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折竹

 夜色之下，寂静的荒楼像是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向来人散发着无边恐怖的气息，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都给人一种潜藏着什么东西的感觉。


 然而，衣着一身天水碧的青年就仿佛对这一切都不为所知，淡然得像是餐后散步消食一般，朝着楼内走去。


 青年名唤吾舟，此时此刻实际上还在用意念与世界意识进行着沟通。


 [你说这咒术界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啊？]吾舟有些无奈地问道。


 他来到东京已经足足一个多月了，可直到现在为止，依旧没有遇上咒术界的人。


 世界意识吐槽道：[谁让你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每次都在他们来人之前就跑了。我也不是没给你咒术界主要地盘的所在地，你直接找过去不就行了。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干什么？]


 [这可不行。当然还是要他们主动邀请我进入咒术界，才比较符合我现在的人设。要不然，堂堂修真界正道魁首，主动送上门去，也太掉价了。]


 是的，修真界。


 一个听上去就和咒术界相去甚远的世界。


 吾舟也并非是一个咒术师，而是一名修士，一名主修傀儡术的修士。


 这个正在与他聊天的世界意识，也并非是这个世界的意识。


 吾舟是在一个多月前来到这个世界的，为的是拯救他们岌岌可危的修真界。


 延续上万年，在一千年前真正步入末法时代后，当今的修真界终于只余下了不足十人，即将迎来最后的结局。


 也就是这时，吾舟才知晓他们的世界居然还存在自我意识。


 世界意识找到了吾舟，告诉了他两件事情。


 第一，他们的世界其实是一本书，因为寄托了读者的期许才得以诞生和存在。


 第二，修真界灵气日渐稀薄是因为书的热度降低，等到修真界的这本书再无人问津，修真界就会崩溃。介时，吾舟和他仅剩的几个修士友人，也就离死不远了。


 吾舟不怕死，但看着修真界仅存的友人们，他觉得是不是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世界意识提出，可以将他送到另外的世界去。通过在那边提升修真界的认知度，将他们的故事融入到彼世界的故事里去，从而将彼世界的热度引到修真界来。这样，修真界就能避免灭亡的命运。


 吾舟同意了，所以他现在在这里，寻找一个进入咒术界、加入到他们故事当中去的机会。


 步伐停在了顶层某个房间的一堵墙面前，吾舟抬起手来抚上了这面墙壁，近距离的感受着墙壁上所留下的肉眼无法看到的痕迹。


 已经被祓除了的咒灵残留下的咒力残骸，还有……熟悉的魔气残留。


 这并非是咒术界会有的东西，来源当然是他们修真界。


 咒术师使用咒力之后会留下咒力残骸，修士使用灵力之后也会留下灵力残留，而魔气——则是魔修才会有的东西。


 这个世界仅仅只有吾舟这么一个修真界的人，这道魔气残留自然也是他留下的。不过不是现在这个他留下的。


 前面说到了，吾舟是一个精通傀儡术的修士。


 留下这道魔气残留的，便是吾舟目前手中操纵的一个人形傀儡。


 至于为什么要特地留下一个魔气残留又让另一个自己过来找，那就得另说了。


 总之，这是吾舟现在为了融入咒术界而谱写的剧本。


 轻抚着墙面上的魔气残留，吾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又来晚了啊……”


 虽然也许这次依旧不会有人来，但吾舟还是会把该演的戏演全。


 他现在在追寻那个魔修，既然没能追上，那此地也不宜久留了。


 毕竟，咒术界的人也许再过不久就会过来。


 吾舟立刻收回手，转身便朝离他最近的窗户走去，打算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他已经踏上窗台准备一跃而出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


 “啊啦，这么急着走吗？不如先留下来和我聊一聊怎么样？”


