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舌战群儒 一开始就折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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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就折了两个人进去, 都用不着郁景他们出手,虞翠自己光用嘴炮就把他们给怼了个哑口无言,气势瞬间萎靡了下去, 着实出师不利。
虞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以退为进,见好就收, 她只会乘胜追击,直至大胜而归。樊侍郎口不择言, 漏洞百出,不仅没能找回场子, 反而被虞翠拿住话柄强行给文武百官科普起“特殊人才引进”这个概念来,大有把它也跟秘书官一样在大晟朝堂上扎下根来的打算。
没办法, 大晟虽然比之前的朝代更加开明和开放,但它终究是皇权至上的封建王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农人土里刨食,商人东奔西跑, 匠人的手艺传亲不传人, 宁愿失传也不便宜其他人,而且个个盼着子孙后代有出息做大官, 争取脱农/工/商成士,主打的就是一个“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
目前已经有朝着技能点全歪文科上的苗头了, 儒家独孤求败, 再不救救残留的理工生化这些科,几百年后一定跟虞翠上辈子的时空发展没什么区别。
炎黄子孙真的对土地爱得深沉, 也最能吃苦和忍耐,如果没有什么天灾人祸,那他们就真的能守着那几亩地过一辈子, 清贫一生也无所谓。
可虞翠看不惯,享受过现代生活的美好,她必须得为她的老祖宗们做些什么!虽然不是一个时空,但都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你的老祖宗就是我的老祖宗,进入信息网络时代不可能,但工业时代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别扯什么空气污染水源污染环境破坏,你现在不工业革命,以后就是被外国人闯进来革你的命,还是彻底破坏性的开发,自家的珍贵资源都会被无情掠夺,所以为什么要便宜那些强盗而不便宜自家人呢?
工业革命一旦开始,底层的百姓就能吃的更饱一些,穿的更暖一些,生活的更好一些。也许有圣母圣父说工人可辛苦了,被资本家没日没夜的压迫,什么尘肺啦,铅汞中毒啦,皮肤溃烂啦,肿瘤癌症啦……一股脑儿全来了,可能还会骂虞翠罪孽深重,因为她不仅破坏了生态,还逼得无数农民失去土地,毁了人家幸福的家庭。
人嘛,吃饱了就要作,不矫情几把他就难受,自己追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阳春白雪,还非要强求别人不许下里巴人,属于那种自己吃素,不许别人吃肉的极端自私者,自命不凡,最爱做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出来。
像虞翠这种看见山就像炸一炸看能不能炸出矿产的,看见水就想到承包鱼塘的,树上开了花就想到让它如何结出更多果子的俗人,在他们眼里,虞翠恐怕连呼吸都是错的,就更别提她还要丧心病狂的开山填海盖工厂了,这种人怎么偏就得了上意呢?
他们不会管国库会因工业革命每年增收多少银子,也看不到工业发展带来的个人收入增长,他们只会看到工业革命带来的坏处,看不到工业革命带来的好。这种人绝对不少,什么时候都不会缺,末世先杀圣母或圣父,虽然残忍,但不得不说有一定道理。
不是不让人做好人,前提是不会牵连到他人,也不要慷他人之慨,让别人顶在前头,自己躲在后头指指点点,最后枉送了他人性命,他自个儿反倒逃得一命,这就令人很不耻了。
想当圣母或圣父可以,遇事自己先上,有难自己先抗,且不是盲目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完备行动,尽自己所能减少伤亡,扩大战果,如果是这种圣母或圣父,虞翠只会替他们摇旗呐喊,加油助威,请再多一些!
可惜现实往往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所以为了不让这些瘪犊子玩意儿作妖,虞翠愿意成为最大的那个祸害,只要她活着一天,这些混蛋的脸都给他/她打肿,看他们还敢不敢再瞎逼逼!
