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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途入梦醒生门 烟霞魑魅戏玉虚

穷途入梦醒生门 烟霞魑魅戏玉虚

一周后

谪仙楼七层

姒梦青喰与忒浮亚斜倚在墙角处,气若游丝,面色已由苍白变为蜡黄,自三天前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另一处,泣难释子虽说善忍,但也不是什么活佛降世,真会不吃不喝了无烦恼。他此刻脱力得躺在地上,意识游离在消散的边缘。

眼下唯有李羽霜算是活动自如,但此刻的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般地一遍遍绕着长廊游走。自打众人进入谪仙楼算起,过了也有近半年时光,会在此地滞留如此之久,属实远超所有人的预期,李羽霜也由最初的自信,到一次次碰壁后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质疑,起先泣难释子等人还关心进展如何,可近来却是没人言语了,即便是有人开口,也大多是争吵,到现在,几人更是连争吵的力气都没了,一股绝望的气氛萦绕在这狭窄的长廊间,亦如这始终无法破解的迷阵将几人包裹。

又过了一日。

当李羽霜再一次路过几人身旁时,望着好友憔悴的模样,回想起将踏入谪仙楼时几人给予他的支持,心中不由得自责万分。

李羽霜褪下身上残缺不全的鹤氅,披在姒梦青喰与忒浮亚的身上,而后背靠着墙壁,就地坐下,缓缓的合上双眼,他也累了,此刻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李羽霜虽破不了阵,但并非是不想逃生,只是身处在这幻阵中,就连退路也已找寻不到。

或许能与泣难释子等人死在一起,也算得上人生一大幸事,李羽霜心中这样想着,几个呼吸间便陷入熟睡。

睡梦中,李羽霜御起铜驹踏云车四处游荡,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地脉出现在他视线中,正是成道山所在的毋逢山脉,而后李羽霜继续前行,待他刚飞跃进成道山地界。却见数百名驾御飞剑的弟子,化作流光,掠至其身前,俯身拱手,话语间难掩欢喜之意的说道:“恭贺大师叔屠龙功成,圆满回山。”

“哈?”

正当李羽霜还一头雾水时,他便被人群簇拥着,返回成道山中,斋堂内,一场浩大的庆功宴,主角自然是李羽霜。

觥筹触,杯光坠,青烛蓝灯迷人眼,常欢笑,不负忧,万般如意犹象空。

喧嚣过后,李羽霜独自返回道隐峰,面朝皓月,负手而立于高崖。

“怎么了?羽霜,今日不开心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羽霜猛地回头望去,只见玉月羽衣正坐在石凳上,手上娴熟的拆解麻绳捆扎的油纸包,浅笑着向他望来。

“没有,师叔,虽然是梦,但很开心能再见到您。”

李羽霜虽不想重逢是悲绪,咧开嘴笑着,但终究还是鼻头一酸,掉下泪来。

玉月羽衣宠溺得笑着,说道:“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既然是梦,总该是要醒。”

“世事残厉如炼狱,梦境温柔如桃乡,既是如此,那我情愿这梦多持续些。”李羽霜辩驳道。

李羽霜素来执拗,玉月羽衣自知辩驳不过他,便扭头朝向身侧说道:“唉,拜托道友了。”

不知何时,玉月羽衣身旁突兀得出现了一名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九尺身形,偏生的白净清瘦,面目上始终笼罩着一层雾气,让人瞧不清其眉眼。

“小事。”

中年男子应过一声后,站起身来,缓步行至李羽霜身前,纤细的手呈弹指状,说道:

“小子,你所言确是不错,世事怎能如梦般美妙,但似你这等身兼重任者,可不该在此地浪费时间!”

“谪仙楼幻阵确实厉害,不过我已为你弄了一条通路。”

“去吧,莫要辜负了你师叔的一番心意。”

中年男子言罢,出指轻弹李羽霜额头,后者突感身后传来一阵强烈的引力,身形不受控制得向空中飞去。

“师叔!”异变陡生,李羽霜运起真气,意图重新踏上道隐峰的土地,但无论让如何挣扎,那山峦依然是在他眼中急剧缩小,直到消失不见。

“师叔,师叔!”李羽霜叫嚷着,猛然从梦中惊醒,待他睁开眼,却见面前墙壁凭空出现一道洞开的大门来,门外燕舞莺歌,阳光正好,别是另一番景象。

“莫非这就是梦中人所说的通路不成?”李羽霜喃喃道。

若是往日,他肯定不会相信梦中人所说的话,但今时姒梦青喰等人游离在生死边缘,他亦无能力破阵。即便眼前这通路是假的,也好过在此等死,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方能博得一线生机。

当下李羽霜笃定心思,站立起身,背起姒梦青喰,而后双手各揽起泣难释子与忒浮亚,踏步向那门外走去。

谪仙楼顶层

狼毫黄宣影孤支,青柏泥盆秀手裁,铜炉金筴急烹茶,但听风雨声箫箫。

江鹤珏慌张的声音响起:“玄衣督邮,那几个小娃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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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玄衣督邮不紧不慢得停下手中动作,冲着窗外,淡然一句:“先生已徘徊良久,何不现身一见?”

