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仪式

 如果陈智在这里，肯定会觉得奇怪，梁三军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很清楚的，当初做相亲代表的时候，两人还在咖啡馆里吵了一架。


 那是个脾气暴躁的武夫！


 武夫在外面敢发飙，在家里只敢做缩头乌龟，因为上面坐着一个真正的暴躁武夫——梁康。


 所以梁三军催促四弟，让他赶紧去换军装，为老爷子一年一次的仪式做准备。


 衣服换好。


 梁四海身着笔挺的空军制服走出来，少了几分随性，多了几分英武和肃穆。


 家中四个儿子都到齐了，梁康用‘扁担拐杖’敲了敲地面，客厅寂然无声，顾英珍、陈佳美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想干嘛。


 梁康有风湿，刚站起来一半，腾地坐下了，梁大国赶忙去搀扶，被梁康一把甩开，还丢了他个白眼：“我还没死呢！”


 “是是，老首长拄着拐，也能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梁大国恭维道。


 陈蕾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


 对面父子五人齐齐望来，陈琼赶忙去拉陈蕾的衣服，心里暗骂死丫头，这种时候也能笑？


 梁康没有跟小孩子计较，咬牙站起来，拄着‘拐杖’走了两步，转身朝向刚才的座椅，那里有两把檀木座椅，中间是一个方桌，桌子上方有两个鹿角。


 鹿角之上是一副巨大的《破江夺阵图》，百万雄兵争先恐后的跨江作战，场景十分壮观。


 不过这幅图的年代已经很久远了，保存的不算完好，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了。


 四个儿子也站起来，按照年龄大小，排成一个纵列，全站在梁康身后，梁康向后瞄了一眼，见他们都站好了，才郑重其事地举起‘扁担拐杖’，双手平托，放到两根鹿角上。


 “他们在干嘛？”陈蕾悄声问陈佳美。


 “闭嘴。”


 陈佳美也不知道，但是看他们肃穆的神色，就知道不能轻易打扰。


 ‘扁担拐杖’放上去，梁康撤后两步，没有站稳，身体向后仰倒，在一旁观看的四个女人差点叫出声，然而梁康没有倒下，梁大国从后面撑住了他。


 梁双峡也伸出了手。


 梁三军想伸手，发现大哥二哥扶住了父亲，便退了回去。


 站在最后面的梁四海，看到父亲站都站不稳，对父亲的身体很是担忧。


 无论如何。


 梁康最终站稳了，望着上方叹了口气：“元帅，您当年的炊事兵也老了，唉，变成了老废物，什么也干不成了，我看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下去陪您喝两盅了。”


 叹息之后，梁康开始说正事：“今年啊，没什么大事，我就简单汇报一下吧，祖国蒸蒸日上，经济状况一直很好，这些我不懂，就不多说了，6月份的时候，我向燕京那方面提了个建议，往南方用兵，但是没人听我的，唉，他们说我是不合时宜的鹰派，这种时候，动什么兵？可是元帅，我有我的考虑啊……”


 梁康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有些是大事，大到了国与国之间的争锋。


 有些是小事，小到上街买菜，看到老人倒在地上，竟无人搀扶，唏嘘感慨了半天，直骂世风日下。


 大大小小一堆事，梁康全都向那位元帅做了汇报。


 听的陈蕾直打瞌睡，然而除了她，每一个人都是聚精会神，梁康终于说完了，突然热泪盈眶，跪倒在桌子前：“老朱哥，今年可能是最后一次汇报了，我这把老骨头，估计撑不到明年了。”


 “爸！”


 “爸，你哭什么呀？”


 “这么好的日子，你这不是给老元帅添堵吗，快别哭了。”


 ……


 四个儿子七手八脚的搀扶着梁康，全都在劝慰，顾英珍给陈佳美使了个眼色，陈佳美也上去搀扶，几个小辈把啜泣的梁康扶到沙发上，忙活了一阵，才让他平静下来。


 他挥挥手：“去吧，挨个汇报。”


 “是。”


 看到这里，陈家四口人都看明白了，那根拐杖，还有那个元帅，对梁康来说意义非凡，以至于他带着四个儿子，每年都要向那位元帅做汇报。


 按照次序。


 接下来是梁大国，梁大国在东非的大使馆工作，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说的大多是那里的事：“又是一年啊，老元帅，我那穷乡僻壤没什么可说的，非洲土包子还是那么懒，支援工作不好做，今年我换了点花招，打一巴掌给个枣，别说，这招挺好使，把他们都整治的服服帖帖，国家交代的任务，完成的很顺利……”


 老大说完。


 便是老二梁双峡，梁双峡在西北带兵，手下有一个旅，全都驻扎在苦寒的西北边区，艰苦的生活环境铸就了坚韧的品格，梁双峡脸如磐石，眼如刀锋，行个军礼，嗡声道：“老元帅放心，西北一切都好。”


 老三，便是梁三军。


 梁三军一直留在父亲身边，在潞阳军区工作，汇报这种事，梁康经常逼着他做，所以他的汇报最啰嗦，盘腿坐在地上，跟唠嗑似的，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家里三姑六婆的矛盾，他也竹筒倒豆子似的汇报着。


 一群人听的很无语。


 最后，梁四海等不及了，在后面踢了他一脚，他才站起来，换四弟上来汇报。


 梁四海曾是个优秀的特种兵，今年才退伍，便像二哥一样行了个军礼：“梁家这么多人，我是第一个从政的，说实话，心里很忐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但是既然提上了裤子，那就绝不能拉稀，到了这个位置，不管有什么困难，我都会迎头冲上，决不退缩，请老元帅放心，还有……”


 梁四海突然侧身一步，把陈佳美拉过去了。


 陈佳美很吃惊，这么庄重的汇报，拉她干什么呢，她缩着手不想过去，无奈梁四海力气大，还是被拉到了身边。


 两人手挽着手，梁四海说：“我个人的终身幸福，也要向您汇报一下，我找寻了三十多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她叫陈佳美，是个坚强、漂亮、体贴又有担当的女孩，相信您见了也会喜欢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梁四海当面称赞，陈佳美既开心又羞涩，俏脸微微发红。


 忽听有人说：“这种事汇报什么，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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