读书固然重要,重要到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但也不能只看读书的成绩,科举是主流,但特殊人才引进可以作为支流。
甄妮和霍狰就是典型的特殊人才,还有远在金陵的公输墨和应都,让他们去科举他们可能连童生试都过不了,但你能说他们是蠢材吗?夸他们是天才都觉得有些委屈了人家,所以要是能说服承德帝和文武百官通过特殊人才引进这个政策,那工业革命还会远吗?
金銮殿上一时只能听到虞翠激情澎湃的推销,啊不,演讲,从特殊人才引进的目的说到引进条件,再从引进条件说到深远影响,然后又提出具体方案,简直事无巨细,说的头头是道,一听就知道她蓄谋已久。
也幸亏是在金銮殿上,即使有人听的再不爽也不能随意插话打断,因为承德帝都还没发话呢,你当臣子的要是未经皇帝准许就自顾自的打断另外一个大臣的工作汇报,那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
“所以——”虞翠的结尾铿锵有力,“只有科举取士和特殊人才引进并行,方可如唐太宗所言‘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大晟山河万里,如果只拘泥于科举取士一途,怕是百年过后这世上就只有死读书而无英雄不论出身了。”
“陛下,众生社稷,怎能只有一个‘士’呢?一个人若是高高在上的时间长了,他就不会再把底层的百姓当做人看了。陛下您乃千古圣君,爱民如子,泽被苍生,您在明堂之上励精图治,宵衣旰食,有人却仗势官威,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最后民怨沸腾,却恬不知耻的把所有黑锅都推到陛下您身上,一句‘奉命行事’就把自己的一切恶行给抹消了个干净,官官相护之下,百姓只知昏君无道,罪魁祸首的贪官污吏反而美美隐身。”
“这种情况难以避免,但特殊人才引进却可以在这些混账头上悬一把宝剑,两人有仇怨,一者科举得中,一者名落孙山,得中者正想着做官以后弄死落榜者,但落榜者却凭借一手好种田技术当上了农事官,大家都是官,谁又比谁高贵呢?”
“读书是登天路,但诸子百艺,一件事做到极致,那他就是权威。此等人才若不收拢于朝廷,只留在民间野蛮生长的话,大晟会失去无数的人才和先进的技术,前朝的水力大纺车技术之所以失传,不正是因为上层的权贵官宦不在乎吗?”
虞翠的眼里似有熊熊烈焰在燃烧,“士农工商并无高低贵贱之分,既然都是陛下您的子民,那又何必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呢?官员们交纳赋税,难道农民工匠和商人就没交吗?既然大家都是纳税人,那凭什么农民他们就要低读书人一头呢?就因为他们没掌权吗?”
此言一出,满朝皆寂。
承德帝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一瞬,若非有冠旒遮挡,怕是早被阶下百官窥探到了心绪。
虞翠的言论自由过了火,对朝堂上饱受儒家学说影响的文武百官来说可谓离经叛道,她她她在说什么?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
哪怕是支持虞翠的郁景姜临渊他们也陷入了瞳孔地震之中,他们知道虞翠的想法与众不同,可万万没想到会与众不同到这个地步,还是当着承德帝的面说的,她真的一点儿后果都不考虑吗?
虞翠这简直是指着在场所有人的鼻子骂啊,不论文臣还是武将,谁还不是一个儒生呢?科举考的就是儒家经典,而儒家最重礼法,重纲常,重伦理,虞翠完全以一己之力在挑衅整个儒家。
“简直荒谬至极!”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但其中压抑的愤怒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只见须发皆白的礼部尚书先是朝承德帝躬身行礼,然后都没等得及承德帝颔首,他就自顾自转身冲着虞翠来了,双目发红,额头青筋暴起。
“科举取士自隋唐起,盛行于前朝,光耀于本朝,不知擢选出多少良臣名将,精忠报国,励精图治,岂容你一个无知女子质疑抹黑?难道你只能看到害群之马,而看不到更多兢兢业业,尽职尽责的好官吗?如此偏激狭隘,君臣相得你不去看,非要抓着君臣离心不放,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妖言惑众,你居心何在?”
