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不要回头

 姚雪脑海里回想着听到的有关义哥儿的那些话，略微停顿了下，随后才又问道，“哪里不舒服？看过大夫了吗？晏大夫刚好就在松梅堂，这几天也就住在府里了，请晏大夫过去看看，小孩子有病不能拖延的。”


 林氏惶恐道，“臣妇带义哥儿谢过盛夫人的厚爱，已经看过大夫了，开了方子，熬了药，也喝过了，说是修养上个几天，就会大好了。”


 林氏这么说，显然请的大夫不是晏大夫。


 “那就好。”


 姚雪说完，又看了看灵堂上，还在跪着的弟弟，回转身，说道，“今天没有外客来了，就都回去休息吧，至于晚上守灵，有我和之敏就行了，至于明天，再定。”


 本想围困上两三日，不想绿衣这么快就浮出水面来，又被自己敲山震虎打草惊蛇地给挂到城门上，围困伯府也就没有必要了。


 灵堂上只有沈氏的牌位，没有姚洹的，姚雪不相信姚洹死了。


 如此一来，姚二姚三作为小叔子，也就不用给沈氏守灵，只是每日过来上柱香即可。


 作为侄儿侄女是要守灵，但姚雪没有这个打算，守灵很是辛苦，不是诚心诚意的，没有必要惹人家讨厌，所以姚雪主动说了出来。


 姚雪可以这样说，但其他人却不能这样做，一但传扬出去，还怎么见人，于是姚二老爷道，“谢谢盛夫人体谅和宽宥，但下臣以及孩子们却不能如此做，该来敬香的还是要来敬香，该来守灵的还是要守灵，这是为人子本分，不可失去。”


 刚才姚雪说完，二房一家子，三房父子俩，轻松的表情下意识地浅露在脸上，这会子姚二说完，其她人就又愁绪不小。


 却又知道，姚二说地是对的。


 姚雪看得清楚，淡声道，“谢谢二叔了，那就随你们，不强求一定来，只要来了，雪儿和之敏定会感激不尽，铭刻在心。”


 姚荣华心里嘲讽，既然说不用，就该坚持到底，这话一说出来，谁还能不来吗？一旦不来，不就落下口实？里外的道理都是你的。


 姚雪又道，“说是亲人去世，头三日不可多用膳食，可这样大的事情，没有体力又如何支撑的下去，所以总还是要吃饱了才行，之前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素食，二叔二婶三叔，你们回去后，各自安排下人去厨房领膳，在各自院子里用吧。”


 想想现代，白事里从未说过不能吃肉，不能吃饱的，可来到这里，只要是白事，头三天就只是喝点水，尤其是亲生子女越发不能吃饭。


 可操持白事更是耗费精力和体力，身体虚弱的子女，等不到去世的亲人安葬出去，活着的就已经昏倒过去了。


 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这种表现孝道的方式。


 姚雪不想大家饿昏过去，但也不能太与众不同，遭来诟病，所以还是不能吃荤，做了素食，只不过是要吃饱了。


 这话大家都爱听，没有谁愿意饿肚子，尤其是孩子们。


 林氏就又趁机说了些安慰宽解的话，众人才行了礼，正要离开。


 云老管家的大儿子云大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跪下来说道，“禀告二姑、禀告盛夫人，皇上又来了圣旨，宣旨公公已经到了二门上了，我爹让我先来禀告盛夫人以及其他主子们们，准备接旨。”


 又来圣旨？


 姚雪心内一动，这一次应该不是给她的，难道是给沈氏的？


 那些德才兼备的臣子或者大儒去世，皇上会赐下谥号加以褒奖，就如祖父，去世时，不但给了谥号，还赐封了伯爵。


 可臣妇去世得此殊荣的，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


 如果真的是褒奖的谥号，不但沈氏荣光，伯府荣光，姚雪这三年在伯府怕是无人敢轻慢。


 “尔岚，你腿脚快，去松梅堂通知老夫人来灵堂前听宣，三婶儿和四妹那儿，就还是三叔去通知吧。”


 姚三老爷连忙应了声，拔步就走。


 姚二老爷怔愣了下，随后也想到了圣旨的内容，脸色瞬时变了一变，没有说出不妥当的话来。


 他明白，别人一时间却没有想明白，姚荣华出口道，“圣旨怎么能在灵堂处宣读，这是大不敬，二妹，哦盛夫人，还是去垂花门前接旨妥帖一些。”


