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帝女何必如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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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道是什么事——”昌阳公主心里转过了数个念头,没想到元秀最后却给了她这样一个回答,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立刻放松了下来,伸指一点她额角,嗔道,“这你也怪皇后?我虽然不如你从前喜欢她,但那王子瑕人却是不错的,性情也不像皇后……”说到这里她才觉得不对,惊讶道,“你这样生气莫不是心里有了人?是谁?难道是那贺夷简!?”
说到末了一句她差不多是叫出来的,元秀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恼怒道:“七姐想到哪里去了?我若喜欢他当初还会特特避到了终南山上,甚至连你回门都等不及?”她却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巧妙的解释了自己的离宫。
昌阳公主这会可顾不上多想,奇道:“难道你看不中王子瑕?”
“我自然看不中他!”元秀哼了一声。
“王子瑕生得端庄,才华也好,性情温文,虽然有时候梗直了一些,但我听说五哥是很信重他的,皇后虽然推荐了他,以五哥对你的上心,若是不好的人,必然不会准许,你不喜欢他那样的,那也没什么,与五哥直说了,难不成五哥还会逼着你下降不成?”昌阳公主原本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会便有些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道,“你向来聪慧,只是怎么总有时候转不过弯来?当初与云州争吵一怒之下跑到清忘观里去是一件,如今为着皇后一个推荐也是——我却要说句公道话了,虽然本朝的帝女一向跋扈——也是太平、安乐之流在前,把咱们帝女的名声给败坏了,到了近年,咱们那位大姐……”她对平津公主是余怒未消,哼了一声才继续道,“但王氏嫁进皇家时候你还小,她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焉能不知道你的为人?你我性.子比起二姐那样贤惠定然是不及的,二姐那样的别说咱们金枝玉叶,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也未必能够做到,但比之长安各家的贵女,咱们也不算跋扈之人,何况你又这般美貌,那贺夷简是贺之方膝下独子,贺之方对他爱如性命,身边岂会少得了美人?都对你一见钟情!再者,咱们姊妹私下里说一句真话,也不是我嫉妒你,但五哥虽然是咱们的兄长,到底与你同为文华太后所出,对你总是偏心着的,谁若能够尚了你,前程自不必说,皇后又不是傻子,那王子瑕也还拿得出手,她啊打这样的主意也不为过,换了咱们处在皇后的位置上,未尝不会这么做,你一向聪慧怎么这会就想不明白了?以皇后来看指不定还以为替你挑了个好人选呢!”
“太平安乐之流?”元秀哼了一声,“安乐公主受韦后挑唆鸩杀中宗皇帝的的确确是忤逆不孝,可太平公主又有什么不对,她无非是输给了玄宗皇帝罢了,当初武周篡唐,都统治了中原那许多年,太平公主好歹还流着咱们李家之血呢!那起子文人史家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男子,生生把她写得不堪!就说她下降武攸暨,不说远的,就是本朝时候,大户人家仗着权势强娶坊间女郎的事情难道一件也没有吗?”
昌阳公主不以为然道:“这些都是前朝之事——再者你这话出去了可不许提起,先祖之事岂容你随意议论?你当真是气糊涂了!”
元秀顿了一顿,闷闷道:“七姐你当我做什么生气?我在终南山里,对长安情形不甚了解,先是听说了宫里出了刺客,才吓得半死,又听说刺客之事已经解决,接下来倒是个好消息——帝后和谐,你也知道我一直是盼着五哥能够亲近皇后的,当时虽然高兴还是问了问缘故,可于文融和采绿只是回宫取物时听到了这个消息都不太明白,我当时心里就存了一份疑虑,这会子才回来,皇后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五哥推荐王子瑕……”她冷笑着道,“说起来,前两天,我去翠华山上游玩,因贪看风景误了回别院的时辰,只得在山下翠微寺中借宿了一晚,在那里撞见了邓国夫人持斋!”
昌阳公主立刻敏感起来,面上也微有不悦之色:“皇后居然窥探你的行踪?这却太过分了!”
元秀淡淡的道:“邓国夫人说她是在五月末的时候就去开始持斋的,为的是邓国公病恙,那一天我是偶然兴起才去,原本也没打算在寺中休憩,想来这倒是巧合了,只是翌日走时邓国夫人过来请安,王子瑕恰好也跟了过来。”
“然后呢?”
“七姐,你尚未下降时,在宫中我与八姐总是打趣你与崔……与七姐夫,你可知道为什么?”元秀忽然道。
昌阳公主不防她有此一问,若说当时她还疑神疑鬼了一番,这会大婚已过,与崔风物又彼此相悦,而且元秀方才对崔风物的离开毫无反应,她也知道自己当初是错想了妹妹,这会听她再提此事,便不再计较,轻笑道:“你们两个促狭的,那时候还把我气得失仪大哭,等你们的赐婚圣旨下来,仔细我找回来!”
