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意欲结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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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墨烟换了身东厂役长的褐衫，到北镇抚司衙门去询问审讯情况。


 诏狱是谁都不想进去的地方，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进的。张郎中宅内的姬妾和仆从在衙门关了一晚上，被威胁若是不实话就关到诏狱里去和张郎中作伴，于是马上就有人招了。


 先是管家松了口，金银藏在后院的假山石下。再是姬妾透露，其实张郎中并不真的是宅邸主人，真正的老爷似乎另有其人——可惜那些美姬专擅吟风弄月，“头发长见识短”，并不知道那个冉底是谁。


 情况也就很明显。


 有人做了假账，将地产放在张郎中名下，以便逃过京察。昨从后院坐马车逃走的人或许就与此关联。


 但这仍然大有蹊跷之处：


 按理来，尽管本朝一贯推崇廉洁勤俭之风，然而实际上官员们因俸禄低下的缘故多有贪腐，朝廷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真的频繁搜查。


 如若有人转移财产，明该人不但侵吞财富众多，并且认为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需要腾挪转圜余地。可惜他没有料到张郎中比他更早被抄查。


 事情既已败露，查起来不会难。


 张郎中尽早招供自是最好，而户部管理京城土地的册子更是需要好好核查……种种事宜，督查院肯定会派人去办。至于执行结果究竟如何，墨烟便不得而知——督查院内的贿赂往来并不见得比六部少。


 不过，既然卯星的役长格外嘱咐她监察张见卓，明此人必定有其特殊之处。


 无论督查院的态度如何，东厂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这条线索。


 这会儿，墨烟在锦衣卫衙门廊道上边走边思索，不幸思路被陡然打断：


 “公公，这么巧又碰上了。”


 墨烟抬眼一看，看到白启鸣脸上的那对梨危


 青年笑起来颇为可亲，宛如墨烟是他相识多年的好友。


 “白校尉。”墨烟顿了顿，反驳道，“我看不是‘巧’，是我们都被派来调查张郎中一事。还是，您只是闲来无事到处乱逛才恰巧碰上我？”


 “我的确从师父那儿讨来了这个差事。”白启鸣摆摆手，“这不就是巧吗？”


 “白校尉虽只是普通力士，行事做派倒很像个总旗。”


 “这话可不能乱啊。这会儿各个总旗还没有要退下来的，哪儿有我的位置。”白启鸣知道墨烟是在拿他打趣，并不生气，“对了，包子怎么样？昨你带回去尝了吗？”


 话题转换到包子，墨烟的面色缓和下来。


 毕竟是用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墨烟点点头，真心实意地：“令堂手艺很好。”


 “那就好！”白启鸣一笑，两个梨涡又浮出来，“我原本还担心像你这样每日跟着厂公进出宫门的人，会不会瞧不上门户做的吃食。要不是昨回来太晚，琢磨着过了晚饭时间或许不方便开灶，我都不好意思塞给你。”


 “白校尉费心了。”墨烟客气一句，接着笑起来，“我是个贪吃的，依我看，令堂的包子远比宫里那些过零的残羹冷炙要好。再我陪在督主边上，有时候白日里一整寻不到机会吃饭，早就习惯了，一点儿也不挑嘴。”


 白启鸣看着墨烟的笑容，微微愣了愣。


 墨烟并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时候毫不拘谨，看上去有多么孩子气。


 白启鸣伸手握一握墨烟那双在他看来颇为纤瘦的肩膀，蹙起眉叹气道：“公公也正是在长身子的年龄，可别为了侍奉主人总饿肚子。”


 ——这句话本身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为人臣、为人仆的日子怎么过，从来由不得自己选。


 再墨烟不时跟随莫迟雨出入宫殿，知道那些真正的仆人伺候贵主有多辛苦，粗使太监更是不被当人看。相比之下她作为莫迟雨近侍，日子非常体面，每顶多是端端茶盏而已。


 然而，然而；白启鸣的神情和语气似乎使得这句话有了一种别样的价值。他非常真诚，不假思索的真诚。


 墨烟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总算想起来要维护一下莫迟雨的名声：“在其位谋其职。再……督主待我很好。”


 墨烟尽管性子拘束不住，但懂事后惯来还是听话的。她一直跟随在莫迟雨身边，莫迟雨往何处走她就往何处走，莫迟雨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这次奉命调查张家，其实是她头一回离开莫迟雨自己做主。她有诸多不明白和不习惯的地方，都需要慢慢摸索。


 其中就包括如何与人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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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推辞所谓的一起行动，墨烟又和白启鸣磨了好一会儿嘴皮子。


 倒也不令人觉得烦躁讨厌。


 “厂卫虽都是直接听从皇上吩咐，但毕竟亲疏有别？”


 白启鸣用手背拍了拍飞鱼服肩头的刺绣，带着一点儿抱怨的口吻：“我若是东厂的人，咱们是不是就可以一起调查？”


 别人这话倒没事，白启鸣这话就显得很滑稽，毕竟他曾经自己推辞过到东厂任职。


 “自然更方便些。”墨烟谨慎地回答，“东厂和锦衣卫不同，锦衣卫下置十四个千户，底下人办事顶头的人不一定晓得。但东厂直领管辖、机构简洁，督主什么都知道。”


 白启鸣沉思片刻，点点头。


 “……所以你觉得要是咱俩太亲近了，你的督主会不高兴？”


 墨烟忍不住翻个白眼：“白校尉也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我这不是想和公公你做个朋友嘛。”


 墨烟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和我做朋友没什么好处。”


 “做朋友哪是为了要好处！合得来就校”这回换白启鸣翻她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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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烟到东边街市上去找顾四。


 这回顾四坐在店铺门口喝茶晒太阳。


 墨烟在他面前一站，挡了他的光。


 顾四眯了眯眼睛，看到她穿着褐衫、佩着役长腰牌：“哎呀，东、东厂的官爷？店有什么帮得上的地方？”


 墨烟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不该穿官服来见卯星的档头，这有违卯星探子的“隐世”之道。


 不过既然来了，也没有回去的道理：“怎么，东厂番子就不能忽然想吃蜜饯么？”


 顾四叹一口气，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咕噜喝个干净：“去店里。”


 顾四口中的“店”在繁华街市的角落处，是一家蜜饯铺子。


 他领着墨烟往里走，不忘顺手抓一把蜜饯塞给墨烟。到了内屋，顾四把正在睡午觉的厮赶出去，招呼墨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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