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送嫁 五月十五，宜嫁娶，宜祈福，……

 五月十五, 宜嫁娶，宜祈福，宜出行, 宜入宅。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灯火与晨光交织，将顾家的府邸映得红霞一片, 屋顶也金灿灿的, 又富丽又喜庆, 果真诸事皆宜。


 替顾照思梳头的全福人是广恩伯夫人，广恩伯府行事是奇葩了些, 但奇葩也有奇葩的好处，那就是从不精神内耗，心宽气和, 长寿又安康。


 老广恩伯和老广恩伯夫人活得精神抖擞，时间可以冲淡一些不算太严重的问题, 太后娘娘和她这对哥嫂的关系不复早年僵硬，如今还会时不时召老广恩伯夫人进宫陪她住几天, 人老了就容易念旧。


 虞翠手里捧着凤冠，含笑看着广恩伯夫人念完“一梳梳到头, 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尾, 比翼共双飞。有头又有尾, 此生共富贵”的吉祥话，随后就被盘了个精致漂亮的团髻，就可以戴漂亮的首饰和凤冠了。


 大晟女子出嫁时皆可着凤冠霞帔，凤冠并非是嫔妃和命妇专属，但平民女子也只有在成亲的时候可以佩戴，尊卑有别, 贵族和庶民到底是有不同的。


 顾照思的妆容是虞翠大半夜爬起来亲自给化的，大晟新娘子出嫁的传统妆面就是大白脸，黑眉毛，红胭脂和红嘴唇，真真能吓死个人，说话都感觉立马要掉三斤粉下来，太毁颜值了。


 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婚礼呢？尤其是古代，女子几乎都是只此一次，怎么可以顶着一张能跟怨鬼比美的大白脸去迎接这一生中最重要的的时刻呢？


 知不知道什么叫伪素颜妆?知不知道什么叫清透裸妆?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纯欲天花板?顾照思长得千娇百媚，化妆就要放大她纯欲的特质，让九十五分的原生底子突破一百分的美丽极限，给予众人无与伦比的惊艳才不辜负她新婚大喜。


 广恩伯夫人作为顾照思的全福人，顾照思的开脸只能由她来完成，开脸完成后才是上妆。本来也该是广恩伯夫人一手包办的，但虞翠主动请缨，顾照思也私心想让虞翠帮她化妆，广恩伯夫人也就不坚持了。她是个很看得开的通透女子，并不觉得新娘子就非得让她们的全福人来画妆面才行，若是全福人真那么灵验，那怎么还有那么多过得一点儿也不幸福的妻子呢？


 顾照思对自己的妩媚一直是逃避的，虞翠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放大了她的媚骨，好看是好看，漂亮也是真漂亮，化完妆照镜子的那一刻，连被虞翠挤到一边坐冷板凳的广恩伯夫人眼睛也亮了。


 广恩伯夫人接受度相当高，夸完底妆夸眼妆，夸完眼妆又夸唇妆，还说要跟虞翠学，并且拍胸脯保证一定能把陆临枫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硬生生将原本对纯欲妆容还有些接受不良的顾照思给夸得小尾巴也翘了起来，人舒展了，自信了，看上去就更美丽动人了。


 所以顾老夫人和韩氏她们甫一进屋，看到虞翠为顾照思化的妆容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要不是后面还跟着其他夫人，顾老夫人怕是就要开口斥责虞翠和顾照思胡闹不懂礼数规矩了。


 但有外人在场，今天又是顾照思大喜的日子，她若是开口斥责，那她就是第一个触霉头的，是存心不想让顾照思和陆临枫这对小夫妻顺利和美，传出去她也就不用做人了，人不可以如此没品又下作。


 还好没选韩氏当顾照思的全福人，不然顾照思九十五分的姿色能被她拉到六十五分，哪里比得上通透又开明的广恩伯夫人呢？她不仅愿意让虞翠上手，还在顾老夫人她们跟前一口认下是她给顾照思化的新妆容，将虞翠和顾照思的干系撇得清清的，有事她扛着!


 天光熹微，自然光打在顾照思的脸上，完全没有寻常新娘子出嫁时的厚重粉底和做不了表情的僵尸脸，如玉的肌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柔和细腻，自带滤镜，美得好似画中仙。


 “吉时已到，还请姑娘戴凤冠，穿嫁衣，披霞帔。”


 圆润富态的喜婆等各位夫人说完祝福词后就适时开口了，成亲这日，何时起床，何时梳妆，何时出门都是有吉时的，错过了就不吉利了。


 所以那些夫人们听到喜婆这么说，立马就闭口不言，将被围在中间的顾照思露了出来，要是耽搁了吉时，以后人夫妻要是不顺，来找她们算账怎么办?参加个婚礼是为了喜庆，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虞翠捧着凤冠上前，顾老夫人端庄接过，稳稳地戴在了顾照思的头上，长长的流苏垂泻，折射出晶莹星辉。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


