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震雷过青梯 玄衣督邮长万岁
三月之后
谪仙楼六层
寅末时分
远天将晓曙
满布雷纹沟壑的高崖下
李羽霜正面朝东方盘膝而坐,只见他丝发蓬乱,面色惨白,双目紧闭,手中攥着一把黄纸,座下石板满是尚未凝固成形的血书咒文,身上鹤氅残破不全,余下部分满是孔洞及焦黑,似是被火焚烧过,完全没了往日里仙风道骨的模样。
截至此刻,四人已在六层滞留了近一月,虽说李羽霜与泣难释子可不进食,但食粮储备仍是早已吃完,无奈之下,姒梦青喰只得取出演武纹中储藏的蛊药与忒浮亚分食,可即便如此,能果腹的东西也不多了。因而二人常想入寐以减轻消耗,可此等重压之下,张眼幻境朦胧,合眼又全都是心思,能睡下的时候着实不多。另一面,泣难释子也并不如意,他不通阵法,加之此地虚实难辨,更让其心感失准,他虽有心想助李羽霜破阵,却仍只能在心中默默计时,护住这一线索不失。
近月时光中,虽然李羽霜早就弄清了此间布设的乃是一道幻雷阵,但这谪仙楼幻阵,涉及太极阴阳,两仪四象,八卦五行,丹理数术,岐黄炼砂,符箓咒秘等等,凡是与道学相关者,无所不包,且一层比一层玄奥,饶是李羽霜才学远超常人,深谙道理,破解亦是万分吃力。
尤其是李羽霜近期苦思过度,时常会觉得头痛,便更是难上加难,他也有过后撤的念头,但苦于没有破解无象狱的法子,撤出谪仙楼也是逃不出这幻境,便仍是只能频加试探。
而今算上这次,已经是他第一百一十三次破阵了。
卯初时分
金乌上碧空
泣难释子手拄一根木制拐杖,摸索着来到李羽霜身旁,轻声说道:“道长,时辰到了。”
“嗯。”李羽霜应过一声后,星目始开,平日神采奕奕的明眸中此刻满是血丝,显然是许多日子都未曾睡过,待泣难释子走后,其开口诵念声亦是沙哑。
“斗魁七星,众灵之精,辅弼二相,三台明相,六丁玉女,紫微四时,天罡天元,坎水八玄……”
随李羽霜诵念,隐约可见一抹雷光攀上其眼角处,而后他施展冯虚御空之法,身躯凌空而起,将手中黄纸向空中一掷,指尖迸发出十道真气丝线,操控着黄纸缓缓贴合在地面血痕之上。
“四目神仙,金童传言,诵满百遍,七真应现。”
“延寿驱危,斩毒灭妖,祈求任意,保真富贵,自有光明,乾元亨利,急急如北斗太玄律令。”
待李羽霜诵念完毕,地上黄纸咒文雷光大放,顺由丝线反哺回身,归雷入气府,调元引内丹,生出惊天威势,其面目上亦涌现出雷纹,身周银光疾走,头箍崩碎,墨发无风自扬,好似降世雷神。
少顷过后,地上雷光归于黯淡,李羽霜气势则提升到了顶点,只见他双手各捻左雷诀与右霆诀,体内真气经由转化,形成雷霆光球两团,是属琼华紫府五雷朝斗法。
“凝!”
李羽霜暴喝一声,双掌猛然合一,光球交会之时,迸射出的雷光灌注于他身前高崖雷纹沟壑之中。
一寸,三寸,五寸,一尺,三尺,随那沟壑逐渐被填满,李羽霜体内真气亦是极速流失。
半刻后。
琼华紫府五雷朝斗法所凝成的光球已然黯淡,显露出李羽霜那被雷电灼烧得没了皮肉的双手,俗话说十指连心,掌间剧痛,让李羽霜神智有些许涣散,体内真气更是几近枯竭,可当他瞧见那沟壑尚有一寸深浅未被填满时,便自心中暗道:“近月筹备,怎能在此刻功亏一篑!”
