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奇袭

  地穴攻城并非是指挖塌城墙，这属于另外一种战术。



  所谓地穴，无非就是挖地道通入城中，使得高耸的城墙犹如摆设，大摇大摆的攻入城内。



  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面对此种战法，都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人来承担指导和防备工作。



  没经验，你没日没夜在地下挖，一点方向感都没，挖偏了都不知道，更莫说确定通入的地方是哪。至于守方，寻常人能听出有人在挖地道那就不错了，至于说挖了多少条大致那个方向，没有丰富经验全部免谈。



  很显然，作为守方的天水城镇西府，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人才，都多少年没被人攻过了？就连一众主帅，也全部忽略了地听的存在。



  向来都是打别人，啥时候被打过了，说起来都气。



  而西域军其实也差点火候，西域不是没城池，可大抵都不大，犯不着费时费力去开挖。然而此刻却胜在运气。



  投石车的威力算不得大，可架不住没日没夜一通砸，再牢固的城墙也有被破的一天，何况天水城算是年久失修。而地底的挖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偏离的方向，然后误判了方位，稀里糊涂就将一截城墙的下边给挖空了，然后投石车那么一砸，好家伙，轰隆隆就垮了一片。



  偌大的豁口简直不要太显眼，就算是个傻子在带兵都知道此刻该怎么打，还说啥？全力冲啊！



  “第一个攻进城着，封侯赏千金！”



  随着一声令下，西域军宛若打了鸡血一般前仆后继向前冲锋。



  其实封侯赏千金就是个笑话，大抵可以在各种小说影视当中，将领长剑一指，大喝‘第一个攻上城头着如何如何’，以此来达到激励将士的目的。



  可但凡冷静一些，就知道这玩意不现实。



  第一个攻上城头？这本身就已经意味着你福大命大，在躲过箭矢、滚木、大石甚至金汤之后，勇敢登上云梯，躲避或是打退墙垛后刺出的长矛，最终踊跃的信仰一跳！



  恭喜你，终于成为第一位上城头的人！



  但是，等死吧！



  第一个登上去，意味着没有同伴，没有支援，放眼望去都是敌军，都是闪烁着寒芒的利刃。



  这时候该咋办？开无双？



  别闹，真当游戏呐。基本上除了死还是死。



  既然都死了，那还封赏什么，至多就是多给家人赔点抚恤金，闹不好还要被剥削掉。



  不管如何吧，效果总是有的，冲击豁口，怎么都比攀登城墙要强。拿不到首功，多混点军功也是好的。



  这一打，就是昏天暗地，十二个时辰不间断一直都在攻打，就怕一休息就被堵上。



  天水城内人心惶惶，没人敢轻易睡下，到是西域军轻松的多，轮流上阵，精神相对饱满。当然也只是相对。打一次仗有多累人，只有打过的人才会知晓，更莫说这种高强度不间断厮杀。



  对于天水城的城防将士而言，这绝对是一个苦熬。厮杀，疲惫，换防，休息，惊醒，休息，再厮杀。愈发疲惫的状态几乎成为麻木的机器，重复重复再重复。



  李秀宁仍旧待在老位置，于山顶远眺，老实讲，天水城坚持了三天还没被破有点出乎她的预料。毕竟这玩意只要稍微冲开一点儿口子，让西域军进去一丢丢人马，立刻就会引起连锁反应进而导致全线溃败。



  当然了，李秀宁也相信，即便镇西府在防守上有所疏忽，但数百年的武家将门传承并非说笑，雍州百姓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关乎生死存亡，即便被攻入城中，被逼入绝境的镇西府和天水百姓绝对能让西域军吃上大亏，甚至直接败退。



  而李秀宁，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当初阿史那隼席卷并州进一步入侵豫州，兵围洛阳可谓意气风发。