 伴随着声音一同出现的，是窗户外悬停在半空中的一位青年。


 一身纯黑的制服，胸前螺旋状的纽扣，以及蒙在眼前的黑色眼罩，和因为带了眼罩而向上竖起宛若羽毛球一样的白发。


 吾舟心中一喜。


 终于来了，他铺垫了一个多月一直等着来发现他的人——咒术界最强，五条悟！


 五条悟脸上挂着一个兴趣十足的笑，正正好好地挡在了时折竹的面前。


 吾舟抬头看向了五条悟——如果这个动作真的能够称之为看的话。


 因为他的眼睛上蒙着一条素白的布条，布条在他脑后系上了一个结，看上去似乎一拉就掉，实际上却把他的眼睛覆盖得严严实实。


 所以，说是看，其实他只是做出了一个看的动作而已。


 然而与他“对视”的五条悟也没有半点觉得不对，因为——他也蒙着眼睛啊。


 “啊咧？”注意到面前人模样的五条悟感觉十分惊喜。


 他——白发、黑眼罩、最强


 面前的人——黑发、白眼罩、看上去也挺厉害的


 五条悟欢快发声：“你看上去和我很像嘛，要不要打一架试试看？”


 吾舟：“……？”


 他疑惑地向世界意识发出了询问：[稍等一下，你确定我面前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就是咒术界的最强？]


 [……]世界意识明显也觉得这个真相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对，他就是五条悟。]


 吾舟：“……”


 算了，还是先走他的剧本吧。


 在五条悟眼中，面前的青年似乎就是对他说的话感到有几分意外，稍微愣了愣神。


 不过很快，对方便轻轻勾起了嘴角，像是一个看到孩子在胡闹的长辈一般，露出了一个包容性十足的笑。


 对方的模样看上去也很适合做出这样的表情。


 虽然蒙住了眼睛，但青年如玉一般温润的气质却是怎么遮也遮盖不住的。再加上他一身翩翩然如羽化而登仙的天水碧长衫，更让人感觉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触动他的怒火。


 “五条悟？”


 青年将已经踏上窗台的脚撤了回去，“看”着窗外的五条悟问。


 五条悟顺势就蹲到了那个窗台上，还像小孩子被点名以后一样举起了手。


 “嗨，这里是五条悟。你呢？你是什么人？”


 吾舟面上露出了一个温柔而不带任何攻击性的笑容。


 “你好，在下不才，凌霄派时折竹。幸会。”


 对，不是说错话，也不是故意骗人，现在在五条悟面前的，确实不是吾舟本舟，而是他正在操纵的另一个傀儡——凌霄派掌门，时折竹。


 “虽然这样可能显得有些仓促，但很抱歉，我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办，可以麻烦你让我离开吗？”吾舟，或者现在该叫时折竹，紧接着说道。


 [啥？你还要离开？]意识海里，世界意识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咱这都等了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终于撞上一个咒术师了，还是关键人物五条悟。你怎么还要跑？]


 吾舟安慰道：[别急，我只是说说而已，等会儿会给他机会把我留下来的。]


 “唔……”


 五条悟捏着下巴，似乎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


 “如果我说不行呢？”


 时折竹面上笑容不改，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要再和五条悟沟通的意思了。


 他调转方向，打算从大门那边离开。


 然而五条悟一个瞬移又挡在了他面前。


 他又转向了另一个窗户。


 面前的却还是五条悟。


 前门，后门，这个窗，那个窗。


 两人以闪花人眼的速度在房间里玩起了“你走我拦”的游戏。


 五条悟还很有心情和时折竹聊着天。


 当然，是他单方面的废话输出。


 “这边不行~”


 “前路不通~”


 “这里也有五条悟~”


 “怎么办？出不去了~”


 时折竹：……


 时折竹：= =#


 他大概知道五条悟是怎么成为最强的了——这么欠扁，不是最强根本活不下来好吧！


 不过，五条悟是咒术界最强，时折竹难道就不是修真界的正道最强了吗？


 虽然看上去性情温润，但时折竹怎么说也是正道的魁首，一派的掌门，也是有着自己的脾气的。


 于是，在第N次突破失败之后，一直没有出手的时折竹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了，调动体内的灵力，一脚就朝挡住他前进道路的五条悟踢了过去。


