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殇

 早上他还和佟正骁去看了老爷子的。老爷子甚至还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


 后来大伯佟赫也过来了问爷爷，“潇潇结婚要不要过去看看，”他一边看着老爷子的神色，一边试探的说，“要不您呆一会儿就走如何？露个脸就好！”


 谁知道爷爷说，“我去了又能这样，这家里的还有哪点没有周到的。”他本来还是笑着的脸，笑容顷刻间就隐去了，一片晦涩不明。


 爷爷的话很明显，他根本不想去。语气温吞吞的也带着一股不可忽略的强势，让人以为就算他今天没躺在这病床上他也不一定会去。


 然后屋子里因为爷爷这一句话都沉默了，谁都知道这婚礼的作秀大过它的真实性。他们就像是被一股力量推着去成就一段门当户对的佳话……如果他们不让这个事情得到圆满，不把事情做的风风光光的，就会抹煞他们佟家的脸面。


 大伯佟赫脸色白一片红一片的，很难看到他这个模样，也许这只是他在爷爷面前才会有的。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最后只好语气软得不得了的说，“那好，爸，我改日过来看您！”


 然后爷爷看了一眼他们兄弟两个说，“你们都走吧！”他说完就眯上眼不再看任何的人。


 ……


 他们走到抢救室的时候，周管家在急诊室门外徘徊。佟正骁和佟正粤过去，周管家看到他们眼睛亮了一下，也就那么一下又恢复到沉寂，“情况不好！”


 他说着又拿起手上皱巴巴的一块手帕抹了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水，眼睛又重新盯着那门楣上方灯箱里的那几刺眼的红色大字来。


 佟正骁和佟正粤两个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


 周管家这个时候悠悠的说，“哎……快接近中午的时候老爷子就不太对劲儿。他说想喝水，我给他拿了水杯插上吸管让他慢慢喝，谁知道含了半天那吸管根本没把水喝到嘴里去，……嘴唇抖得……我又让人过来和我一起用勺子喂水，他根本吃不进嘴里去。额头上的汗水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衣襟湿了一块。我估摸着不对劲，以往他没这样过，去叫来医生。医生又让人给加了药……”每天佟昆都是药水中浸泡着似的。


 佟正骁盯着面前的那扇门，“你那个时候怎么不让人跟我们说？”他的语气就有了些责备。


 佟正粤也是那样觉得的，他们去参加婚礼都是出于应付。如果不是他们家妹妹，他是不会去捧商凯的场的。


 周管家那皱纹满面的脸就难堪了，“老爷清醒的时候是不会让我叫你们过来的。他说……没事，今天潇潇结婚……不要叫他们过来。……然后他说困了，要睡一会。我就想医生用了药也许没什么事情。但是我也没敢大意就一直陪着他，直到……直到发现他呼吸短而急，又面如紫色这才真的慌了！”


 佟正骁手在身上的兜里摸了几下，没找到烟，这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开始焦躁的走来走去。走了几圈然后就问已经坐在冰凉板凳上面的佟正粤，“有烟么？”


 佟正粤身上有，他站起来就一声不吭的往走廊一头走，这里是禁止吸烟的。


 佟正骁也跟着过去。刚刚路过电梯前，电梯叮铃一声在他们前面停了，门赫然打开，首当其冲的是大步流星出来的佟赫，只见他满目焦急往抢救室走，在看到佟正骁兄弟两个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


 佟开阳是第二个出来的，他看到兄弟两个倒是问他们去哪里。


 佟正粤说了一句，“抽烟！”脚下没停的往安全出口去。这边没有专门的抽烟室。


 后面跟着出来的就是倪婉清和佟正粤的妈妈张慧了。她们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陈佳静在最后出来，她看到佟正粤兄弟两个，倒也懂事的也没有跟着过去，只是跟着几个大人去了抢救室的方向。


 陈佳静也知道这个时候是该她好好儿表现的时候。她是真的爱佟正粤，虽然佟正粤一直不咸不淡的，她倒是以满腔热情感化之。虽然她这个人有时候过于强势，……识大体还是她具备的。


