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忠与孝
当矛盾不能调和之时，唯有打破。
一方的胜利，自然会伴随另一方的终结。
刘衎咬着牙说出了一个字：“杀。”
正如姑祖告诫的那样，今日不彻底的铲除王党，明日便是他刘衎身死之时。
大是大非面前，刘衎分的很清楚，尽管现在所为，可能令大汉倒退数十年，但只要他及时的稳住局势，封锁未央宫的消息，并掌握三辅的军力，就算剩余的王党上下跳窜又如何？
他是大汉的皇帝，可以一步一步的清理家里的院子。
“姑祖，一定要成功啊！”刘衎心中默道。
他在未央宫生变，而敬武长公主一早拿到兵符，已在长安城的各军驻地，联络人选起事，只求尽管控制住接下来的局势。
看见身后的侍从拿着明晃晃的刀越走越近，元后王政君眼中带着七分痛苦，三分欣慰。
她闭上了眼。
皇帝长大了！
而在未央宫的大殿之上，在刘衎说出“杀”字后，堵住前殿大门的虎贲军扬起了手里的刀剑，纷纷踏步向前，他们眼中带着狰狞。
这些高高在上的朝臣们，平日里要对他们低声下气，没想到如今也会变成他们的刀下鬼。
这群守卫未央宫的虎贲军都是刘照精挑细选的人，全部都是忠于刘皇氏的人，此等军士也是刘照故意安排在此的。
噌！
刀身刮起了一阵风。
眼见最末的一位官吏即将命丧刀下，孙建突然的将身前的案几拍飞，打在那位动手的虎贲军身上。
“皇帝得了心疾，又受奸臣刘照蛊惑，吾等怎能坐视不理，诸君与吾拨乱反正！”孙建大喊道。
未曾挪步的那些朝臣，恍然大悟，纷纷拿起手边的案几，做起了防护，有的打算拼死一搏，并大喊着。
“皇帝疯了！吾等不能跟着疯，大汉更不能乱！”
“刘照贼子，还有卫氏叛贼，只要我刘庆不死，定诛杀尔等！”
“修的伤我安汉公！”
……
围在王莽身边的朝臣纷纷拿起案几防卫，而孙建等几名大将站在前面，与那虎贲军对峙。
“放箭！”卫冲护着刘衎慢慢后撤，眼中厉色一闪而逝。
从后殿围上来的弓手纷纷搭起了箭羽，陷入进退两难的朝臣们，此时的状态都不算好。
他们在赌刘衎不会真的杀他们，也在赌刘衎不敢真的放箭……但现在这阵势，他们不敢赌了。
刘衎确实在犹豫。
可卫冲不给刘衎犹豫的机会，他扬起了手：“射。”
只有这群人死了，皇帝刘衎能真正依仗的只有他卫氏，他卫家子弟才会有重新入朝为官的机会。到时候，皇帝年幼，他卫冲或许能直接王莽的位置，参与摄政。
卫氏，当兴矣！
卫冲嘴角挂着狞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王莽等人万箭穿心的样子，看到了自己大权在握。
咻！
箭羽的破空声呼啸而过。
滴答！
血水低落，卫冲震惊的看着胸口穿透的那枚箭羽，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转过头，为什么？
难道天不佑我卫氏？不佑我卫冲？
后殿的弓手，及前殿的虎贲军同样不可思议。
“羽林军！该死！”刘照眼中一片赤红。
羽林军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这个虎贲军中郎将怎么什么消息也没有？
刘照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们想杀王莽，王莽等奸贼何尝不想杀他，此等“引蛇出洞”，算是将所有人都暴露了。现在，刘照的心后悔死了，是自己大意了，他就说之前安插亲信为何如此顺利，呵呵，原来如此！
再一想到可能会受到牵连的老母幼子，刘照闭上了眼，这天下，经此一事，恐怕真的要完全落入到王党之手了。
但他刘照就算临死前，也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要拉一个垫背的。
他将身后的刘衎挡在了前面，冲入宫中的羽林军有所顾忌，所以不敢射杀皇帝刘衎。
然后，刘照将恶毒的目光投向了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王莽。
他刘照忠于汉室。
王莽必须死！
凭借用刘衎当肉盾的优势，刘照很容易的避免了迎面而来的袭击，他鼓起了全身的力气：“王莽贼子，拿命来！”
在王莽转头看向他的那一刻，手中的断刃准确无误的投向了王莽的面门方向。
“安汉公！”
“刘照你敢！”
……
无数的暴喝声在四周响起。
人群外围，王匡一直注意着四周可能到来的袭击，当刘照的手抬起的那一刻，他清晰的捕捉到了对方的动作，双脚一个侧跳，用半边身子挡在了断刃的面前。
咔嚓！
王匡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断刃劈中的声音，这应该是肋下的位置。
鲜血如同奔涌的泉水，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快要昏迷。另一边的刘照，由于奋力一搏，将面门露了出来，羽林郎箭法准确的射中面门。
刘照，卒。
面前的刘衎被洒落的鲜血冲垮了最后的信念，瘫坐在了地上，他两眼无神的看着未央宫大殿上方的横梁，接着传来大笑。
“哈哈……”
王匡也慢慢倒了下去，不会真的完了吧！
同一时刻，未央宫内的叛乱渐渐平息。
“王匡我儿！”王莽焦急道。
“兴武侯！”
……
失血过多，最后的思维意识里，王匡勉强能听到四周的惊呼声，最后眼皮拉下，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一连五日，王匡都没有醒来。
而整个长安，完全处在一片腥风血雨中，人人自危。
长安存留的卫氏人被全根拔起，参与谋乱的刘照等家人被斩于东市外的菜市场，敬武长公主自杀……名臣何武因此事上书，而被下狱。皇帝刘衎得了心疾之事传遍天下，被软禁于长乐宫。
元后受惊于宫中修养，朝中大事全权交由王莽，王舜，以及复起的马宫处理。
事情远没有结束，全国各地的很多官吏多多少少都受到了牵连，有太守，有刺史。至于南北军入西海驰援之事，暂时被搁置，不过护羌校尉窦况按照计划已经出发。
纸包不住火，未央宫中的事情有多重版本流传出去，无一不是指责刘照、卫冲等人，而王匡的事也借此流传出去，他不顾个人生死替王莽挡了一剑，被世人称为孝子，并被编入了《孝经》。
据之后数百年的《新武帝纪》记载：元始五年，逆贼刘照挟持平帝于未央宫，欲刺高祖。高祖危在旦夕时，太宗舍身求父。同年，此事入《孝经》，太宗孝子之名，为天下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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