“居心何在?居心当然是想让陛下同意我提出的特殊人才引进喽!”虞翠分毫不让,牙尖嘴利,“我又没有说科举不好,相反我觉得科举取士简直是一项伟大至极的壮举,它的出现打破了被世家名门垄断的九品中正制,让更多的寒门学子得以崛起,打破阶级固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首辅轮流做,今年到我家,邓公不就是最好的明例?”
虞翠龇着一口糯米小白牙朝邓公笑得春暖花开,邓公:“……”
但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暗爽在的。
邓公都不能说是寒门出身,他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农村放牛娃,父亲是给地主家做长工的,父子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苦哈哈。但架不住邓家老坟头着火,邓公又打小就聪明伶俐,地主看了看自家不求上进的胖儿子,觉得有个书童陪着上学说不定能激发出来儿子的好学之心。
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邓公的天资该怎么形容呢?怕是只有“宰相根苗”这个词能配得上,但凡下场考试,就没当过第二。
没能达成“三元及第”的成就是因为殿试时有世家阻挠,虽然太/祖皇帝把世家杀的人头滚滚,但寒门学子的根基还是太薄弱了,比不过有数百年沉淀积累的世家培养出来的人才优秀,朝堂之上还是世家子弟为官的多,博弈失败,邓公只能得了一个探花。
邓公年轻时虽算不上貌比潘安,但也是齐齐整整一英朗书生,就跟齐鸿差不多,虽不符合大晟流行的文雅白皙美公子吧,可也谁都不能说长得难看。
榜眼虽然是第二名,仅次于状元,但总是会被第三名的探花抢风头,而且一甲前三的含金量其实差别不会特别大,那第二和第三就不用那么计较得清,便让邓公当了探花郎,可怜的榜眼又被忽视了。
但时隔多年,当年的状元郎还在辗转各地当知府,邓公却直入内阁,如今又当了多年的首辅,而且地位稳固,怕是还能在首辅的位子上再干他个十年,人生际遇如何谁又能说得清呢?
其余四位阁老斜眼瞧,尤其是勋贵代表的镇南侯和世家代表的裴次辅,怎么感觉自己平白无故被踩了一脚呢?
端坐上首的承德帝:“……”
怎么不说皇帝轮流坐,今年到你家呢?
别说,你还真别说,承德帝这一刻的脑回路跟吴承恩大大的对上了,名字也挺有缘分的,都有一个承。
邓公通常不笑,看上去严肃又古板,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高兴也不笑,只是小胡子会一翘一翘的抖,抖的越快,心里就越高兴。
虞翠马屁拍的不算巧妙,但她语出惊人啊,对于含蓄的古代人来讲,就跟盘古开天辟地一样令人神清气爽,邓公的胡子一翘一翘的,说不上频繁,但也不能说慢。
其他阁老:“……”
tui!首辅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别得意,迟早有一天干掉你我上位!
礼部尚书气得差点儿两眼一黑厥过去,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虞翠见礼部尚书势头渐消,立马追击,“科举取士是绝对不容撼动的,老爷子您在这点上放宽心,我说的特殊人才引进跟汉朝时的察举征辟举孝廉差不多是一个性质,它是作为科举取士的补充,而不是要取代科举的地位。”
“能科举得中的肯定都是人才,但也有那些读书不行,其他方面行的人才啊,就比如司彩房的甄妮,她大字不识一个,但人家就是做出了八锭纺织机,工部最低也都是个举人出身,可他们有一个人做出八锭纺织机吗?所以啊该服气的时候就服气,老农民看天时有时比钦天监的监正看的都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老爷子您是大儒,这个道理应该比谁都懂,一味只记着三纲五常不放,那还能叫大儒吗?”