 顾照思眼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


 顾老夫人也柔和了脸色，她轻轻将凤冠上不慎缠到一起的两条流苏分开，对着顾照思第一次不带任何算计地说道:“别哭，还不到时候呢，留着上花轿的时候再哭。一晃十年就过去了，你也从小孩子长成大姑娘了，天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祖母祝你与夫君同心同德，白头偕老。”


 她往前推了一把顾照思，笑道:“该穿嫁衣了，别误了吉时。”


 韩氏和葛氏一左一右扶住了顾照思，一人拿霞帔，一人持嫁衣，“别怕，思姐儿。”


 其他陪同的夫人也七嘴八舌地开导起了顾照思这位新嫁娘，战斗力不够的年轻夫人只能含恨退出中心圈，其中就包括了顾芳汀阮菀她们，根本挤不进去。


 虞翠是懒得跟那些夫人们挤，她现在是虞·平平无奇·翠，没有镶上金边，在众人眼里她依旧还是那个丫鬟豆蔻，什么时候她跟她舅昭告天下，什么时候她的金身就修好了。


 她现在的注意力放在顾芳汀大得吓人的肚子上，龇牙咧嘴，纠结万分，“双胎啊？”


 顾芳汀是坐在椅子上的，她根本站不住，顾芷汐陪在她身侧，脸上的忧色根本压不下去。阮菀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傅玉书抿着唇，小脸有些发白。


 顾淑慎和顾若清站在一块，跟虞翠她们几个人隔了一些距离，顾淑言跟着她的夫君外放了，顾芊涵自远嫁后还没回过一次娘家，所以都未在场。


 顾芳汀额头满是虚汗，顾芷汐刚替她擦干净就又冒出来了，状态实属不佳，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请宫里的太医看过，说是双胎，所以从第三个月的时候我就开始控制饮食了，但肚子还是很大。太医也见过不少怀双胎的孕妇，但我是他见过肚子最大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虞翠皱眉，“你别送照思出门了，现在就立刻好好休息，六姑娘你陪着三姑娘，当初就不该听你的鬼话，让你挺着大肚子来。现在照思你也见到了，就别逞强了，你和孩子最重要。”


 不远处的顾淑慎主动插话进来，也跟着虞翠劝顾芳汀，“豆……虞翠说的有道理，三姐你就听我们几个劝吧，我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一个就差点儿要了我半条命，你肚子里可是有两个，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七妹妹最是见不得有人受难了，你若真跟着她出门，万一要是出个什么事儿，你让七妹妹怎么办呢？”


 她是鬼门关上走过一次的人，虽有想给顾照思和虞翠卖个好的小心思，但她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顾芳汀那个肚子，让她这个过来人看得都心慌。


 顾芷汐性子毛躁，坏毛病颇多，但对顾芳汀是真心实意，“虞翠和四姐都这么说了，姐你就别逞强了，我陪着你下去休息。咱们已经见过七妹妹穿嫁衣最美的样子了，七妹妹之前也一直劝你别来，你却非要来，现在来了，人也看到了，总该满意了吧？待会儿外面还要放鞭炮礼花，真的不适合一个孕妇，你就听我的吧，咱们下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虞翠狂点头，“听六姑娘的，最好再请个大夫来请个脉，不然我不放心。阮姑娘你也是，也都别去靖宁侯府了，就在顾家歇息一会儿，然后就回家，他们要热闹一天的，你怎么能撑得下来啊。照思身边有我们几个就足够了，她不会孤单的。”


 顾芳汀没有再坚持，她的身体情况实在不允许她继续逞强，何况后面其实也看不到顾照思了，红盖头一盖，神仙来了也看不到。


 “那我就先下去歇息一会儿，你们忙你们的，不要在意我。”


 顾若清也说话了，“放心吧三姐，我们会一直陪着七妹妹的。”


 阮菀最后也被劝着跟顾芳汀一起下去休息了，等虞翠送完她们几个回来的时候，顾照思也该出门了。


 吉时已到。


 靖宁侯府那边迎亲的人已经到了，现在正在外面做催妆诗求顾家开门，作诗难不倒陆临枫，可他对上的是顾成谨，状元郎的全才你想象不到。


 在大堂拜别顾老太爷和顾老夫人是需要顾照思和陆临枫一起拜的，所以在梳洗打扮，换好嫁衣后，顾照思只能一直待在自己的闺房，等着陆临枫进门，牵着她一起向顾家长辈敬茶磕头。


 那些夫人们都出去了，回归到宴席上，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待嫁的顾照思和伺候她的丫鬟们。


 虞翠掀起珠帘进了内室，就看见顾照思乖巧地坐在床上，嫁衣鲜红，凤冠华贵。


 她的手边，放着一张绣着比翼齐飞双归雁的大红盖头，金线镶边，珍珠点睛，重工刺绣，锦绣无双。


 虞翠笑了，“怎么不盖红盖头?”


 顾照思也笑了，“我想让你给我盖上。”


 背她出门者，是谨大哥，牵她拜天地者，是陆三。她能给虞翠的，也只有出嫁前的这张红盖头了，她的血亲并不少，可她只想让虞翠给她盖上红盖头。


 虞翠笑中带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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