 姚雪淡淡道，“此番圣旨，想必是给我娘亲的。”


 “给大伯母？”姚荣华轻蹙眉头，到底不是个蠢笨的，下一刻也就想明白，于是脸色一僵，随后又一白，连忙低下头，却在双眸里划过一丝苦笑。


 一盏茶又一炷香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公公一手佛尘一手圣旨大步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公公。


 云老管家大汗淋漓地跟在后面。


 公公到了姚雪面前，恭敬道，“盛夫人，奴才手中有圣旨，不便给盛夫人见礼，还请盛夫人见谅。”


 姚雪也恭敬道，“大人客气了，公公代表着皇上而来，理应我给公公行礼才是。”说着，姚雪对着公公微微躬了下身子。


 公公册过身体，接了半礼，然后道，“盛夫人，伯府的主子可都到齐了？”


 姚雪道，“请公公稍等会儿，我祖母和三婶还未到，突闻噩耗，祖母她老人家一下子病倒了，三婶是之前身体就不适了，所以俩人来地慢些，还请公公原谅。”


 “既如此，就不要惊动她老人家了，有你们在也可以了，请跪听圣旨。”公公说着，往后又退了几步，把灵堂前的地方预留出一大块儿，他面朝着灵堂。


 姚雪一看，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圣旨果然是给沈氏的，这样，对着灵堂宣读，里面的沈氏算是接旨了。


 她跪在最前面，其她人跪在她的身后。


 刚好就在此刻，老夫人坐在几个婆子抬得软轿里奔赴而来。


 公公一看，就稍等了下，等到老夫人下了软轿，在映霞和尔岚的搀扶下，跪在姚雪身边。


 尔岚和映霞连忙退后后面跪下来。


 公公这才展开圣旨，声音洪亮道，“臣工有奉公之典籍内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视夫皆而并贵，懿范弥彰崇嘉永。锡尔工部郎中姚洹之妻沈氏，坤仪毓秀，贤良淑德，孝敬勤俭，贞敬淑懿，治行有声，笃生哲嗣，恭顺宜家，赐尔孝懿贞敬夫人。钦此。”


 姚雪掩唇而泣，泪水清流，虽说不过短短一个月时间，可姚雪在沈氏身上享受到的就是亲生母亲的慈爱，怎能不伤心哀痛。


 “姚氏雪华替母亲谢主隆恩。”姚雪举起双手结果圣旨。


 公公这才给姚雪见了礼，又进了灵堂里，给沈氏上了香，磕了头。


 姚雪和之敏连忙跪下还了礼。


 “盛主子快请起，奴才叫郑安，郑海公公是奴才的义父，奴才来之前，义父嘱咐奴才，见到盛主子，传个话。”


 姚雪抹去眼泪，哽咽道，“郑大人请说。”


 郑安忙道，“奴才不敢当盛主子如此一声称呼，奴才虽说在宫里是有些脸面，可奴才就是个奴才，万不敢失了本分，所以盛主子就叫奴才小安子，或者名字就好。”


 一听是郑海的义子，姚雪心里放松了些，但说话上也越发尊敬道，“好，那就叫你安子吧，你义父要你传什么话给我？”


 郑安听了安子两字，心里莫名地舒服，难怪李冬那个家伙自从改了名字后，每天是乐呵呵的，果然名字真的能让人如此欢悦，他回去后，也要把夫人叫他安子的事情散布出去。


 “义父说，是皇上的话，让……”


 皇上的话就是口谕，姚雪又要跪下，郑安连忙道，“盛主子不用跪下，站着听就好。”


 姚雪就又站起来。


 可刚才跟着姚雪跪下去的众人却不敢站起来，因为郑安只说了盛主子不用跪，没有提及其他人。


 可这里有着老夫人，本来就已经生病了，跪下起来的，姚雪怕病情再严重，就对郑安求情道，“安子，祖母年在病中，可否免去祖母的跪拜之礼，也和我一样站着听宣，可好？”


 郑安忙道，“那就都起身吧，皇上仁爱，免去跪礼，站着听宣就好。”