“哈哈哈。”只听窗外传来一阵略带沙哑的男性笑声,而后缕缕轻烟顺着纸窗缝隙,飘入谪仙楼内,于层间木椅上逐渐汇聚成人形,是为一名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手持碧玉烟管,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

“你是何人!”江鹤珏怒喝道。

那中年男子并未回答,径自拿起桌上桃木舀,为自己盛了一碗茶,而后缓缓说道:“江鹤珏,人称凛雾雪鹤,是为三万载前大能者,北俱芦洲冥冰峰凋叶宗始祖,善使笔功,传言其秘法——烟月无痕,可使人神智冰结,陷于万古深寒……”

江鹤珏听闻那中年男子吹嘘自己的事迹,心中有些飘飘然,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说道:“咳咳!尔既知晓老夫威名,何敢擅闯谪仙楼!”

听闻江鹤珏此言,中年男子面露讥讽笑意,继续说道:“只可惜,江鹤珏这人虽有些能为,但脑子却不太机灵,胸无点墨亦无城府,如痴儿般肆意而为,妄自尊大,故虽为凋叶宗始祖,却被其弟子排挤,最终不得已脱离凋叶宗,落下个秃毛赘鹤的名号。”

江鹤珏被中年男子话语触及心中隐痛,当下怒极,厉声喝道:“你!你!你这狂徒!”

随他话音刚落,玄衣督邮周遭空间发生了强烈的扭曲,随即散出深寒,似是要将空气凝结成冰。

“江老,不可造次!”徐婉珺清亮的呵斥声响起,而随她话音落下,玄衣督邮身周寒气亦是逐渐消散了去。

“这位先生,擅闯他人住所,出于礼节,可是该先报上姓名。”徐婉珺语气平缓的说道。

却见那中年男子并未急于自报家门,而是嘬了一口烟管,缕缕白雾自他口中逸出,开口说道:

“徐婉珺,生于穹历始年,南瞻部洲弱金川震锻剑祠第二任当家徐骸怜之女,曾手持对剑——凤啼双声,孤身杀上天火原焱元门,屠尽门内一千零四十二口,故此少年成名,人称凤剑绝杀。”

徐婉珺听那中年男子提及自己往事,话语间也有微怒,说道:“先生,请自报家门。”

中年男人并未理会她,仍是径自说道:

“但别有传言,徐婉珺是因与焱元门内一弟子生情后,惨遭其遗弃,由爱生怨,方有此举,然天火原属东胜神洲圣人辖治,此后徐婉珺受圣人军讨伐,逐渐没了踪迹,多数人传言其已于穹历四十七年被圣人军斩于荒野,少数人传言其被生父徐骸怜藏匿于震锻剑祠,但可能谁也想不到,高傲如凤剑绝杀者,也会心甘情愿得成为玄衣督邮的走狗。”

徐婉珺似乎也被那中年男子的话语所激怒,出言怒喝道:“你!”

“婉珺!”玄衣督邮的声音再度响起,经由这一声喊,徐婉珺顿时没了脾气,只得低声应道:“玄衣督邮。”

“退下。”

“是。”徐婉珺应过一声,而后也不再言语。

“啪、啪、啪。”中年男子连连拍掌,似是喝彩般说道:

“不愧是昔日龙的左膀右臂,纵使只是一缕幽魂,仍可维系如此庞大的幻阵,威严亦不减当年。”

“呵,烟霞魑魅。”玄衣督邮先是冷笑一声,而后说道:“我这区区小道,可比不上魍魉将军的幻术。”

“那是自然,不必玄衣督邮多言。”

中年男子笑着嘬了一口烟管,缓缓吐出一口烟气。

“我既以真面目相示,玄衣督邮,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吧。”

烟气将玄衣督邮包裹其中,他那模糊不清的男性虚影亦随之发生巨变,极速扩张间逐渐凝实。

“鼠祟,尔敢!”虚影中,玄衣督邮愤怒的声音传来。

“我有何不敢。”中年男子漫不在意的笑道。

少顷过后,玄衣督邮的真身得以显现。

一只体躯庞大的巨龟出现在谪仙楼顶层之中,凸目长须,利爪短尾,巨龟背上沟壑纹理间的每块硬壳上,都生着一张张相貌异的人脸,但大多闭目,唯有一女一老两张面容,冲那中年男子怒目而视,大抵就是江鹤珏与徐婉珺。

“你这鼠祟!莫要以为仗着魍魉将军的把戏穿行过谪仙楼幻阵,便可对本座放肆。”

“本座爪下从不斩无名之辈,速速留下你的姓名!”玄衣督邮怒喝道。

“欸哟哟,玄衣督邮,不过是看过一眼你真身,又何必动气,或许我换个模样,你能认得?”

中年男子话音刚落,烟管中雾气萦绕开来,使其身形变得模糊不清,转瞬之后,烟雾散去,先前那中年男子俨然化作一名身披蓝纱长衫的美貌青年。

玄衣督邮瞧见那熟悉的模样,一双龟目瞳孔极具收缩,言语间满是惊愕之意:

“椒图!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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