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虎老雄威在

 南宫御影不得不暂时离开，实是因为朝中出了大事。


 辽人使者身死，三十余辽军横死街头，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在大魏朝堂一石激起千层浪。


 头天晚上马品信等人入宫觐见，被拒之门外，明宗暂时算是躲过了一晚，第二天早朝，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场面却是更为混乱。


 一众大臣吵闹纷纷，一派主张向向大辽赔礼认错儿以主动增加岁币等方法平息对方怒火，另一派主张抵死不认、只推到江湖人士盗贼泼皮身上，出兵全城甚至全境搜捕凶手，大张旗鼓地张扬一段时日后从死牢调出十数死囚，当成凶手为辽人抵命。


 主张赔款的一波讥讽说另一波是把辽人当傻子胡弄，此举根本不可能平息其怒火，反倒会火上浇油，导至辽人挥军南下；


 主张以死囚抵账的一波质问另一泼，以大魏的财力国情应对目前给数国的岁币已是捉襟见肘，难道要为给辽人赠加的款项再对百姓加税？如果大辽还是不满意呢？要不要割地分城，把土地拱手相让？


 两波人越吵越乱，越吵越激动，直吵得明宗皇帝脑壳疼，不过这一回倒没急着退朝，一手扶着额一手拍着龙椅让底下的大臣们都噤了声：“割地分城那绝不可能！但以死囚相抵也不妥当，去，派使者给辽国去信儿，辽使是在大魏京城出的事儿，我们愿做一定赔偿，只要他们要求不过份，这赔款之数，由我内库出！”


 郭忠诚在旁边一听这话就是一哆嗦，心道：皇上，您那内库可没啥东西了呀，只剩下些大朝会、祭祀祖宗时必要的物件儿，那些东西再拿出去卖了，那可就真寒碜了啊。而且后宫的开销也不能再省了，已经连着吃一个多月素了……


 见明宗出声，很多大臣都不再说话了，可有人明显还是不太服气，只见下面几人互相对了个眼色，中书令卫贤带头儿启奏：“臣以为，此事由圣上出面了结并不妥当。”


 明宗看向卫贤，微微皱了皱眉头。


 中书侍郎马品信向前一步站在卫贤身侧，高举笏板：“臣附议，此事由何人所为，自应由何人担责，圣上方才之言，似有包庇疑犯之嫌！”


 明宗放在龙椅扶手的上手指微微一紧，终是来了！这些人到底不会放过御影，自己出面担责，他们竟然还敢攀咬什么“真凶”，当真是胆大妄为！是何人在背后指使，能让他们敢在朝堂之上就直指自己公私不分，置疑自己这个九五之尊，明宗心里当然有数。


 正因为心里清楚，因而更怒。


 一拍扶手，明宗伸手向马品信一指：“你！身为朝廷重臣，休要胡言乱语！”


 马品信虽依旧微弓着腰身，但头颈微微抬起，与明宗对视，目光中不见半丝畏缩，反而有一种隐隐的得意：“臣有确凿的证据，臣有人证。而且昨夜看到凶手行凶的，不只为臣家的下人。”


 明宗手指微抖，到底还是揭开了，自己堵不得他们的嘴，但那是南宫御影，不只是皇族的脸面、不只是血源的关系，更是这皇室里自己为数不多可以信赖之人，所以，今天这人，他必须保！


 马品信得了背后主使之人的指使，竟似丝毫不避，索性在直起身向明宗道：“事关国体，圣上既为人君，就该为大魏考虑，不该因亲疏远近而包庇凶犯，因血脉私情而有所回护。臣启奏！那刺杀辽国使团之人，就是……”


 正说到关键之处，殿门外传来一把浑厚的嗓音：“我南宫王府的人，不用圣上包庇，也不用你这小儿来指认！”


 马品信一听这把声音，身上就渗出一层汗，双肩微微往后缩了缩，侧过头向卫贤斜斜望了一眼。


 卫贤倒还保持着勉强的镇静，一是此时出头的人不是他，二是，当年护立晋王时马品信由于冲得太靠前，被南宫老王爷一刀削去半边头发，时至今日依旧心有余悸，而卫贤他，虽然对老王也是心怀惧意的，但是毕竟，他没有过那样的经历对吧？


 殿上众人均转身向殿门处望去，只见一老者，须发皆白，眼角眉梢皱纹遍布，明明老态已现，腰杆却直挺如标枪，大步迈开，依旧是龙行虎步，一手持着大砍刀，依旧是虎老雄威之态。


 行至殿前，将大砍刀向地上一顿，呯地一声巨响，众人只觉得脚下地面都跟着晃了几晃。这回连卫贤也惧了，低着头，往外移了数步，离马品信远了些，怕呆会儿被误伤。


 老王爷却没立时对马品信等人当廷发飙，一手扶刀柄，双膝微弯，口中称道：“臣，见过圣上。”


 明宗一见老王爷来了，心头顿时一松，急忙向殿下走了几步：“爷叔免礼……”


 一边儿的郭忠诚已一滑小跑跑到南宫老王爷身边儿，把人给扶住了。


 南宫渊直起身，便也没坚持再拜，从南宫家祖上登基时便留下规矩，南宫王府的掌事人，见帝王免行叩拜之礼，这带刀上殿的整个大魏，也只有南宫王府的掌事人才有此特权。


 祖上留下来的规矩，无人敢有异议。


 南宫渊直起身子，目光便在大殿上整整扫视了一圈儿，霍相、陌相、阮晗等人目光与老王爷相接，人人脸上均现出兴奋安慰之色——老王爷来了就好了，如若不然，那些人看来是真有人证，凭着真凭实据，此事就算圣上想要护着南宫小王爷，怕是也要引起一场朝堂纷争。就算这人最后是保下了，总难免失了贤名，也确有包庇之嫌。


 而南宫老王爷他不管这些个啊，他本来就是个护短的，就是帮亲不帮礼的，而且根本人家就没在意过神马“形象”，追着先帝围着大殿跑、喝得醉醺醺的指着先帝的鼻子大骂、拎着晋王的衣服领子骂他“小王八蛋”！这些事儿老王爷他都干过啊。


 所以呢，对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辈份高又有特权的，别说是马品信他们几个，就算是他们背后的正主儿出来，那也没招儿啊。惹急了这位，大耳刮子当殿打大臣，甚至是直接使大刀砍人，那是连今上也只敢劝几声，他也不敢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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