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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姜还是老的辣



  谢川到书房的时候,宋绘月就坐在椅子里,什么都没做,单是这么坐着。



  风还冷冽,恐怕要到过了寒食才会回暖,在冷风中,宋绘月坐的很沉静,甚至有点尘埃落定的意思。



  管他张相爷是为了什么造反呢,反正他是造反了,她想。



  晋王站在桌案前,慢条斯理的看信,重新丈量田地这件事他做完了,接下来,他要借着元少培的东风,走进度支去,理一理赋税。



  两人是各忙各的,各想各的,然而有股看不见的亲密,让他们宛若一股绳,紧紧缠绕在了一起。



  谢川一走进来,宋绘月立刻站了起来,冲着谢川道了万福:“丈丈。”



  谢川先和晋王行礼,然后微笑着问宋绘月家里都好不好,宋太太和宋清辉的药吃着怎么样,要是不好,就及时的告诉他,他再去找大夫,又问宋清辉现在如何了,汤汤水水的吃不吃的下,左邻右舍的香铺有没有为难他们。



  宋绘月一一回答,都是好,香铺也很好——根本就不和他们来往,清净。



  谢川慈爱的看着她,心想一年过去,月姐儿大了一岁,十七了,旁人在家里娇宠的时候,她操着一大家子的心,如今旁人嫁人,她倒是不怎么操心了,却比操心时过的还要累。



  晋王请谢川坐,三人围着桌子坐了下,神情都很平静。



  谢舟看着还有一把椅子,认为自己也很有落座的资格,不必王爷请,自行坐下,四个人正好围了一桌。



  宋绘月开了口,轻声将李俊一事从头到尾分说明白,从太行陉开始,一直到昨天夜里李俊的猜测,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谢舟好几次想开口,都让他爹瞪了回去。



  等宋绘月说完,口干舌燥的喝了口茶,谢舟已经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了。



  晋王眼神锐利,眉宇间萦绕着一层戾气:“张相爷好本事,二十年前就开始兴风作浪,还作成了国柱,我自愧不如。”



  谢川点头:“张相爷,确实有非同常人的胆量和见识。”



  “可他造反干嘛?”谢舟想不明白,“当时张贵妃也生了燕王,虽然还不是贵妃,好歹在宫里站稳脚了,这个时候造反,图的什么?”



  他看看晋王,又看看谢川,再看看宋绘月,希望这三个聪明人能给他这个愚笨之人一个回答。



  然而谁也答不出来,只能是猜测,东猜西猜,都仿佛不是十分契合。



  谢川沉默半晌,才慎重道:“当时先皇后不得宠,一直不曾有孕,太后强压着不许张贵妃在皇后之前有孕,今上愤然,曾言明‘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今上自己便是以贵而立,因此就算贵妃先于皇后有孕,皇后所生之子也为贵,



  但是太后深知若是张贵妃先于皇后诞下皇子,那么自己去后,皇后还能不能有子,甚至能不能保住皇后之位,都不一定,所以不曾有丝毫松动,一直让张贵妃服用避子汤,今上抗争不过,这才有了王爷这个嫡长子,



  燕王出生后,太后曾和宋祺兄说过,若是让燕王占了长子名分,今上再失心疯,要将天下拱手送给张家人,封张贵妃为后,那么燕王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嫡长,哪里还有晋王立足之地,



  她不会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因此这‘立嫡以长不以贤’,王爷便是长,‘立子以贵不以长’,王爷便是贵,燕王要做储君,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王爷继位,才是长嫡承统,万世正法。”



  谢舟低声道:“爹,您是说张相爷早在燕王一出生,就看到了如今的局面,所以才铤而走险,携手陈王造反?”



  “陈王造反必然不成,”谢川点头,“却能给裴家打开一个缺口,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张相爷正是借此缺口,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也给了燕王争储的实力,否则以燕王之资质、出身,与那两个郡王有和异?



  当初太后病重前,便曾要立王爷为太子,但其大势已去,朝堂反对之声不断,甚至有人说太后是想要害了今上,再立年幼的王爷为帝,乃是贪立幼主以久其政,将太后气病。”



  他和李俊所猜测的一样,都是张相爷借陈王之手,打压裴家,然而谢川言语丝丝入扣,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更能让人信服。



  谢舟听的直点头,心想姜还是老的辣。



  晋王皱着眉,仍有一丝疑虑未解:“可张相爷行事如此深谋远虑,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亲笔书信落在陈王手中?”



  谢舟嘿嘿一笑:“这才叫狗咬狗,一嘴毛,张相爷撺掇着陈王去送死,陈王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不留个把柄?”



  晋王道:“既然陈王不傻,怎么会心甘情愿去造反送死?”



  谢舟哑然,片刻后道:“也许张相爷和王爷您一样能说会道,不仅能说动江贼为您所用,也能说动徐县令牵头去重新丈量田地。”



  谢川再次瞪他一眼:“闭嘴,竟敢拿王爷和逆贼臣子比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竟然还敢当着晋王的面说晋王能说会道,这天底下除了晋王看在多年情分上,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容的下他。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绘月开了口:“眼下还是拿到张相爷的亲笔书信要紧。”



  谢舟点头,“啪”地放下茶杯:“李俊这个人,既然不疯不傻,能在张家的压迫下活这么多年,就是个聪明人,他猜测书信在张家,我看没错,不过是不是在书房,不好说。”



  四人再次沉思起来。



  张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藏东西的地方多的数不胜数。



  宋绘月起身,取来纸笔,黄庭见状,连忙搬上来一张小几,将她的茶盏放到小几上去,又将竹纸铺开,送来砚台,磨了墨。



  她饱湛一笔墨,将张家大致格局画了出来。



  乌黑的墨在纸上蔓延,像是燃起了一片黑色的火,一直烧到众人心里去。



  三个脑袋往下探,谢川知道尊卑先后,所以往后让了让,于是晋王的脑袋埋的最低,看的最清楚,而谢舟不知道和老子讲客气,竟然还把脑袋伸到他爹前头去了。



  晋王的后脑勺叠着谢舟的额头,谢川只好从边边角角往纸上看。



  张家的宅子是他们自己修葺的,没有经过工部,所以也没有图样放在职方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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