 五条悟灵活躲过的同时惊叹出声：“哇哦，这是什么？看上去既不是咒力，也不是像是异能力。”


 之所以要说你们，是因为六眼在现场还捕捉到了另一股与时折竹所用能量极其相似的残留。


 只不过和那个有些阴暗暴戾的能量残留比起来，时折竹身上的这股能量要干净得多。


 很明显像是一个正派一个反派的感觉呢，是从能量本身上就划分出两个派别了吗？


 五条悟在心中暗自猜想道。


 从这一击开始，两人算是正式地动起了手。


 “墙上的能量残留是和你现在用的这份能量很像呢，那是你认识的人留下的？”


 “最近东京地区有很多咒灵都被人抢先祓除了，现场没有咒力残骸，如果不是六眼的话，我也许也看不到你们这种能量。所以，那些咒灵都是他祓除的？还是你祓除的？”


 “虽然挺感谢你们给我们帮了忙，不过还是想问一下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呢。”


 一来一往中，伴随着墙体被打碎、大楼被破开的巨大声响的，是五条悟十分真挚地提问。


 与之相反的，是一直都缄口不言的时折竹。


 但其实——


 [哇——时前辈打架这么猛的吗？]


 已经将自我意识退避到最深处，任由时折竹的身体依靠本能行动的吾舟感慨道。


 现在由他操控的这具时折竹的傀儡，实际上是世界意识完全根据原世界时折竹本人复制出来的，拥有着那位修真界天之骄子一模一样的身体与潜意识。


 所以吾舟就干脆退居二线，由时折竹本人的意识来战斗了。


 当然，主要的原因还是……吾舟不会打架。


 不会还有人要求一个远程操控职业拥有强悍的近战能力吧？


 总之，战五渣的吾舟就在时折竹的体内看着自己和五条悟打。


 从一开始的单纯体术对打，到一个用上灵力一个用上咒力，再到——


 “有意思，纯粹用能力凝结出来的武器？看上去好像还挺帅的，威力呢？”


 看见时折竹手下用灵力凝结出的剑，五条悟惊叹着挑起了一侧的眼罩，露出了低下碧蓝色的苍天之瞳。


 “六眼”告诉他这一击很强，比起他的最强招式[茈]也半点不弱。但是——


 “再这样打下去的话，你会死的吧？”


 五条悟指了指时折竹的腹部，那个对修道之人而言是丹田所在的地方，说道。


 “那里，你那种不知名力量的运转已经乱掉了哟。”


 然而，对面的人却依旧维持着剑招要即将发出的姿势。


 “喂！真的假的？”


 五条悟眼里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事情显然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五条悟能看出，对面的人已经在尽可能地削减这一招的威力了。但很明显，他体内的能量已经失控了，这一招——只能释放。


 时折竹显然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失控。


 意识海里，世界意识吓得大叫不已：[舟舟！咱们收！收！收！这一招放出去，时折竹这个傀儡就要坏了！咱们可没有多余的能量再捏一个！]


 吾舟严阵以待：[你先安静。我现在控制得很艰难。]


 世界意识不敢打扰，赶紧闭嘴。


 剧本虽然是吾舟自己安排的，这一招的释放也是吾舟计划之中，可这还是他第一次操纵这么高档次的傀儡，还要释放这么强力的招式。他几乎是将整个的心神都放到了这上面。


 只见时折竹手上青筋迸起，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才将剑端从原本对准五条悟的方向，往右偏移了出去。


 这一点也被五条悟发现了，不过在他迅速的思考过后，五条悟还是在跃跃欲试的激动之中，在拿[茈]和对方对冲和任由对方把这招放掉之间选择了前者。


 于是——


 随着一道青色剑芒的闪出，“轰”地一声，蕴含着浑厚灵力和无上剑意的一斩，与仿若带着雷光电影的一发茈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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