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未雨绸缪

李田的遭遇，马文生并不清楚。他躺在宾馆的床上，一时间总是难已入眠，脑子里总是转着王明芳发来的那条短信。像马文生这样没有一点点背景的人，在津县能做到副县级的领导干部，而且还是实职，这在很多人看来，委实是天方夜谭了。

县城官场生态，是一种奇观。县城通常很小，官员们互相之间都很熟悉，有的还是同学或者战友，加上儿女姻亲，各种错综复杂联络到了一起，用美国人的话来说，两个陌生人之间，往往只隔着六个人。县里的官员们根本无需六个人，通常拐两个弯儿，就能认亲了。

因此，像马文生这样完全倚靠自己单枪匹马奋斗的，几乎可以说没有。

马文生之所以能得以升迁，主要是因为陆艳梅，正是有了她的帮助，他才有了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跟着也是因为救了王谨一命。如果没有那一次救了王谨的命，马文生最多也不过就是城关镇的一名副职而已。

所以，王谨中了风之后，马文生在津县的地位，可以说是岌岌可危。就连县长农加国，在县里的常委们联手之后，也不得不选择退让。

如果不是因为池薇的突然到来，那一次城关镇的党政联席会，就会让马文生头撞南墙了。

马文生认真地分析着自己的处境，他决定立即给孙才旺打电话。电话很久才接通了，孙才旺迷迷糊糊地问道：“马镇长，是您呀？”

马文生嗯了一声道：“才旺，这么晚了，我还给你打电话，是这样的，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一声，你明天上班，要出个通知，下午一点召开机关干部会，考勤的福利再酌情加一点。凡是缺席的，一律扣除当月的考勤奖。”

孙才旺听到这话，已经清醒了很多了，他连声说好，“我记下了，马镇长。”

马文生这才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手做得不算光明磊落，但是事到如今，他确实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跟着他又给刘安国打电话。

刘安国倒是没有睡，电话里的环境静悄悄的，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文生镇长，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刘安国客气地问道。

“安国镇长，我想了一下，农贸市场那边账面上，有没有积余，如果有，再弄些来，作为年头的开门福利吧。”马文生问道。

刘安国答道：“有，机关干部一个人再多发五百块钱，应该没有困难。不过我倒是奇怪了，这个事明天再说也不迟啊。”哪有半夜三更来考虑给干部们增发福利的。刘安国觉得奇怪的同时，也预感有事要发生。

马文生苦笑了一声道：“你明天一早，就让财政所把钱转出来。至于其他的，你到时候会知道的。”他没有明说，也不想明说。因为该来的事情，就要到了。

第二天上午，王明芳一直没有到政府来上班。

孙才旺把通知出了，机关干部们上班虽然不正常，可是听到下午开会，要增发福利，不来还要扣考勤奖，于是大家这一天也就没有离开。

直到下午一点，县纪委书记曹文雪在城关镇书记王明芳的陪同下，突然领着纪委副书记和几名纪委常委，来到了城关镇。她一到，就通知城关镇领导干部开会。

党政班子成员不过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小会议室。曹文雪见到人到得很齐，有些奇怪。她再看了看班子成员的脸，没有一个有喝过酒的样子，更是吃惊。曹文雪便疑惑是不是有人暗中通知了什么，不过她奇怪归奇怪，也没有表露什么，而是宣布开会。

“今天的会议，主要的议题只有一个，根据县委常委会议精神，由县纪委签头，对城关镇的领导班子进行一次年终测评。这一次测评，主要是根据德能勤绩这四块进行，但是我作为纪委书记，要求的肯定不仅仅是这四块了，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就是廉洁。党员领导干部的廉洁自律，从中央到省到市，以及具体到我们津县，一直要求很高，我相信，在座的同志都对这一项工作有充分的认识。这个会，主要是通气会，下面我们就要召开全镇机关干部会，对大家进行测评了，”曹文雪不紧不慢地说道。

刘安国这个时候对马文生昨晚深夜打电话的目的清楚了。他不由得暗暗佩服马文生，能在这短短时间想到一个办法，来控制局面，的确是不容易。

如果这件事放到上午来安排，就很有可能会引起种种议论。

政府办通知全镇的机关干部到大会议室开会，干部们便一齐赶到了会议室里。

等县纪委的常委们将考核表一一分发，让机关干部们对镇上领导打分时，大伙儿都有些出乎意料的感觉。

不过，有办公室通知过了，说要增发福利。钱是亮眼的，有钱拿，这说明这一届领导班子做得不错，于是大伙儿都给领导班子打了高分。

马文生见着眼前的景象，凭感觉，他知道这一次算是过关了。起码在考核打分的时候，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如果这次机关干部没有到齐，估计他会挨上一顿训斥，甚至曹文雪可能直接表示对他工作能力的怀疑。

马文生有这样的想法，与王明芳上午没到政府来的情形有关。王明芳没有过来，那么在政府负责的人就是他马文生。曹文雪想借题发挥，也自然和他马文生搭上了关系。

那么，现在这事就算是平稳地过去了吗？不可能。马文生心里想道。就算打分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不代表打分以后也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马文生的目光渐渐变得生冷，他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朝着曹文雪走了过去。

“曹书记，打分结果，是现场统计宣布，还是由纪委带回去统计？”马文生问道。

曹文雪不耐烦地看着他，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打分的结果，是带回到纪委统计。

这么做，就完全可以暗箱操作了。如果马文生得分高，纪委也能说他得分低。因为马文生没有去纪委调看打分表的权限。如果马文生得分低，那更是正中曹文雪的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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