声。
拉曼脸色苍白：“我从来没见过燃烧沙漠出现这样猛烈的风暴！”
面对大自然的怒火，众人都沉默不语。
连着两天，遮天蔽日的沙尘暴没有任何一刻有减弱的趋势。莉莱依靠魔法制造出的冰盒也越缩越小，最后仅仅只剩下三个骆驼并行时的大小——而他们外围的骆驼和战马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风暴中。
莉莱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有睡过了，她的面容非常憔悴，而她脚边的小狗也无精打采地卧在沙地上，丢失了才被召唤出来时的活泼。
维查德看着女魔导师的表情非常复杂，他的内心正做着激烈的斗争，最终他下定了决心，拿起之前绑着拉曼的绳子站了起来。接着他用绳子将所有人都链接在了一起。
“这是要干什么？”泰丝张开干裂的嘴唇问道——他们的水早就喝光了。
“我们要离开这，莉莱已经撑不下去了，待在这只会是坐以待毙。”
“我们能去哪？这个废墟完全被笼罩在了沙尘暴中。”
赏金猎人正轻轻地在女魔导师腰间系绳子的手顿了一下：“我们去灼神山。”
“你疯了吗！”拉曼突然开始扯起了自己身上的绳子，“你是个疯子！我不会和你一起去送死的！”
泰丝想要上前去阻止他，反倒是维查德提前阻止了她：“泰丝，你不用管他，他不去，那就我们三个去。”
拉曼的手停了下来，他呆呆地立在原地，最后哭丧着脸重新系紧了腰间的绳子。
维查德抬起头看着仍然在苦苦支撑的莉莱，说道：“你呢？”
后者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她，回答道：“我和你一起。”
“灼神山到底有什么？”泰丝仍然一头雾水。
赏金猎人直起身子说道：“等一下莉莱解除法术后我们就向东边走，应该走不了多久——拉曼，大概要多久？”
“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们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岩洞的入口，不过现在的情况，我想我们也需要一个小时吧。”
“好，不是很长，我们还有希望。泰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灼神山上究竟有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吧，那里有一只——不对，那里有无数只蜘蛛。”
在维查德话音落下的一刹那，莉莱的冰盒也彻底消融。
铺天盖地的黄沙瞬间笼罩住了四人，少女的问题也不得不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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