礼部尚书双目圆瞪:“!”
现在就单骂他一个了?!
顶头上司吃瘪,有眼见的下属就要立马顶上,何况尚书是一部的门脸,打尚书的脸就是打他们整个礼部的脸!
礼部两位侍郎同时出列,四目一对,右侍郎含恨退回列位,左侍郎同样手持笏板,向承德帝行礼完后才面朝虞翠,这个场子他们礼部得找回来。
“虞秘书官你刚才说尚书大人只记着三纲五常不放,可你不也只抓着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不肯松口吗?科举取士历经千年才有如今光景,你却想轻飘飘就用几句话定下你所谓的特殊人才引进计划,它经过了岁月的验证有效吗?你又怎能保证选拔出来的特殊人才就是特殊人才呢?”
“察举征辟制和九品中正制因何被废,不就是实行到后头成了‘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吗?你这特殊人才引进拿什么保证不是第二个举孝廉和九品中正呢?就像那位猎户牧丞,从头到尾光靠虞秘书官你一个人就运作了下来,他确实是特殊人才,可如果后面的人都有样学样,朝廷便不知会出现多少个特殊人才来抢夺正儿八经的科举官职,到时积弊深重,无力回天,全因你今日一己之私!”
“我儒家君子六艺,恪求礼治德治人治,虞秘书官你只拿其中三纲五常一说揪着不放,与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何区别?十年寒窗苦读,得一个九品芝麻官已是文曲星照,你的特殊人才引进呢?一个月的时间就能从一无所有的猎户摇身一变成了牛羊司的牧丞,即使他饲养牛羊确实很有一手,但说到底——凭什么呢?”
这世上会养牛羊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只不过是缺了点运道,没能出现在虞翠身前。要是特殊人才引进这道口子一开,初时确实会择选出不少人才出来,但日子久了,就跟礼部左侍郎说的一样,会被有权势的人家侵蚀进去,毕竟引进引进,上头没有官员引进,你自己再能耐又能如何呢?
而且真的凭什么呢?别人寒窗苦读数十载才好不容易得个九品芝麻官,凭什么就因为一个“特殊”而直接当了官,甚至都不是吏呢?那他们十年寒窗岂不是都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养羊养得好,画画画得好,做家具做得好就能是特殊人才,那天下就没有庸才了,特殊人才的标准终究是人定下的,那做起手脚来不还是当地负责官员一句话的事儿?
不愧是能在不惑之年就做到礼部左侍郎,被预定为下一任礼部尚书的人精子,比起年事已高,近来又添了忘事之症的礼部尚书一针见血多了,话说的漂亮又有道理,让朝廷上不少官员都点头叫了好。
可虞翠是谁?那是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猛女,特殊人才引进涉及到的方面实在太多了,完全不是秘书官这一新政能比拟的。一是适合设立秘书官职位的高官数量本就不多,二是需要通过皇帝任命,这就把范围局限在了顶层的那一小撮人身上,再怎么折腾也是祸害自家人,不会牵连到无辜之人身上。
特殊人才引进就不一样了,常言道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政治课本上都快把“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给写烂了,地理大题的答案更是永远不能缺了“因地制宜”这个万金油得分点,你一个特殊人才引进“哐哐”推行下去,信不信就跟王安石变法一样,等承德帝一没,不是被叫停就是被扭曲成权贵阶层弄权揽钱的贪污名目,罪名却全让虞翠背了。
所以特殊人才引进这事根本急不得,得从长计议,虞翠之所以一开始就急吼吼地在朝堂上大肆宣讲特殊人才引进这个新概念,是为了让这些官场人精子在她真正想要做成的女官上面让步。
想让一个人答应你的要求,实话实说很可能不能如意,但你要是一开始狮子大开口提出一个根本做不到的要求,在被拒绝后再提出你真正想要的,那就有很大的可能得到满足。人的心理预期是很微妙的,只要能掐准他人心理,往往能达成事半功倍的效果。
百官们之所以一直持之不懈的黑她,弹劾她,攻讦她,根本原因压根不是她向承德帝进献谗言,而是因为她是个女的。
别把别人当蠢才,能在玉京当官的,就是个小衙役都长了十个心眼子,更别提有资格上朝的官员了,女娲补天都补不完他们浑身的心眼子。
虞翠若是只在后宫那一亩三分地上折腾,那她就是干到尚宫,一直霸着宫权不放都没任何问题,可她明显就是那种不安于室的超级大刺头,而且心比天高,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朝官职,这就碰到了他们的逆鳞。
科举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跟男人都竞争不过来了,女人要是再加入,那以后所有的一切不都乱套了吗?女子也可做官的话,那离女子顶立门户做生意出门办事还远吗?别的女子看到有其他女子自己挣钱自己花,不受家里亲人控制,反过来家里人还得捧着敬着,经年累月的,心思不野才怪!