  奈何，在攻入洛阳城之后，孙守仁率军突然出现，与失去骑兵优势的突厥军展开大决战，在付出极大伤亡之后，终于将阿史那隼大败而逃。



  此时李秀宁也准备效仿借鉴这一点。



  实际上也没多少选择。



  当初孙守仁起码还有近十万兵力呢。而她李秀宁麾下不过两万，在天水城死活都要龟缩的情况下，两万人主动去挑衅七万余西域骑军不亚于找死，再自大，仗也不是那么打的，更何况镇西府又不是听命于周少瑜的。



  除非周少瑜在城内有危险，不然李秀宁干嘛费那么大劲受那么大损失去救援天水城？



  可周少瑜怎么可能在天水城内嘛。相反，周少瑜还待在并州西北边边境，等待她的支援呢。当然了，周少瑜这点上并未明言，但李秀宁却看得清周少瑜的想法与布置。她若赶不过去，就没可能杀入幽州，毕竟兵力摆那。



  “城破了！”伴随着秦良玉一声惊呼，李秀宁眼神一亮！立刻喝道：“依计划行事！”



  天水城，在经历了三天三夜的连续血战之后，豁口处的防线终于被冲破，一批又一批的西域军冲入城中，原本城外营帐内歇息的士卒也全部唤醒，迅速集合朝着天水城赶去，不多时，城门大开！



  当初阿史那隼破洛阳，除却伤兵营以及阿依努尔所部留在城外，其余军队全部攻入城中。随着孙守仁的杀出，阿依努尔见情况不妙，迅速撤离，压根就没有拦截的意思。这也是理所应当，她那点兵力怎么拦？



  而现在，西域军也并不冒进，五万士卒全部攻入城内，留下两万军队守营待命，以防备有变。



  布置安排上可谓稳妥，然而却忽略了心理。



  对于士卒而言，最看重的是什么？



  第一肯定是活着，人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第二，便是劫掠，这本就是寻常兵丁发财的好手段之一。而第三，便是在保命的情况下获得军功。军功意味着奖赏，意味着升官发财，没人会不想要。



  那么所有战争中最好拿军功的是什么时候？其中就包括了已经被攻破的城池！仿佛一个如花的大姑娘，以及被剥去层层的外衣，只需再努力那么一把，便是美美的享受。



  劫掠，抢夺女子，斩首军功，应有尽有。



  明明唾手可得，结果呢？啥玩意？留守营寨？雾草，若不是军令压着，分分钟闹给你看信不信。



  是以留守的士卒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防备，一个个三五成群盯着远处的天水城一阵抱怨，各种羡慕嫉妒恨。



  “听说镇西府姜家数百年的积累都保存在天水城内，那得有多少宝物啊！”



  “可不是，还有美人！去岁尚未生事时，西兰国便奉上了一对绝美的姐妹花，我曾有幸远远见过一眼，那脸蛋，那身姿……！”



  “拉倒吧，那都是大人物才能有资格拥有的，哪里轮得到我们，便是碰上了，你敢要？要我说，是个年轻一些的女子都成，我还未成婚呢，抢一个回去做婆娘也不错。”



  “你们就往美了想吧，咱们都留守城外，天水城就是再富有，美人再多，也与我等无关。”



  随后便是一阵怒骂抱怨。



  “难道你们就没发现么？留守城外的，都是我们这些出自小国的兵丁，摆明就是看我们好欺负，连汤水都不准备让我们喝。”



  “我xx国的，如今还有四百余人，你们呢？”



  “我xx国，七百余人。”



  “我xx国，三百余人……”



  众人一聊，好么，还真就是这么一回事，又是一阵气愤。弟兄们又不是未曾奋勇杀敌出力，凭啥这么区别待遇。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压根不曾注意到，一支军队正悄悄迅速靠近……



  天水城内。



  镇西府姜家作为老牌实力将门，在雍州的影响力巨大，即便因为对突厥的战事使得声望一跌再跌，但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仍旧是说一不二的主。



  关于城破的假设并非没有准备，尤其是血战的三天，城内百姓也尽皆做好了最后一搏的打算。是以，杀入城中的西域军，进展可谓相当不顺，压根就不像城外留守将士所想那般是进来捞好处占便宜的。