元秀没有接她这番话,只是平静的道:“我与八姐之所以拿着七姐与姐夫打趣,是因为七姐恋慕姐夫这一点宫里人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昌阳公主虽然已经成婚,听她这样一说也是面上微微一红,随即想到自己已经下降,便镇定道:“那时候虽然未曾成婚,但他已经是先帝赐我的驸马,我念着他也是寻常之事。”
“贺夷简性情狂傲,但在我面前时忍性却是极好的,此人为自己的前途最应该娶的本该是幽州李衡之女李十七娘,我这个帝女虽然比李十七娘尊贵,却并不利于他将来掌握魏博一镇,没了魏博镇为后盾,贺夷简又算什么?这个道理他并不是不懂——此人说恋慕我,我倒也相信。”元秀盯着她,慢慢说道,“咱们都是宫闱里面长大的,身为公主,身份尊贵,从小身边待咱们好的人便不计其数,因此才记事时起,有两件事是最要紧学的——一个是御下,一个是分辨旁人对自己亲近的用意!”
“你是说……”听到了这里,昌阳公主多少有些醒悟,她的话被元秀打断,沉声继续道:“那天早上我因前一晚向邓国夫人买过一套衣裙更换,听说她起早请求觐见,便许了她携侄孙女同往,而王子瑕据说因正好赶到寺中探望邓国夫人,虽然我未曾召他,却也跟了去,你知道因昭贤太后的缘故,在长安各家郎君里,王家这位二十二郎我是见的最多最熟悉的,这样的小事我自也不会计较什么,当时我急着回紫阁别院,邓国夫人倒也识趣,两边叙了几句话,我赏了串手珠与那叫幼娘的女郎她们便告辞了,这件事情我原本没有放在心上。
“昨儿回宫听到了五哥转达的皇后的推荐,晚上左思右想,恐怕邓国夫人在翠微寺遇见了我并不是什么设计,但王子瑕清晨赶到,多半是前一晚邓国夫人身边的人发现了我的行踪,连夜派人回长安,把他叫过去的!”元秀冷笑道,“要不是当日我急着回紫阁别院,在叫人去召见邓国夫人便暗示了她不要多耽搁,怕是王子瑕他跟着邓国夫人见了我,多半就要顺势留下闲谈、以坚定五哥让我下降于他的决心了吧?”
昌阳公主皱着眉,室中伺候的采蓝、采绿、修联、修纤都不敢作声。
只听元秀公主悠悠说道:“七姐你说王子瑕文才风流,人也生得端茂,又得五哥看中,的确是一位佳婿,五哥说皇后这是内举不避亲,哼!说的是没有错——可是这王家二十二郎从小就因昭贤太后之故出入宫闱,与我见面的机会也不是一回两回,他或者是个不错的郎君,可此人究竟对我有无恋慕之意——真当我看不出来?!”
她说到这里按捺不住心头怒火,狠狠将茶碗向几上拍去!
昌阳公主惊呼一声:“别伤了手!”
却听哐啷一下秘色绘山水外贴金箔的茶碗四分五裂,幸亏昌阳及时提醒,元秀怒中及时收了力,但看掌心只有一圈红痕,未被碎了的瓷碗划伤,昌阳松了口气:“你不高兴砸了我这公主府也无妨,何必为了这起子小人伤到自己?”
“我这些年待皇后不敢说掏心掏肺,总是极为尊敬她这个正经嫂子的,当初赵氏无礼、韩王、魏王不敬嫡母,那两个还是咱们亲侄儿,我何尝不是站在了她这边?若是王子瑕当真对我有意,皇后她昨日那样竭力的推荐了,我虽然并不恋慕他,总也不至于如此生气——皇后她把我当成了什么?!为着他们王家的荣华富贵,牺牲她的弟弟来娶了我么?大姐已经是个例子……”元秀闭了闭眼,不再咬牙切齿,但语气却一片森寒,“可不是每一个金枝玉叶,都如太平公主那样!”
昌阳公主眯起眼,她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元秀的震怒从何而来——堂堂帝女,便是德容工行无一是处,单是冲着金枝玉叶的身份,意图尚主者也应如云而来,更何况元秀自幼受尽宠爱,在本朝公主之中俨然第一人,又美貌年少,连贺夷简都为之倾倒……就像她自己所言,如果王子瑕流露过对元秀的倾慕,皇后这样推荐,元秀纵然不允,却也不会动怒,如今王子瑕竟是摆明了对元秀并无他意,皇后还要竭力推荐他尚元秀,并且说动了丰淳——这样赤.裸.裸的利用,换做了谁?会不怒?能容忍?
她这会再也无心计较元秀之前的离宫之事,开始认真思索,王氏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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