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阴谋阳谋一起上才是致胜法宝

 花无梦让的士司机围着松叶钢铁厂绕了一圈。与数据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厂区并不是破破烂烂的，反而相当整洁干净。将近两个平方公里的占地面积，依山傍水道路平整，交通也井然有序，行人熙来攘往，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连年亏损已经在破产边缘徘徊的企业。


 除了那几个不冒白烟的巨大烟囱。


 厂区大门的保安也懒洋洋的，简单做了登记就放行。


 “克洛伊，你感觉怎么样？”花无梦问道。


 “用你们一句成语，”克洛伊说，“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对不对？”


 “据我所知，美国政府的债务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亿，你这个词也可以形容美国政府吗？”花无梦反唇相讥。


 “哼……”克洛伊撇撇嘴说，“花老板，你是个特别敏感的人，但也请您不要把什么事都上升到国家层面好吗？”


 花无梦偷笑不语。


 董事长办公室在办公大楼的顶层七楼，相对于冷冷清清的厂区，大楼里倒也热闹。漂亮的克洛伊备受瞩目，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回望一眼。


 七楼比较拥挤，走廊里，会议室，董事长秘书室，甚至董事长办公室都挤满了人，座位坐满了，剩下的人或者站着，或者蹲着，还有的干脆坐在地上。


 人们个个垂头丧气的，没有人说话，低头看自己的手机。打游戏，看新闻，刷视频，不过个个都戴个耳机，秩序堪比高铁上。


 董事长秘书是位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头发花白，喜欢抿着嘴。这让花无梦想起了乔纳森总裁那位银发秘书凯丽，克洛伊也想到了，两人相视一笑。


 “不用笑，我是办公室主任。”秘书更正了二人的认知，递给他们一张纸，上面打着一个号码：一四八。


 “在这个本子上登记一下。”主任丢给他们一个本子，上面填满了人名身份证电话号码。花无梦翻开本子封皮，上面客气地写着：应付款登记名册。


 花无梦笑了笑，拿支笔在那张纸的背面写了几个字：投资收购企业登记册，No.1，花无梦&克洛伊。


 “办公室主任小姐，请帮我加个塞。”花无梦把纸交给主任，特别指了指纸上的名字，“这个名字，您这几天应该听到过了。”


 “您是……”办公室主任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花无梦微笑着颔首应道：“我是。”


 “救星来啦……”办公室主任突然大喊一声，一路小跑着奔进董事长室。


 花无梦加塞成功。十分钟以后，塞满七楼各个角落的“讨债鬼”们井然有序地撤离了七楼。


 办公室主任笑容可掬地把他们引到会议室。一个因为脸上几处刀疤显着吓人的中年男人戴副棕色墨镜迎门而立，他身后十几个人跟着他一起肃立鼓掌。


 花无梦从中年男人的脸上找到了一些叶梓的影子。果然，主任介绍说：“这位是松叶集团董事长兼总裁，叶柄南先生。”


 花无梦上前握住他的手，报了自家名号：“花无梦。”


 克洛伊也学着他的样子握手报名：“克洛伊。”


 叶柄南是个很开朗的人，拍着花无梦的肩膀笑着说道：“怎么样花老板，相信你已经做足了功课，此行是来救命的，还是来索命的？”


 花无梦也笑着答道：“叶总裁，请问这两者有什么分别吗？”


 这句话说完大家都是一愣，随后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搞了个小仪式。”叶柄南说，“一是表示对你的重视和尊敬，二是给你交个底，看看松叶的办事效率符不符合你的要求。我知道你的性格，大事我们俩谈。”说完，他招呼也不打，带着花无梦和克洛伊两个人回了董事长办公室。……

 


 “搞了个小仪式。”叶柄南说，“一是表示对你的重视和尊敬，二是给你交个底，看看松叶的办事效率符不符合你的要求。我知道你的性格，大事我们俩谈。”说完，他招呼也不打，带着花无梦和克洛伊两个人回了董事长办公室。


 办公室并不大，老板台也已经很陈旧。对面的仿红木沙发椅蹭得铮亮，利用率应该超高。


 沙发椅旁边有张茶桌，茶具零落地摆在桌子上。叶柄南把两人让到茶桌旁，自己坐了主位，伸手收拾茶具。


 叶柄南只用一只手收拾茶具，另外一只手无力地垂下来，像个摆设一样。


 这时办公室主任匆匆跑了进来，利利索索地把茶具收拾清洗了放进消毒盆里消毒，又烧上水加上茶，这才笑了笑抽身而去。


 “请原谅，这副眼镜我不能摘下来。”叶柄南欠了欠身子说道，“三年前我被绑架，逃跑的时候从山上跳下来，断了七根肋骨还有这条胳膊，脸上多了这些疤痕，还瞎了一只眼。命是保住了，样貌有点吓人，所以，眼镜不离脸，呵呵。”


