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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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入腊月年味儿就浓了起来, 虞翠一觉醒来，外面已是茫茫大雪，银装素裹。
虞翠支起小轩窗, 探出半个头去, “唉?下雪了，稀奇啊。”
金华府地处江南，冬日也甚少下雪，尤其是下这么大的雪, 虞翠在这里住了六年，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第一次的大雪，不提了。
采薇拨弄着炭火, 想让屋子更暖一些, 抱厦背阴, 冬冷夏热, 别装病装的真病了, 那她罪过就大了。
“桂香姐姐说今日是大小姐生辰, 厨房做了羊汤, 待会儿会给虞姑娘你端一小锅送来。”
虞翠眼睛亮了，“那咱俩就有口福了。”
她也是够拼，装病装了一个多月，好像跟二夫人较上了劲, 看谁能装过谁！所以已经清淡饮食很久了, 做戏追求真实, 但大冬天的，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羊汤，简直不要太幸福。
惠风院, 赵氏正在打算盘，薛静姝在一旁帮着打下手。
年关将至，庄头和商铺的掌柜们都来报账送租，和交好的人家之间的人情送往，礼物应酬都是一本本的账，再加上这些年二房管家，更是管成了一笔糊涂账。账本做得再细致，但实物对不上就是对不上，不是写在纸上就能掩盖那些东西的不翼而飞，赵氏也不知道她那个弟妹是怎么查的账，就那么让那些庄头掌柜们混过去了，一大笔亏空无从填补。
“查来查去，还是有两万两银子的账对不上，娘，怎么办？”薛静姝难得表现出了几分焦躁。
当初交接账本太急，她们也没细查，结果就让二房把亏空全甩到了大房这里。明明交接的时候一切正常，怎么大房管了半年后反而出现这么大的亏空，还污蔑是她们二房做假账，老夫人您可得为我们二房做主啊！
薛静姝都不用去猜就知道二伯母会拿什么理由来搪塞她们大房和老夫人，但她和娘对此却束手无策，谁让她们接手管家大权的时候太心急，结果就被她们向来以为没脑子的蠢笨二伯母给阴了个狠的。
解禁之后也一改之前凶狠霸道作风，老夫人咳个痰都恨不得拿手去接，二伯母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但明面上是挑不出毛病的至纯至孝，老夫人态度明显松动了许多，再加上她父亲祭日刚过，又勾起老夫人不好的回忆，她和娘实在不能再让老夫人有不满了。
赵氏合上账册，语带恼怒:“就当便宜了那起子豺狼了！”
大头肯定是被冯氏吞了，那些庄头掌柜就算再贪心也不敢太过分侵吞主家财富，他们一家子的卖身契可都在薛家手里攥着呢！家奴是没有私产这一说的，吞的再多，被主家一抄就如东流水，白费心机不说，还会惹上官司，那可不是简单打板子就能了断的。
心善的主家可能在收回财产后简单把人发卖，但人牙子会给他们标记侵吞主家家财的底细，他们的去处只会是最苦最累的奴仆贱役，往往几年之内就没了，还不如像那些心狠的主家直接让官府定罪，起码能死个干脆，不必钝刀子割肉一样活得生不如死。
就像这次来报账进贡的庄头掌柜，不也给她们大房私下送了礼吗？水至清则无鱼，何况现在薛家还不是她们大房的，她们大公无私了半天，辛辛苦苦填上亏空，结果老夫人突然又让她们把管家权还给二房的话，再多的血也不够她们大房吐的。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和冯氏一样，亏空的只是薛家，大房可不会有损失，还会更富裕。等她们真正把薛家握到手里的时候，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处理这些蛀虫，还能给自己人腾地方，一箭双雕。
薛静姝反应的很快，“那干脆就大方一些，今年的地租收成这些都比去年高三成出来，让老夫人看到咱们大房的能力。二伯母掉钱眼里去了，看看她管家的这几年，薛家的收入是一年少过一年，自个儿的腰包倒是一年鼓过一年，真当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吗？咱们大房管家才半年，薛家赚到的银子就超过了去岁二房一年的总和，我倒要看看老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还会不会执意再让二房掺和到管家一事上来。”
赵氏欣慰地点了点头，“娘也是如此打算的，一时的损失不算什么，要知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次我们大房什么都不要，下次才会得到更多。”
“好啦，”赵氏拍了拍女儿的手，“今天是你的生辰，咱娘俩不要一直在书房待着算账了，后花园的宫粉梅和朱砂梅都开了，叫上你的妹妹们一起去赏梅庆生吧，娘给你准备了烤鹿肉，你们姐妹几个边吃边玩，这雪下得也好，瑞雪兆丰年，是吉兆。”
薛静姝“嗯”了一声，“我把虞翠也叫上吧，二伯母是大人能忍，五妹可就不一定了，要知道她今年生辰可是在禁足中过的，不信她没憋火。”
“不怕她搞砸你的生辰宴?”赵氏挑眉。
“搞砸了最好，我生怕她不搞砸。”薛静姝冷静说道，“咱们总不能一直乖乖看着二房讨好老夫人吧？五妹沉不住气是五妹自己的事，二伯母可怪不到大房来。”
赵氏摸了摸她的头，一脸心疼:“苦了我儿。”
若是夫君还在，她和姝姐儿何至于此?步步惊心，如履薄冰，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虞翠刚喝完羊汤就收到了薛静姝身边大丫鬟雪柳送来的请柬，别人的大雪天是烤肉赏梅看雪，她的大雪天是想吃饱喝足睡回笼觉，别人是高雅到要上天，她是要庸俗到要下地，不能比不能比，一比就被衬成渣渣。