 等佟正骁和佟正粤以一支烟结束静默的时候，佟潇潇仍旧没有过来。


 就看到倪婉清拿着电话往这边走边走边说在说，“怎么不能过来了？”


 “……”


 “迷信！”倪婉清降低声音说，“潇潇，你听我说啊，你把你婆婆的电话给我，我去跟她说去，什么大喜之日不能探望病人了！”


 “……”


 “没有！……你不过来的，我会被你爸爸给念叨死！”倪婉清异常激动。


 “……”


 “……我当初怎么教育你的，这下好了，不自由了？才第一天就这样了……我看你以后怎么过？……行了行了，我倒是要看看回头你怎么跟你爸爸解释去，连正粤的女朋都来了！还有你哥这关你就过不去，你知道的他对老头子的感情，今天你就算是装装样子也得来！”倪婉清一脸怒其不争的语气。


 佟正骁此刻靠在窗口，外面的热风拂面，他一听倪婉清这口气……潇潇过来倒像是成了她对佟家的交待似的。这样过来与不过来又有什么区别。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明的弧度来。


 佟正粤轻咳了一声。


 倪婉清这才看清楚眼前离着两个人，她愣了愣，对着电话那头的佟潇潇又说了一句，“你问问商凯什么意思？你还是尽量过来！”这一句也许是因为看到佟正骁兄弟两个的缘故，语气要好得多。也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倪婉清有些讪然的挂断电话，倒是刚刚被佟赫一吼就拿起电话到边上来打电话，走得急忘了佟正骁兄弟两个之前是朝着这边过来的。


 佟正骁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佟昆的病情影响此刻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含了冰凌。


 倪婉清收起电话紧紧地握在手心，鼓足勇气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这儿，走吧……都过去候着。”


 佟正骁没动，他转开眼睛，整个人都是冷硬的。挺拔的身材在中规中矩的白衬衣黑色裤子包裹中显得清瘦精壮，两道锐利的视线越过时候像是以往那样轻而易举的让人浑身不舒服。只是以前他把这些都刻意掩去了。他想如果如果倪婉清不在自己面前露出那么些让人讨厌的一面的话他还可以继续对她那样平淡而谦和。


 佟正粤见佟正骁对待倪婉清也没有以往那些故作的好脸色，也就没必要跟着附和。他想自己和佟正骁在很大程度上是一样的，至少看人的眼光和对人的态度很像。也许是打小在一起的缘故，他讨厌倪婉清一点都不比佟正骁含糊。


 倪婉清觉得很压抑，这两人当她不存在似的。


 她又试着叫了一声，“都不过去？”


 等她说完看到两个人默然无比的神色就后悔了，这不是打脸的事情么？


 她脾气很好的转身往回走，姿态从容优雅，这一转过身去脸上就写着愤愤然。凭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待她？


 刚刚佟赫也是，居然因为潇潇没及时赶来吼她，她心里憋屈得慌。捂了捂胸口，有种好日子流失的错觉。佟正骁的那道视线表示他很不悦非常不悦。


 等她走到走廊的时候，那边佟赫立刻看过来。


 她有些怯弱的，小步小步的挪过去。


 佟赫一看这肯定是佟潇潇没办法赶过来了，“不能来？”


 倪婉清点点头，“……她说她尽量过来，那边走不开！”


 佟赫气的咬牙齿，电话拿在手里，一时间冲动的拿起来狠狠地看了一眼又无力的放下去。“走不开……家里这么大的事情她不过来？”


 倪婉清憋屈的，脸色煞白，气息不稳，现在佟赫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自己吼了，她几乎快要撑不下去，以前的佟赫多温柔啊，出差回来都会第一时间赶回家里来看自己，平时给自己买点喜欢吃的小吃，她喜欢戏剧就让她去大剧院，只要她想要的没有他不给的，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在床笫间他都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无可挑剔的男人。


 现在居然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凶巴巴的。她之前想是女儿不听话，就给忍了，今天也太不讲理了，老爷子要死了要死了，佟潇潇来他就不死了？老爷子对佟潇潇怎样他们心里都清楚，远不及佟正粤，更别说佟正骁……所以佟潇潇不来又能怎样呢。


