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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1 章 郎意好似秋云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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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仪长到这般年岁,所见的女子皆是在内宅中打转,喜怒哀乐皆可用两个字道尽,那就是“夫家”。她第一次见到如沈琼莲一般,坚定不移,只为自己的目标而活的女人。她在钦佩之余,又开始由人思己。她来到这世上,是为做什么?


 她没有坚定不移的理想,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如今身为皇后,后半辈子的命数不出意外也早已定下。若按她一直以来的打算,在宫里得过且过,浑浑噩噩,说不定还过得舒坦些,但是,她又遇见了李相公……他帮了她那么多,她至少应该回报他!婉仪从软榻上霍然起身,在辗转反侧后,又一次召见了沈琼莲。


 沈琼莲对皇后要求攻书的想法并不意外,但她不明的是,皇后是为何要这么做。婉仪斟酌片刻,含蓄地说出心里话:“不求有咏絮之才,但求有一二分护人之力。不知学士,可愿教我?”


 沈琼莲在宫中呆了十余年,早已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她这段日子,对皇后的行止也有所了解,所以才敢在她面前直抒胸臆,而直抒胸臆的目的,就是为了教导她。她初入宫时,孝宗皇帝曾经也命她陪伴张太后读书,然而,因为她正值妙龄,又得过孝宗爷几次赏赐,所以很快就被妒忌心起的张太后赶离身边。孝宗爷希望国母通文达礼的愿望就这般付诸东流。而后来,一个才小却谋多的女君所能造成的乱子,世人都有目共睹了。


 沈琼莲深受孝宗皇帝的恩惠,当年虽管不了他肆意妄为的媳妇,如今却可管管他心思纯良的儿媳妇。国母贤德,说近了是阖宫女眷之福,说远了就是天下之幸。如能为皇后之师,也是青史留名的功业,也不枉她在宫中蹉跎这些年。因着这样的想法,两人立刻就开始教学相长。


 宫中没有秘密,很快太皇太后与张太后就知悉此事。一日婉仪去请安,太皇太后便问起。婉仪按照沈琼莲教得说法,躬身答道:“启禀皇祖母,儿臣因才疏学浅,自进宫来,每每与万岁相见,却都拙嘴笨舌,所以儿臣想、想长些见识,日后见了万岁,也不至于……”


 说到最后,她就两颊绯红,不过不是羞的,而是尬的。太皇太后和张太后却信了个十成十。张太后翻了个白眼道:“不去好好修饰容貌体态,却在这里舍本逐末。”


 太皇太后不赞同道:“以貌侍君,是婢妾之流才做的事,身为皇后,就该贤良淑德,为天下表率。皇后做得很好。”


 语罢,她还赐了婉仪一套御制新书和两匣宝墨,又赐了沈琼莲五锭“八宝联春”的金锞,言说是给先生的束脩。这事就此过了明路。沈琼莲就此成了坤宁宫第一女官。


 内宫中的动静,朱厚照并无心关切,他在为东官厅忙得焦头烂额之余,又开始后悔不迭。他既不想让月池走,又拉不下脸对她说别走,便让谢丕和谷大用等人去对月池旁敲侧击。月池既拿了金口玉言,又哪里会管这些,一律装聋作哑糊弄过去,就这般耽搁到她走的那天。


 京中相熟的友人如杨慎、李梦阳,都在京城外的长亭折柳送别。此时已是初冬了,月池接过光秃秃的柳枝,不由失笑。谢丕又一次逮住机会劝她:“李贤弟,何必如此行色匆匆,至少要等万寿节过了再走啊。”


 月池不由莞尔:“只怕过了万寿节,谢兄又会劝我明年开春再行了。圣旨已下,愚弟岂敢怠慢。”


 谢丕一时无语,心道,他是没法子了,总不能劝李越抗旨吧,要怪就怪皇上自个儿,动辄变卦。月池对众人拱手一礼道:“有劳诸位相送,还请早些回去吧,我们后会有期。”