“咳咳！”虞翠抵着唇咳嗽了几声，刚才因为喝羊汤喝太急呛红了脸，看上去真像一个大病未愈的小可怜，采薇瞬间心领神会，走上前去，替虞翠推脱。
“虞姑娘这几日确实见好了，但昨天夜里下了大雪，虞姑娘不小心蹬了被子，又着了凉，这不，又发热起来。”采薇用手帕掩泪，声音打着颤，“也怪我不好，给虞姑娘守夜的时候竟然睡过去了，等我发现的时候虞姑娘已经蹬掉被子快半个时辰了，幸好早上起来只是低热，又沾了大小姐的喜气，喝了羊汤发汗，可这赏梅一事还是算了吧，虞姑娘现在这身子，若是出去吹了冷风，实在是……”
她不说话了，雪柳也不好意思非要让一个病号去参加自己小姐的生辰宴，虞翠看上去情况确实不太好，万一真发起高热来，可就成了大小姐的罪过了。
“那虞姑娘就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缺的直接开口跟大小姐说一声就行，大小姐会很乐意帮虞姑娘的忙的。”
虞翠缩在被窝里，说话都有气无力的，“雪柳姑娘客气了，也替我多谢大小姐的邀约，实在是身子拖累，否则一定亲去祝贺，就劳烦雪柳姑娘帮我给大小姐带一句祝福了。”
“采薇，将康夫人送我的那一套五彩十二月花卉盅找出来，托雪柳姑娘带回去，就当是我祝大小姐的生辰礼。”
雪柳一惊，忙拦住了要去取礼物的采薇，口中念道:“使不得使不得！大小姐来之前可是特意叮嘱过奴婢不许拿虞姑娘给的任何礼物的，大小姐不在乎这些，虞姑娘您有这份心意即可，比起礼物，大小姐更看重您的心意。”
虞翠摇了摇头，不肯改变主意，“这东西放在我这里也只是积灰，倒不如送给能赏识它的人，大小姐不看重礼物轻贱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还请雪柳姑娘不要拒绝，不然下次大小姐再有什么邀约我可是不好意思去了。”
你不收，那如果还有下一次邀约她就更不能去了，虽然巴不得永远没有下一次。她装病装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二房那两座火山冷却的差不多，突然搞一个生辰宴，就算二夫人这些长辈不掺和小辈的生辰宴，但薛静婉肯定会参加的，她可不敢保证薛静婉看见她会不会火山喷发。
薛静姝这事儿干得不地道，小小一个人，长了八百个心眼子，她可不想被她当枪使，和二房是有仇，但绝不会盲目报复，万一真折进去，她娘的仇可就真报不了了。人活着才能谈以后，人没了可就万事皆空了，那她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就算不能手刃仇人，好歹也得让她看到二夫人一无所有，报应加身吧?她的小命可要好好珍惜。
雪柳没办法，最后还是收下了虞翠送的礼物，薛静姝听着雪柳的翻话，左手搭在放着那一套五彩十二月花卉盅的硬木盒上，轻轻笑了一声。
“难怪从二伯母手下长到了这么大，是个聪明人啊，我和娘都看轻了她。”
还以为只是有急智而无大慧，否则怎么会那般莽撞和二房硬碰硬，如今想来，虞翠也是摸准了老夫人的心思才敢正面和二房针锋相对的，她又救过知府长媳，听说给知府长媳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了洗三礼和满月礼，已经托人送到安园了，等礼物到了玉京，想必知府长媳也正好生产了，赶得时间正正好。
“算了，她不来我也有办法，就是麻烦了点而已。”
雪柳看着自家小姐面无表情的脸，又想到小抱厦里虞翠泛红的面庞，说话客客气气，但全程都没有笑过，她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却强迫自己不再细想下去，她只是一个丫鬟，做好丫鬟该做的事就好，其它都与她无关。
晚间虞翠坐在床上嗦粉的时候听到了薛静婉扬了桌子，并在薛静姝的生辰宴上和薛静娴大打出手的消息，薛静娴的脸还被抓破了。
“噗！谁?打架的是谁?二小姐?那个被针扎了都不会叫一声的二小姐?她?她和薛静婉?打架?我没听错吧？那可是薛静娴啊！静娴啊！”
她宁愿相信是薛静姝和薛静婉打起来，死也没想到是老好人的薛静娴和薛静婉打起来了，这这这，人设不符啊这！哪怕换个薛静妍呢，实在不行薛静好也行啊，怎么会是薛静娴?
采薇目不斜视:“听说是五小姐在二小姐身上看到了长恩少爷的扇坠，以为二小姐勾引了长恩少爷，瞬间怒火冲天，掀了桌子，上去就给了二小姐两个耳光。”
“薛长恩?她不是薛静婉预定的未来夫君吗，怎么和二小姐扯上关系的?难不成他是想姐妹共侍一夫?呕！”虞翠想吐。
采薇忍不下去了，劈手夺过虞翠手里的粉碗，才把后面的事讲完:“打完了人，闹到薛老夫人那里才知道是二小姐在去后花园的路上意外捡到的，本来打算在生辰宴结束后给了五小姐让她还给长恩少爷的，毕竟五小姐和长恩少爷的事还没过明路，二小姐就想着私下给，别影响了五小姐名声，哪知正好被送茶的小丫鬟撞了一下，扇坠掉了出来，二小姐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五小姐给打了，就闹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虞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张口:“不是，看见扇坠就打人?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
“说是喝了酒，脑子有些不清醒。”
“……”
她竟无言以对，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啥都能往酒身上推。
“我没去是对的。”
真去了，打架的主人公应该就是她了，反正是喝酒坏事，那打一个人还是打两个人对薛静婉都没什么区别，干就完了。
薛家大房，危险，最好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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