 花无梦倒没什么，克洛伊脸色有些难看。


 “克洛伊，让你这样一个美人儿面对人间的悲剧是不礼貌的。”花无梦说，“请你到那边坐一下，由我来和叶总谈谈，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克洛伊很感激花无梦的体贴入微，远远地躲到沙发椅上去。


 “叶梓知道你来吗？”叶柄南也不忌讳。


 “这会儿她应该知道了吧。”花无梦答道。


 茶壶的水烧开了，叶柄南冲了茶，端给花无梦一杯，另外给克洛伊备在茶位上一杯。这是规矩，客人可以不喝，但不可以不备。


 “她是犯了或者不可原谅的错误，”叶柄南坦然说道，“我想，你有权力给她几记响亮的耳光。”


 花无梦腼腆地笑了笑：“看来您是位严厉的父亲。不过，不用我挥手，耳光已经打到了她脸上，她应该已经听到了。”


 “是。”叶柄南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她的错误，我这个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能怪她。”


 花无梦摇了摇头：“没有人能推脱错误，尤其是当她的身体不再追随心灵的时候。”


 叶柄南端起茶来放在唇边，久久没喝。


 水是刚烧开的水，茶杯温度超过八十五度。叶柄南那只手并不是细皮嫩肉，应该长满老茧。他的手很稳，端了好半天，一滴茶汤都没洒出来。


 “唉……”叶柄南叹了口气，“其实还是我错了。”


 “或者对于松叶集团来说，是这样。”花无梦一句话就把两人的话题转到了正题上。


 不可否认，除了未来佳仆需要，花无梦前来收购松叶，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但是当他看到这冷冷清清的硕大厂区，看到那张写着一四八的号码，看到叶柄南这张残破的脸，他释然了。


 “我来说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吧。”花无梦说，“我们唯一能达成的协议，是收购，而不是其他。”


 叶柄南木然点点头。


 这有点出乎花无梦的意料。他本以为，当他把收购这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就算叶柄南不激动得跳起来，至少也会兴奋得脸色发红口齿不清。结果却是，很平静，平静如山顶上一块凸出的岩石，在烈日、暴雨和狂风中岿然不动。


 花无梦哪里知道，这几年来谈收购入股的如过江之鲫，当看到松叶的真实财务状况后，都夹起尾巴就逃，事后再也联系不上。


 如果不是花无梦在华尔街拿到一笔巨额投资而声名鹊起，又恰恰是叶柄南苦心经营多年的苦主，就不会有今天这个高规格的接待。……

 


 如果不是花无梦在华尔街拿到一笔巨额投资而声名鹊起，又恰恰是叶柄南苦心经营多年的苦主，就不会有今天这个高规格的接待。


 “我只关心一件事儿，那五千工人什么时候可以上岗，欠他们半年的工资什么时候能发，花老板，这件事儿你是怎么考虑的。”叶柄南把茶杯缓缓放下。


 花无梦端起茶壶来给叶柄南续上。茶不是什么好茶，香味里夹杂着一股子泥腥味儿，茶汤也不纯。


 “如果松叶是我的，”花无梦不紧不慢地说，“比如明天签合同，后天这些人全部返厂上班。当然，上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签字领取拖欠的半年工资。”


 话音落地，刚刚还异常镇定的叶柄南，手里的茶杯失手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他慌忙弯腰去捡，眼镜也掉了，异常狼狈。


 花无梦连忙把眼镜交给他，到办公桌上拿了张白纸，很轻松地把茶杯碎碴碴都收到了纸上。


 叶柄南坐下来，静静地看着花无梦把地上收拾干净。


 一个收拾得很仔细，一个观察得很认真。


 等花无梦坐回椅子上，叶柄南问道：“花老板，我手里持有松叶百分之三十四的股权，拿到我的股份就可以进驻这间办公室。请出个价吧。”


 “我还有一句话要问，”花无梦目光炯炯地看着叶柄南，“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背后黑幕吗？比如土地使用权限。”


 叶柄南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了三十年，只要你能把这个厂救活了，让那些跟了我几十年的兄弟姐妹们有活干有饭吃，我不会带走一颗螺丝。”


 花无梦沉吟了片刻，手里反复把玩着一块碎瓷片。


 “依照松叶当前的股价，叶先生，您手里的股票价值六千七百多万。但是，”花无梦一字一句说，“很遗憾，我只能给您出到，一块钱！”


 叶柄南手里的茶杯微微晃动了一下，茶汤并没有撒出来。


 “您没听错，”花无梦重复了一句，“我确实说的是，一块钱。”


 克洛伊从沙发椅上跳起来，趴在花无梦的耳边焦急地说道：“花老板，你这不是在侮辱叶老板吗？我知道你不介意浪费两张机票，但我介意这样浪费时间！”


 花无梦笑着拍了拍克洛伊，示意她坐回去。


 叶柄南沉默了半晌才说话。


 “你跟叶梓的感情没办法修复了吗？”叶梓问道。


 花无梦看着眼前那张纸上的碎瓷片，一言不发。


 “好吧。”叶柄南失望地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儿我不管。我知道，松叶只有在你的手里才能起死回生。一会儿我叫人把这里收拾出来，一块钱我就不要了，但我想留上一百股。”