 “佟赫你怎么能这样呢……”她忍不住责骂道，一时间声音控制不住就大了一些，谁知道这一下全都诧异的看着她，她顿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放低声音，“她是你女儿，她结婚，难道就不能有特殊，她还有孩子！”


 这个时候抢救室的门被人拉开有小护士探出头来，“家属能不能安静一点儿？”声音很是不悦。


 佟赫在这个时候看着倪婉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压低声音说，“孰轻孰重？”


 倪婉清在佟赫的锐利的视线下，眼眶发酸，定定地看了佟赫几秒，终于移开眼睛，对着白墙低下头。匆忙间在自己坤包里找手帕。


 走廊的人都看着佟赫夫妻两个。一旁的张慧想要上去劝说，却被佟开阳给拦下了。张慧只好退开一步。


 张慧和倪婉清几乎没怎么相处过，一来是因为佟赫和佟开阳两兄弟离得远，见面的时间有限。而来是因为张慧跟佟正骁的生生母亲穆甄不仅是妯娌还是旧识。穆甄比较温婉大方不做作，很是得人心，在朋友圈子里也混得开。穆甄这个女人唯一的失败之处可能就是因为她嫁所非人而早早的凋谢了生命。


 再后来穆甄去世佟赫再娶，本来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她得知倪婉清曾经插足过穆甄的婚姻，她就对倪婉清这个女人不喜欢。


 ……


 佟昆这一进去，差不多都花了近一个半小时，门一开，被人里面的医生护士给推了出来，接下来佟家的人就自觉自愿的接下推床。


 佟昆的脸色近乎白纸。佟正骁还从没见过他这种脸色，而且那颜色一直延伸到爷爷敞开的胸襟以下看不到的地方。他心里疼得很，他知道这脸色一旦出现在以往红光满面的爷爷脸上这是一种死亡将近的脸色。


 医生拿下口罩，满头满面的汗水。“这次算是抢救过来了，下一次就很难说！”他不是危言耸听。对方是老将军他们已经竭尽全力抢救了。


 佟正骁手撑着推床的一侧隐隐发颤。眼睛疼的厉害。


 **


 章一皓回家的时候，保姆说戚嫣在卧室睡觉。


 他问保姆，“太太中午吃了多少？”


 保姆说，“太太今天中午没吃饭，我去叫门，她说她想睡觉睡醒了再吃。”


 “还没醒？”章一皓一手甩着钥匙圈，抬手看看时间都两三点的光景了，她怎么还在睡觉，“她回来就睡的？”


 “嗯！”保姆老老实实的回答。


 章一皓皱皱眉笑了笑，直接往楼上去，就见戚嫣睡得老沉，连他推门都没有弄醒她。他走过去，有些无奈的坐在床边，松了领带盯着她的睡颜——被热气熏得红彤彤的的脸蛋，那半圆形的长睫毛在脸上留下好看的阴影，平日里粉嘟嘟的唇倒是因为睡久了的缘故有点像是红绸布。


 他的手忍不住欺凌上她的耳朵处，叫到，“起来了，懒猪……”


 戚嫣不安的动了几下，躲不开他的手干脆往一边滚过去背对着他，嘴吧张了张好像懒得说话似的又给闭上了。


 章一皓哑然失笑，“宝宝……”他推了推她的背。


 “唔……”她动了动又滚过来，往他这边靠过来些，“章一皓！”


 似娇似嗔的喉音，带着诱惑似的。听得人心酥酥麻麻的。


 他索性也捞起被子钻了进去。抱着她的身子，“起床了，你不饿？”


 她藕白的手环住他的腰身，“困死了！”


 他想肯定是因为时差原因，他也很困的，这一回来还没休息上又去参加婚宴，戚嫣这么一说他也困了，索性安心的闭上眼睛，“那我陪你睡一会儿。”


 保姆在楼下准备好饭菜等着章一皓叫戚嫣下来吃饭，等了好一会儿结果一直没等来。这又不敢上楼去叫人，只好又把东西给端进厨房。该倒掉的倒掉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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