总之,万不能让女子掌权,女子掌了权的话还有他们男人什么事儿?三妻四妾,妻为夫纲伺候的他们好好的,一朝跟你闹起了和离,闹分居,还要抢孩子,一想到此整个人都不好了,虞翠这个祸害属实罪孽深重。
所以他们做好了虞翠在朝堂上若是提起想让女子也做官他们要如何狠狠反击的准备,但架不住太仆寺卿老爷子拖后腿,开口就是指责虞翠弄权生事,把话题带歪了三里地,搞得节奏全乱,主题从女官跳到了特殊人才引进这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说实话,别看太仆寺卿老爷子被虞翠怼了个灰头土脸,好似跟大部队站在同一条线上,但他们心里都颤悠,这老爷子真的是他们自己人吗?
他确实告了虞翠一状,还把承德帝也给说进去了,光听他的话的确像是对虞翠不怀好意,但后面他压根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啊!全让樊侍郎去吸引火力了,后来又有礼部尚书和左侍郎掺和进来,他作为第一个发难的,反而隐身了,这……到底是敌是友啊?
虞翠好似也没把女官一事放在心上,直接借着太仆寺卿和樊侍郎这两猪队友挑起的话端给文武百官们当朝科普起了特殊人才引进,那郑重其事的样子,感觉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他们对特殊人才引进的抵触心理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大,尤其是勋贵和世家出身的大臣,特殊人才引进虽然面对的是广大草根出身的百姓,看上去跟寒门才是天生的利益集团。
但就像礼部尚书和左侍郎说的一样,虞翠可以保证她推举甄妮和霍狰绝对是出于公心,可以后呢?人心善变,更何况特殊人才引进有极大的利可图,那就由不得它清清白白,遗世独立了。
眼瞅着虞翠跟左侍郎他们围绕着特殊人才引进快吵出火星子,他们却连话都插不进去,就那么呆瓜似的立在那儿看他们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不是他们怂了,而是备错了课,特殊人才引进这玩意儿太新潮,以前听都没听说过,他们怕贸然掺和进去被虞翠这个早有准备之人牵着鼻子走,那就跟樊侍郎一样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有一个樊侍郎就够了。
不过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谁不知道当皇帝的最是忌惮世家复辟,“王与司马共天下”是世家的骄傲,皇室的耻辱,没看到即使强盛如卢半朝,也没能推出一个阁老上位吗?倒是裴家因为卢家势大之过,被承德帝提到了次辅这个位置上,他不许世家同心。
所以即使对特殊人才引进有意他们也不能暴露出心思,反而要做出一副誓死不同意的阵仗出来,而且依虞翠那个奸诈性子和承德帝的腹黑果决,说不定是他俩商量好演这么一出戏来试探他们的忠心。
承德帝可不是一次两次用“病危”这个手段雷霆处理了不忠之人,被骗的次数多了,养气功夫就修炼出来了,在不确定承德帝对特殊人才引进的真正态度前,他们只会选择当顽固不化的老古板,绝不敢跟皇权扳手腕。
不吵吵女官也行,只要能在虞翠第一次上朝听政的时候把她的势头压下去,那她以后再想起来就难了,在承德帝偏向她的情况下她都没能站稳脚跟,那以后就不足为惧了,到时候再慢慢翻旧账。
礼部左侍郎的话可谓句句扎心,直接命中了特殊人才引进的致命弱点,本来以为虞翠会惊慌失措,方寸大乱,但出乎左侍郎意料的是她竟然还笑了。
……有什么可笑的?