 叶柄南乞求花无梦：“我只是想跟松叶还有那么一丝一毫的联系，我想惦记着它，随时知道它的股价涨到了多少。”


 花无梦眯着眼摇摇头：“象征意义也是意义，交易不能破坏逻辑。另外，您不能离开工厂。我知道您是冶炼方面的专家，所以总裁这个位置非您莫属。”


 “你的意思是我还有用？”叶柄南语气里透着些兴奋。


 “您在这里可以一直干到退休，只要您愿意！”


 叶柄南绕过茶桌，紧紧握住花无梦的手，使劲儿摆晃着，哽噎得说不出话来。


 两年多来，挂上ST的松叶集团，前来洽谈合作或者收购的，一方面剥离不良资产等条件就异常苛刻，而且要求最少砍掉三分之二的员工。花无梦给了叶柄南一块钱，却留下了他最想留下的，而那些人，表面上给了很多，实际要的却是叶柄南的命。……

 


 两年多来，挂上ST的松叶集团，前来洽谈合作或者收购的，一方面剥离不良资产等条件就异常苛刻，而且要求最少砍掉三分之二的员工。花无梦给了叶柄南一块钱，却留下了他最想留下的，而那些人，表面上给了很多，实际要的却是叶柄南的命。


 克洛伊抓拍到了这个镜头，并配了条信息发给乔纳森：尊敬的乔纳森先生，您投资给一个魔鬼，他花一块钱买下了一个年产钢材五百万吨的上市企业——松叶钢铁厂。


 乔纳森马上回了信息：不！他不是魔鬼，他更像是天使。


 杨右在松叶集团为花无梦准备的招待宴席上找到了他，当时他正在接受主要领导们敬酒。


 “您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杨右歉意地朝在座的客人们打了个招呼，对花无梦说，“如果不想搅了大家的雅兴，请借个安静的地方说几句话吧。”


 看起来不能拒绝，花无梦只好跟着她走出酒店。


 街灯初上，行人如织，缕缕微风吹拂着杨右一头丝滑的长发，把笑靥团团围住。


 “看到你就很开心。”杨右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愉悦。


 “是吗？”花无梦冷冷地说道，“可是你要做的是让我不开心的事。”


 杨右沉默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以前父子二人在办公室爆发过争吵，杨右听到过，她不好断定孰是孰非。她只知道她真心喜欢花无梦，他阳光，帅气，聪明果敢，甚至胆大妄为，但这不正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吗？


 杨右知道，她根本无力说服花无梦。虽然大家是同龄人，但在他面前，她根本不值一提，幼稚得像个学生。


 “你父亲身体不好。”杨右已经搜肠刮肚地想了一路，只能找到这么一条看似委婉的理由，“你心里知道，他足够爱你，他只是不想让你误入深渊。”


 “以爱为名，就可以随意屠戮吗？”花无梦突然就火了，声音提高了八度。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努力控制着情绪小声说道：“他身体不好让他好好歇着，少操点心。地球，不是没有谁就不转了。”


 “正如你所说，那么，”杨右想也不想就怼了一句，“松叶钢铁厂没有你就不转了吗？”


 “是的！”花无梦把脖子挺了起来。杨右将近一米七的个头，又穿了高跟鞋，花无梦几乎可以平视到她的眼睛。


 “杨右，你家书香门第，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活着吗？”


 “我虽然是工商管理硕士，但很遗憾，我承认我是平庸之辈。”


 “那么你想不想做一件不平庸的事？”


 “我很矛盾。”杨右犹豫了一下，“我又想做个女强人，可我内心深处又想小鸟依人。”


 “请问可爱的小鸟，你找到你要依的人了么？”花无梦想笑。


 “找到了。”杨右逼视着花无梦，“可是他好像不怎么喜欢。”


 花无梦把眼光逃开，看着远处的路灯。


 “老孟怎么跟你说的？”花无梦回到了正题。


 “如果不能阻止你，我只能去财务结算工资和辞退补助了。”


 “我说过让你回去吗？”花无梦突然回过头，“那边的工资我找个人帮你领。反正你已经回不去了，不如留下来吧。”


 “我能不答应你吗？”杨右突然感到心头涌起来一阵莫名的幸福感，把眼泪都涌出来了。


 “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花无梦眼神儿里饱含着笑意。


 “那我的小鸟依人怎么办？”


 “小鸟为什么要依人？是因为她飞累了。你这只鸟还没起飞呢，依什么人呢？”……

 


 “小鸟为什么要依人？是因为她飞累了。你这只鸟还没起飞呢，依什么人呢？”


 “好吧。”杨右无奈中充满着欣喜，“当前方有另一只飞鸟在飞，你想不飞都不成了。”


 “那来吧，”花无梦帮杨右拉着拉杆箱，“松叶的高管们都在，我的杨副总裁来认识认识吧。”


 看到花无梦说说笑笑地把那个漂亮的女人又领了回来，叶柄南脸色马上沉了下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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