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坦荡君子

 十四年前。


 物流公司如雨后春笋般大量出现，神速物流创始时间更早，可是突然出现这么多竞争者，神速物流根本没有优势。


 公司每况愈下，那一年，李德水跌到了人生的最低谷，开着一辆破捷达四处拉业务，自己不舍得抽烟，买了好烟，全散给客户。


 客户见他人不错，答应去公司看看，当时的他很保守，以儒商为榜样，经商讲究德行过人，不肯弄虚作假，也不会逢迎，客户去公司看看，就是想要回扣，可是他不给。


 他不给自然有人给！


 于是客户大量流失，公司入不敷出，一家三口快到了吃不上饭的地步，年仅三岁的李菁菁一脸菜色，每天站在家门口，望着街对面的羊肉汤馆，口水和鼻涕一块流，看到天黑，等李德水来了，就抱着他的腿说羊羊，吃羊羊……


 李德水抱着女儿涕泪横流，那一刻，他决定放下身段，把流失的客户全都追回来。


 他很有毅力，早上五点买几个包子，在客户家门口堵着，如果客户恰好不在家，晚上再买几个葱油饼，继续熬夜蹲守，客户对他的转变很惊讶，也很疑惑，但他说的诚恳，打动了不少人，这一月跑下来，他追回来六成的客户。


 代价就是送回扣。


 别人怎么做，他就怎么做，而且做的更好，吃薄利，养人缘，凡是跟他打过交道的人，对他的行事作风都很钦佩，他跟客户喝酒，从来不玩虚的，说多少就是多少，客户说一口三两酒，业务往上走，他仰头就闷了。


 在他的积极努力下，神速物流终于有了起色，家里有了欢笑，李菁菁的小脸也渐渐红润起来。


 为了这个家，他背叛了信仰，不再信奉什么儒商，他不知道值不值得，他只知道，女儿能吃到羊羊了。


 这天。


 他像往常一样，为了拉新客户，喝到不省人事才回家，刚打开家门就被万巧玲臭骂了一顿：“喝喝喝，挣那几个破钱，每天像个不倒翁似的回家，你还回来干嘛，直接睡大街上算了。”


 李德水全当没听见，为了支撑公司发展，他把万巧玲的工资都拿来用了，老婆埋怨几句，很正常。


 其实他之所以任由老婆骂，还有另一个原因：当年万巧玲是下嫁！


 两人的身份并不对称。


 万巧玲的哥哥万不凡是工商局局长，万巧玲被安排到国土局，典型的官宦子女，没结婚之前，李德水温文儒雅，谈吐风流，长得也很英俊，万巧玲不顾家人劝阻，毅然跟了他。


 对此，李德水一直心怀感激，所以不管老婆怎么说，他都忍了。


 他忍着臭骂去洗澡，哄女儿睡下，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床，关了灯，万巧玲往他怀里凑，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搂着他。


 那年代的人都很含蓄，万巧玲这么做，他当然知道老婆想要什么，可是他忙了一天，又喝了很多酒，真的很累，累到一点反应都没有。


 万巧玲忍了好多天，才鼓起勇气主动抱他，抱了一会，仰起头问：“你行不行啊？”


 李德水心头突然升起一股厌恶：“你出去跑一天试试？”


 万巧玲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也很累，听见这话就恼了：“不行就说不行，我还会勉强你？”


 李德水一巴掌扇到她脸上，把她扇懵了，结婚以来，两人从没吵过架，更没动过手，今天他居然动手了！从小养尊处优的万巧玲无法忍受，哭着跑回了娘家。


 李德水转头继续睡，睡了半夜，想起老婆的好处，连夜开着破捷达，去娘家接她。


 刚进门就被万不凡甩了一耳光，他们一家人都没睡，就在客厅里看着他，谁也不说话。


 这是下马威。


 李德水苦笑，挨就挨了吧，谁让他不是精力十足的超人呢。


 万不凡指着他鼻头骂：“自命清高，屁钱也挣不到，你还学会打老婆了？你哪来的自信啊，你当自己活在古代啊，你以为自己是士大夫啊，你tm就是满身铜臭的下九流商人，懂不懂，懂不懂？”


 说着又在他脑袋上扇了几下。


 李德水心头冒火，忍着火气点头：“我懂了大哥。”


 万不凡为了给妹妹出气，又骂了半晌才罢休，两人一起回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两点，李德水沉着脸，万巧玲抹着泪，一起上了捷达，万不凡在后面呵斥：“晚上让他跪搓板！今天扇你这一巴掌，我让他记一辈子！”


 李德水和万巧玲都没答话，开车走人。


 到了家。


 李德水不言不语地站在床边，仍旧沉着脸，万巧玲知道丈夫心高气傲，挨了哥哥的打，还在生气，可是今天动手的是他，他总要给个好脸色吧。


 李德水不给。


 万巧玲便说：“跪呀。”


 “真要我跪？”


 “谁让你打我？活该让你跪搓板。”万巧玲抹泪。


 李德水见她哭，反而笑了，去厨房拿来搓板，放在床边，坦然跪下，跪了一会，万巧玲破涕为笑，拉着他的手让他上来，到了床上，他还是跪着：“今天确实是我的错，坦荡君子，跪也要跪的坦荡。”


 万巧玲最喜欢他这一点，儒雅又不失男子气概，情意绵绵地搂住他，求他别跪了……


 夫妻俩相拥着说了几句情话，渐渐情热，李德水探手下去一摸，指尖上一片湿滑，取笑她是条饥渴豺狼，扳着她身体，让她跪在床上，两人就这么做上了。


 弄了没几下，房门哐当大响，响声来的太突然，李德水瞬间蔫了，转身一看，万不凡竟然站在门口。


 夫妻俩回家时都带着气，忘了锁门，万不凡又是个护短的人，开车追过来检查，看见这一幕，起初有些吃惊，发现李德水下面蔫了吧唧的，吃惊变成了哂笑，揪着他耳朵，把他提下来：“你还算不算男人啊，要钱没有，要那活儿也不行，装什么样子？害我妹妹一辈子跟你吃苦，你给我跪地下，谁让你跪床上的？”


 李德水裤子提到一半，从万不凡的话里品出一点别的味道，禁不住怒了，问万巧玲：“咱们那点事，你也跟你大哥说了？”


 “我……”


 两人翻脸的原因是夫妻隐私，万巧玲回娘家之后，竟被逼问出来了，她不知该怎么解释，一时怔住了，李德水见她不解释，满心的愤怒变成了仇恨！


 这一跪就是半夜，万不凡在旁边冷嘲热讽，李德水一言不发，心已渐渐变冷。


 等万不凡走了，他还跪在那里，万巧玲再怎么哄劝，也不起来，用身体温暖他，取悦他，可是他的心再也暖不化了。


 天边蒙蒙发亮，李德水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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