 语罢,她就上马,和时春并她的师父一道打马而去。李梦阳望着她的背影,叹道:“我为官数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轻骑简从的巡按御史。”……

 


 语罢,她就上马,和时春并她的师父一道打马而去。李梦阳望着她的背影,叹道:“我为官数年,还从未见过如此轻骑简从的巡按御史。”


 杨慎道:“李兄之清正廉洁,自然是那些人不能比的。”


 谢丕也道:“李贤弟真是视富贵如浮云之人呐。”


 几人正感慨间,耳畔忽然又传来马蹄声。他们一愣,不由齐齐一望,就见朱厚照一身紫花罩甲,骑着枣红马,带着十几个随从飞驰而去。长亭里的人在吃了一嘴的灰后,面面相觑。


 董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戳了戳谢丕:“以中兄,刚刚过去的那是?”


 谢丕僵硬地开口道:“是皇上吧?”


 穆孔晖犹疑道:“不会吧,献吉兄,你为官这些年,见过这么简单的天子仪仗吗?”


 李梦阳一时无言以对,他半晌方道:“别说我了,就是我爷爷,也没见过在官道上疾驰的大明天子!”


 朱厚照一行人骑得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不出一炷香就把月池等人团团围住。月池吓了一跳,连忙急拉缰绳。


 时春的师傅邓桂饶是老江湖,也一时慌了神,这穿着打扮,明显不是土匪,那就是仇人来寻仇?他不由看向时春,时春忙对他道:“师傅,快下马叩见皇上!”


 邓桂一时瞠目结舌,他忙和时春一齐跪在尘土中。月池万不曾想到,他居然敢就这么追上来,而且还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她没好气道:“看来,皇上是嫌龙案上的奏本还不够多!”


 朱厚照也是怒气冲冲:“你李相公都豁出去了,朕还怕什么。走,立刻跟朕回京!”


 说着,他就要弯腰拽月池上马,然后就尴尬地发现,拽不动……他的眼睛瞪得溜圆,显然不明白,为何锦衣卫拖人上马那般轻松,到他这里就是纹丝不动。


 月池被他连扯几下,帽子都掉了,既好气又好笑:“您这花架子,怎么和人家比。”


 朱厚照松开手,立时反唇相讥:“你这纸灯笼,不也想着做包青天吗?”


 月池仰头看他:“您下来,把马牵到路边,别挡着道。”


 朱厚照回头看到几个行人远远望着这边,不敢过来。他一时脸上发烧,初来时的气势已跑到爪哇国去了。他和一众人牵马进了林子,随从们都远远站开,月池和他立在大松树下说话。


 月池道:“您是天子,怎可出尔反尔?”


 朱厚照哼了一声:“天子出尔反尔的多了去了。”


 月池被噎得一窒:“您不是一直说自己是金口玉言吗?”


 朱厚照更加光棍道:“那都是骗你们的,朕经常食言而肥,只是史官不敢记而已。”


 这才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月池也懒得绕圈子了:“我不想回去。”


 朱厚照闻言勃然变色,月池本以为他又要大发雷霆,谁知他居然生生把火气忍了下去,咬牙切齿道:“那件事,咱们可以暂时不提。”


 月池一愣,随即心道,信你这个色胚就有鬼了。她讽刺他:“可是,您不是经常食言而肥吗?”


 朱厚照冷不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被堵得面红颈赤。月池见他如此,心知他快到临界点了,忙见好就收,封建时代的社畜就是这么无奈。她道:“行了行了,臣只是一句玩笑话。万岁宽宏大量,想来不会和臣一般见识,对不对。”


 朱厚照闷声道:“你跟我回去,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


 这下又像只大橘了,月池开始哄宝宝:“臣也想回去,可是,时势不允许啊。财政危机,必须要想法子解决,否则一切规划,都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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