  冲进院子，可能旁边的水缸里就跳出一个人来就是一刀。踢开大门，门后边很可能就是一矛。哪怕是走在街道上，也可能被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猎弓给射中。



  惨归惨，但士气还是很高的，毕竟城已破，都打到这个份上了，断没有再后撤的理。



  “报……西城门告急！”



  “让他们放弃城门！尽管让西域人打开。退守巷战！我这里没有多余兵力可供调遣！但我们不会输，只要天水的数十万百姓齐心，断没有落败的道理！”



  数十万是夸张了，充其量最多二十来万，天水城就这么大，又不像幽王那般各种收逃难百姓进城，再加之一段时间的守城死伤，真正的可观战力其实也并不算多。



  而且到底是城破，人心惶惶，抵抗乃是迫不得已。是以莫看此时反击的很像那么一回事，可结果如何，还是很难说的。



  整个姜家派出去了大半，只留下一部分嫡系成员以及家将壮仆留守祖宅，而后堂，姜家一应女眷全部坐在了一起，横梁上挂起了一条又一条白绫，万一真到了那一步，总好比过受辱。



  怕死的肯定是有，只是在这种气氛之下，也只能老老实实待着，看着眼前的白绫怔怔出神。



  “报……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并州李将军帅朱雀军突袭城外西域大营！”



  “什么！？好，好，好！我天水城安矣！”



  连留守祖宅的姜家都得知了消息，西域军一方不可能不知道。巷战焦灼，血战依旧，而这时候，听闻大后方营寨被攻打，对于士气的影响绝对是巨大的。



  万一若是营寨被打下来了呢？那他们待在城内岂不是要被包了饺子。



  所谓攻心为上，李秀宁虽然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天水城内的战争，但其实已经扰乱了西域军的心思，十使其无心恋战，让天水城内的压力骤减，胜算陡然提升。



  更重要的是，此举好处尽皆提升到极致。



  首先，因为是攻城，五万突入天水城的西域军，绝大部分是没有骑马的，换言之，只要拿下城外的西域军营寨，不仅仅是收获他们劫掠而来的财富和所备军粮，更有数万战马！



  其次，救人，也是需要把握时机的。举个例子，一个人好端端的走着，突然被人用力推倒，即便事后知道这是为了救他，不然可能就被车撞了，也仍旧没什么实感，感激之情？换个心眼小的，闹不好还恨你，更别提什么感激了。



  可若是你眼睁睁看着车子撞过来且迈不开脚步的时候，有人奋勇的冲过来将你推出救你一命，你会不会感恩戴德？



  眼下西域军已经攻入城中，即便可能就算李秀宁不曾出现也有一定几率自行防卫成功，但到底那是未发生的事情，而事实是，由于李秀宁率军出现，导致西域军无心恋战从而使得天水城尚在，不然的话，很可能天水城就破了！



  如此一来，你说天水的百姓乃至镇西府姜家会怎么看？



  此二点，利与名皆有了。



  而第三点，便是在大局上，如何有利于己方势力。李秀宁自然也有她的考虑。



  留守营寨的西域军虽然同样是两万，可愤恨毫无防备的心态与状态之下，直接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出现的时机太好了，压根就没人多加防备，直到都让人家突破后边的栅栏时候才发现敌军，这还怎么打？



  别说本来就心态不对了，就算毫无抱怨，也没几人会在这时候仍旧多加防备，本来嘛，眼看前头马上就要破城获胜了不是，困守了这么久，终于要开花结果，哪还有心思注意别的。



  短兵交接，还未坚持一刻钟，留守的西域军就开始溃败。



  这不仅仅是心态防备之类的因素，更是因为留守的西域军皆出自于小国，组成繁杂，很难有效的直接管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什么？让我去前头支援？这不是送死嘛？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如此一来，还怎么打？



  “继续按计划行事。”还未等留守西域军彻底溃败，李秀宁就立刻做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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