 众人连忙道，“谢皇上隆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后，众人这才站起来，低垂着头。


 郑安看看大家，轻轻点点头，这才说道，“皇上说，按照普通人家，朕就是女婿，岳母去世，作为女婿是该来门上，鞍前马后做孝子的，可朕身份到底是不同些，所以不能陪着夫人在岳家，还望夫人原谅朕。


 岳母仙游而去，夫人要在娘家为岳母大人守孝三年，朕允诺，但夫人也要允诺朕，放开心怀，不可过度沉迷在悲伤中，坏了身体，那样，仙游的岳母大人，心怀牵挂不能平静，朕心里也会时时地牵挂夫人。总之，夫人要好好的，朕也就会好好的。”


 这一番话，比之刚才赐封圣旨还要震愕众人。


 姚雪不过是个妾，皇上却自称女婿，称沈氏岳母，这可是只有皇后娘娘家才配拥有的，却到了燕川伯府。


 姚二老爷脸色沉重。


 姚荣华袖笼中的手指甲生生地又掐在掌心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她不比姚雪差，甚至高于姚雪，为什么皇上看不到她？


 却把这个野丫头宠上了天。


 老夫人此时激动地又流下泪来，知足了，即便是三年后有变故，皇上一定会对雪丫头做出好的安排，不会让雪丫头难过日子。


 姚雪也是泪水莹润，悲伤的心被这一通话温暖起来，之前的痛在此刻消散下去，不管之前他是谁，也不管之后他又是谁，不管他看重的是什么，但终其一颗心，爱的是她姚雪，她的灵魂。


 不能相爱，却也不想相杀。


 “安子替我回话给皇上，臣妾感谢皇上对臣妾做的一切，臣妾铭刻于心不相忘，臣妾会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的，让皇上不要担忧，皇上也要好好地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臣妾牵挂他。”


 郑安躬身道，“安子定会把夫人的话字字不错地带回给皇上。”


 郑安带着小公公们离开了伯府，二房众人也相携着回了紫竹院。


 老夫人上软轿前，握住姚雪的手涕泪长流。


 都走了。


 灵堂前寂静无声，只有轻轻的一阵风钻进来，吹过，飘扬起烧纸的器皿里那些灰烬，转了几个圈，轻轻落在姚雪脚边。


 姚雪低头看着，这是沈氏在和她说话吗？


 “姐姐…”


 姚雪慢慢回神，看着眼前快要赶上她的姚之敏，见他双眼已经哭地红肿，伸手轻轻抹去他脸上的泪，“弟弟，一会儿饭食来了，一定要多吃，才有力气和姐姐一起在这里陪伴娘亲。”


 姚之敏哭泣道，“爹爹还活着，对吧？”


 姚雪坚定的眼神看着姚之敏，“对，爹爹活着，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娘，可娘再也回不来了。”姚之敏终于放声嚎啕。


 姚雪一把揽住姚之敏，紧紧拥抱住，“娘亲在天上看着我们，她没有离开我们，所以我们要好好地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娘亲才会快快乐乐地。”


 姚之敏的嚎啕声响彻在伯府上空。


 任谁，闻之落泪。


 尔岚提来了饭食，姚雪对尔岚道，“你也快去吃，记住，要吃饱了，只有吃饱了才能又精气神又力气做事。”


 尔岚哽咽道，“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吃得饱饱的，来看护夫人，看护姑娘和少爷，谁也别想欺负了去。”


 姚雪摆摆手，“去吧。”


 尔岚抹了一把泪，快速离开。


 姚雪又道，“龙护卫，大家轮班换着去吃饭。”


 龙翼低声道，“是夫人。”说完，打着手势，一批人走了。


 姚雪和姚之敏吃完，尔岚也返了回来，姚雪吩咐她去把古筝取来放到灵堂上，姚雪净手后，坐在古筝前，弹奏起来，随着音乐，歌声也从口中飞出：


 台北的机场是个分手的老地方


 你的心情和我一样


 难过却无法去抵挡，不再有浪漫


 也不会有地久天长


 只有一种无奈的习惯留在我身旁


 我不是不温柔


 对你的要求我总是做不到


 还是我给你过分所以我还是给你最大的自由


 我不是不温柔，只是你要的我没有


 所以像我挥挥手，请你答应我最后的要求


 不要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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