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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穿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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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烟右手执着落墨剑,左手握着不知何时从何人身上夺来的长刀。


 她双手皆可使刀剑,她的手脚、牙齿、浑身上下所有坚硬的骨头也都是武器。


 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杀光所有人吗?或许可以的。


 也不过是十多个人而已。


 虽然她要保护乐平王,但她或许还是可以做到的。可是从另一个方面——她之前从未做过这样的事,除去“从前”那些模模糊糊似真似假的混沌的记忆,她从未以自己的双手与这么多人相拼——而且是武艺高强的刺客。


 墨烟不确定自己做不做得到。


 但是墨烟也不是那种会考虑“做不做得到”的人。她只会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如此而已。


 她当然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齐环宇。


 他是她的血亲。是她的堂兄。是一个能够与她有所同涪感怀同悲的人。也是是一个尚在腹中的孩子的父亲,是一个女子的丈夫;远些,他是京城各大勾栏的财神爷,以后不定还会是为许多风尘女子赎身解难的大恩人……


 这样的人,不许死。


 那面前这些人就该死吗?


 不。墨烟不会去思考这样的问题。墨烟只保护被归入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人。


 割开他们的喉咙,戳瞎他们的眼睛,踢断他们的肋骨,砸烂他们的颅骨。斩断他们脚踝、折断他们的手臂——这是不够的。必须要杀掉才校墨烟很清楚,如果待会儿自己身负重伤失去意识,她不能留下一个活口让齐环宇去面对。


 乐平王是乐平王。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怎样杀人。


 渐渐的,声音似乎歇止了。


 啊啊,原来如此。


 还剩下最后两个人了。


 但是他们看上去胜券在握、并不退缩,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的腹部已经被刺进一刀,左腿已经无法站直吗?不,这些对墨烟而言哪里是什么大问题。她还可以继续,还可以继续……


 其中一个人冲过来,矮身攻她下盘,另一个人则直直朝床板上冲过去。他踩上床榻,准备从上刺下一刀,如果长刀扎穿木板,便会直直刺向齐环宇。


 这当然是在下一个赌注。


 对于刺客而言,是“长刀刺入乐平王何处”的赌博,但对于墨烟而言,她绝对不能允许那把长刀刺下去。


 区区两人,不算什么——


 她在抬脚侧身闪过刀刃的同一时刻,借助旋身之力将落墨剑掷出去。短剑刺进床板上那名黑衣者的后颈部,又从喉前而出。长刀钉入木板内几寸处,戛然而止。


 只要再杀一个——


 忽然,一支箭。


 不对,是两支箭。


 她躲过了一支箭,与此同时还避过了最后一名黑衣者劈来的大刀。但因为这个倾身的动作,她的整片背部暴露在了早已破损洞开窗框之郑另一支箭似乎早已预判了她的躲避方向,刺破月光而来。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在这样想着的刹那间,那支箭穿透了她的胸腔。


 箭镞探出皮肉,箭杆留在筋骨之郑


 她的动作并未迟疑,旋即回身用左手所持的长刀砍下最后一名刺客的头颅。


 她知道这支箭必定是从极近处射来,不然一支轻箭不会有如此力量。


 那名操弓者必然就在院内。


 她不能允许他活着。


 墨烟发觉自己的意识虽然无比清醒,但眼前的事物却在摇晃、发黑,就像月光被吞没一般,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


 啊,原来是……这支箭果真刺进了自己的心脏吗?


 嘭,嘭,嘭……


 它跳不动了。


 它破了。


 刺客没有再继续射箭,他逃了?在看到最后一个同伴被杀后,逃了吗?


 不校她必须要确认清楚。


 墨烟折断刺出前胸的箭镞。她握着淋淋漓漓滴落着鲜血的长刀,来到院内。


 院内悄然无声。


 看来,确实是逃了。


 她站在月光下数着自己越来越慢、撕扯之声越来越响的心跳,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呼吸,她觉得好痛,但不是心脏,是浑身上下每一寸肌骨都在震痛。


 终于,她数不动了。


 她觉得刺客应当确实是离开了。


 她丢下手里的刀——她的手指握不紧——跌跌撞撞走回房间里。


 破碎的家具、瓷器铺满一地,还有一具具鲜血尚温的尸体。


 “王爷……”她走到三进房间的最后一进,回到那张柚木雕花拔步床旁边,“王爷,已经没事了。”


 齐环宇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如果这是一个噩梦的话,他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醒来。他试着放下捂住头部的手。


 忽然他听到“砰”地一声钝响。


 他在漆黑的床下抬起头,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顺着光亮处望去,在复归宁静的午夜,月光非比寻常的明亮澄澈,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宛如笼罩着一层白霜一般,其上横陈着物件与人躯的碎片。


 他眨了眨眼睛,意识到那是墨烟。


 少年倒在地上,血水如同无风之夜的海潮,在月光下静静朝他流淌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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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烟做了一个梦。


 不是她经常做的那个噩梦。而是一个更加奇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抱着莫迟雨恸哭不止。


 她在质问,为何他们要为国君的国而牺牲,为何好人不得善终?哪里没有奸邪歹人,哪里不肮脏污秽,哪里不是地狱?人本是与恶鬼无异的东西吗?墨烟觉得好奇怪。她觉得自己是不会敢在莫迟雨面前这样的。可是莫迟雨也没有责怪她。


 相反,督主在安慰她,用非常柔和的声音安慰她。


 他甚至了一点儿都不像是他会的话:你回来,我不知有多高兴。


 然后,督主问她,有没有带着落墨剑。


 她点点头。


 莫迟雨从她的腰间抽出了那把短剑。


 “墨烟,你可以恨我。但是只恨我就够了,好不好?”他问她。或者,要求她。


 然后,漆黑的短剑刺进了她的心脏。


 她漂浮在冰凉的潭水深处……


 是吗?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从前”是这样死去的,对吗?


 是梦还是现实,是真是假,是幻影还是心相?


 不,不重要。不重要。


 她不在乎。


 无论出于什么缘由,她不会恨督主杀死她。督主既然杀死她——他一定有着墨烟愿意服从的理由。


 可是……


 她如今毕竟不是在梦郑扼杀心脏搏动的也不是莫迟雨手中的剑,而是一支无名者的箭杆。


 她现在感到很不舍。现在的她还不愿意死。


 谁可以救救我?她想哭泣,可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流出眼泪。


 督主……督主!救救我……我不能,不能在没有见到您最后一面之前就丧命于此……谁能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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