随即他猛咬舌尖,振作精神,全力运转焚心燃血功,竭取周身天地灵气,重新灌注于掌心,雷光再起,终是将那沟壑填满。
望着身前闪着光辉的雷纹图案,李羽霜咧开嘴角,露出一抹惨笑,再没力气维持冯虚御风之法,自高空处重重跌落在地面石板上,昏死了过去。
……
他这一觉睡得很沉,既听不见泣难释子几人的关切声,也什么梦都没做,昏迷了足足三天,方才悠悠转醒。
琼华震雷过青梯 玄衣督邮长万岁李羽霜刚恢复意识,便只觉头痛欲裂,脑中一片浆糊,牵引得耳间嗡鸣,睁眼后视物皆为虚影,过了半晌,才将几人焦急的面容瞧得清楚,此刻他正平躺在地上,头枕着姒梦青喰大腿,虽只睡了三天,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忒浮亚与泣难释子瞧他醒来,皆是一喜,唯有姒梦青喰拉长了脸,面上盛怒,语气却似是心疼的说道:
“小道士,你究竟是在用什么法子破阵?今日若不是我还有点力气,可动用演武帮你医治,你这手可就保不住了!”
李羽霜闻言抬起手来看,却见手掌处皮肉较之臂上要白嫩些,应是刚复生出来的新皮,当即对姒梦青喰笑道:“这不还是保住了嘛。”
姒梦青喰见李羽霜还在与自己说笑,便厉声道:“这次是你走运,可难保你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李羽霜看着那憔悴的面容以及满布血丝的异色双瞳,也没了保住双手的欢喜,便收起了笑脸,真诚的说道:“我知道的,青喰。多谢你了。还有释子与忒浮亚,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言罢,李羽霜便想站起身来,他此刻神智清醒不少,心中最挂念的还是那幻雷阵可有破除成功,可他刚有起身的动作,便被姒梦青喰强压了下来。
“小道士,别动,再休息一会。”姒梦青喰说道。
“青喰,我无碍,快让我去看看那阵法。”
李羽霜话虽这么说,但他自己最清楚,伤身易养,劳神难愈,这三月来,李羽霜日夜苦思,心力憔悴,此刻本应该好好睡上一觉,只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拖沓了。
姒梦青喰瞧李羽霜那急切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拦不住,便松开了按住他的手。
李羽霜因此得以站起身来,却起身太急,气血上涌,引得头脑一阵浑沌,脚下无力,踉跄间险些又跌倒在地上。
忒浮亚见状忙将他扶住,轻声说道:“羽霜,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吧。”
李羽霜扶额揉搓太阳穴,过了半晌后,昏瞶之意稍有缓和,便轻轻推开忒浮亚,说道:“我没事。”而后径自站定身形,环顾而视,只见那高崖自正中裂为两半,其后显露出一条青石阶梯来,阶梯通处,尽是一片昏暗。
“看来那就是通向七层的路了。”李羽霜说道。
“走吧,还有两层。”
……
谪仙楼顶层
诺大的空间中,唯有那男性虚影一人手持金剪修裁窗边真柏盆景,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清婉的声音说道:“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能闯过六层。”
另有别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玄衣督邮,你就不怕他真破了谪仙楼的幻阵?”
“我怕?我怕什么?”男性虚影轻蔑一笑,放下手中金剪,说道:“即便他闯过震、巽、坎、离、艮、兑六层又如何?这乾坤二层,他是无论如何也破不了的。”
那苍老声音听闻此言,担忧的说道:“可我等多年筹备,为得便是这一刻,以防万一,还是……”
那清婉声音听到他这话,忙厉声喝止道:“江老!何敢僭越!”
那名为玄衣督邮的男性虚影确是因那江老的话而动怒,冷语道:“你在……命令我?”
江老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语气立马恭敬了起来,说道:“小的不敢,言语冲撞,还望玄衣督邮恕罪。”
后续那清婉声音也出来打圆场道:“玄衣督邮,这江老不也是知您在这七重海底待得腻烦了,想助您早日事成嘛,你说是嘛?江老。”
江老也是懂得那清婉声音的好意,便顺着她的话茬说道:“是是是,小的确是想为玄衣督邮大人分忧。”
玄衣督邮闻言先是冷笑一声,后又说道:
“呵!徐婉珺,不要在我面前耍这种一唱一和的把戏,你和江鹤珏,还有其它那些不敢出声的杂碎,都给本座听好了,也就是此地孤寂,本座才给尔等几分好脸色看,区区下贱货色,莫要给脸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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