“那照侍郎大人您的意思,只要能过了科举当官就是天经地义喽?”虞翠心平气和地问道。
虞翠的表情太过淡然,左侍郎虽心生疑惑,但虞翠问的问题听上去很正常,科举得中当然就能做官,不然考科举做什么?科举崇高的地位又从哪里来,不就是它可以让寒门学子也能鲤鱼跃龙门,青云直上嘛!
不过他还是略微沉思了下,最后谨慎回道:“科举取士,自是得中便可授官。”
所有人都是这么当上官的,老侯爷能当上兵部尚书,镇南侯能成为阁老,不是因为爵位荫蔽,而是人家也是考了科举中了进士才慢慢爬上去的,像靖宁侯就只是靖宁侯。郁景能当上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那是因为他只是暂代,至于像姜临渊那种的侍卫长,因为不归入官僚体系,所以不用看科举成绩,只看家世和身份,就跟后宫六局二十四司一样,自成一派。
但归入官僚体系的就不能随皇帝的心情乱来了,秘书官能这么快推行下去,就是因为它是官僚体系的附庸,并不是真的多了一个国家部门。
秘书官们有官职,但无实权,想真正成为实权的官员,也都得通过科举考试。好处就是可以提前接触到官场大佬,累积人脉,等以后科举考中就是实打实的大佬心腹,因为在他准备去考科举的时候,他就失去是皇帝耳目的亲信身份了,以后的路怎么走,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虞翠似是不放心,朝樊侍郎求证,“樊大人,您是吏部侍郎,您若是也认同左侍郎大人的说法,那我就没有疑问了。”
樊侍郎刚才才吃了虞翠的闷亏,本不想再多言,但遭不住虞翠非要点他回答,他不回答就是殿前失仪。
“没错,一旦科举得中,就有资格做官,这是得到天下所有人都认可的。”
“有礼部和吏部两位侍郎亲自作证,那我就放心了。”虞翠笑靥如花,却怎么看都令樊侍郎和左侍郎心里发毛,他们刚才说不是说错话了?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就看到虞翠冲他们笑得格外甜蜜,“既然科举得中就得授官,那想必不限制男女吧?特殊人才引进你们觉得不公平,那同场科举总公平了吧?大家各凭本事,谁考的更好谁就更有资格做官!”
然后衣摆一甩,人就跪在了金銮殿上。
双手持握笏板,上身挺立如松柏。
“臣虞翠,恳请陛下开恩科,让女子也同男子一同下场科举,能者居上,庸者落第,只看才华,不论其他,还望陛下恩准。”
“!!!”
这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而是石破天惊,地动山摇。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还请三思啊!”
“陛下,从无女子科举啊!”
“陛下……”
“陛下……”
……
这时候也顾不上一个一个按顺序出列了,请求劝诫之声可以说是同时响起,此起彼伏,此刻的金銮殿跟早上的菜市场没什么区别。
承德帝高坐金台,却跟佛寺道观泥塑的神像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他的好臣子,即使他将预言公之于众,他们也只会充耳不闻,什么女帝,他们只知道那是妖妃!该杀!
他闭上了眼,再睁开之际,杀气四溢。
“准!”
满堂寂静,针落可闻。
虞翠缓缓勾唇,叩首谢恩。
“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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