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侠女有心除腐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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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池话音刚落,就听见剧烈的响动。她偏过头去,一个黑影朝她扑了过来。他居然下床跑过来了!月池一惊,急急起身,额上就挨了一记暴栗。她捂住头,惊呼出声。朱厚照听见她的叫声,眉梢眼角俱是笑意。他按着她笑道:“叫你成日里拐着弯来骂人!”
听他的语气,便知他已然一扫先前的郁气,端得是生龙活虎。月池却吓得不轻。她已经十八岁了,虽然平时裹着几层衣服遮掩身体特征,可若是亲密接触,谁知会不会泄露天机。她忙讨饶道:“皇上恕罪,是我错了。今日说话太久了,臣有些头疼,要不,还是早些歇了吧。”
朱厚照动作一顿,他借着月光,摸上了她光洁的额头,只觉触手滑腻温软,心中不由砰砰直跳,声音也不由放软了几个度,一出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是不是朕敲疼你了?”
月池只觉骨子发寒,他这是什么口气?她心一沉,故意大笑道:“您这话说得,太肉麻了。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朱厚照本就有些羞赧,又被她直接戳破,更觉又羞又恼,当即想再给她几下,又顾及她的身体,最后只能放狠话:“哼,等你身子大好了,朕一定好好揍你一顿!”
月池用被子盖住头,道:“那臣就等着了。”可惜这残破之躯体,估计是没有那一天了……
这么一想,又有些伤感,她正思索间,被子忽被往下扯了扯。她一惊,就看到他正站在床尾,熟练地将被子掖到她的脚下。他念叨道:“也不怕寒从脚入。”他绕着床走了一圈,把她裹得密不透风,就像在蚕茧里似得。裹好之后,他又伤感道:“以前父皇也是这么对朕的……”
月池正待劝慰他几句,就见他伸了个懒腰道:“朕一定会是个好父亲。你真的不考虑当朕的长子吗?”
月池翻了个白眼,就不该把多余的同情心浪费在傻子身上。这一觉,两人都睡得不错。醒来之后,朱厚照更是去集市上好生溜达了一圈,才悠哉游哉地回宫。两人都沉浸在难得的闲适之中,浑然不知一场大的风暴将至。
以往,朱厚照整治宫内宦官与各省镇守,乃至改革科举殿试制度,皆是手到擒来,并未受到太多阻力。这让这位少年帝王渐渐丧失了警惕心,甚至在心底暗暗觉得,以前文官胆敢放肆,都是他父亲孝宗皇帝脾气太好的缘故,轮到他来,重刑之下,还有谁敢多生事端。是以,他竟然在李越提出改革言官制度的同时,又对翰林院下手。
可他没料到的是,先前文官龟缩不动,是因为宦官与文官的势力实际是此消彼长的关系,宦官受压制,即便没有明显让渡权力,可也间接有利于文官。士大夫们又不是傻子,于己有利当然要大加支持。少接触他的大臣,甚至也如先前的谢丕一样,以为他实质是亲近文臣呢。谁知广寒殿那一出好戏,把大家的自作多情都抽得是一点儿不剩。
再加上,如今无论是言官改革,还是翰林院下放,都真真切切触及到了文臣的蛋糕,这自然会引起他们的反弹。
朱厚照不是没预料到这点,但他以为自己所为并不过分,譬如言官改革,虽约束他们的权力,可也给了他们好处。至于翰林院下放,大家都是进士,观政进士去得,庶吉士为何去不得。月池也是如此想来,否则她不会胆大到直接在答卷下写下自己的想法。可他们都没意识到的是,这些频出的新奇的想法,已经暴露了新任皇帝极端不安分的内心。指望这样的人垂拱而天下治已是万万不能了,那么至少要在他羽翼未丰,威望不足时,让他消停些。否则,等到他长大成人,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大家既有这样的想法,首先自是要获得文官领袖李东阳的支持。可令众人瞋目结舌的是,李东阳竟然对朱厚照的不当之举表现得十分轻忽。似乎在他眼中,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对于吏部主事孙磐的义愤填膺,他甚至道:“万岁并未年少无知,只要拿出合适的章程,他必会虚心纳谏,大家实在不必如此。”www.……
大家既有这样的想法,首先自是要获得文官领袖李东阳的支持。可令众人瞋目结舌的是,李东阳竟然对朱厚照的不当之举表现得十分轻忽。似乎在他眼中,这算不得什么大事,对于吏部主事孙磐的义愤填膺,他甚至道:“万岁并未年少无知,只要拿出合适的章程,他必会虚心纳谏,大家实在不必如此。”www.
这样的答复当然不能让六科廊和都察院诸御史满意。于是,他们又去找两个次辅。这恰与刘健一拍即合。于是,众人聚集在刘健的家中,共商大计。
文人说话,素来七拐八绕。孙磐明明是对李东阳的不作为深感不满,却不直言,而是朗声颂起了《诗经》中的名篇:“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他声音哀婉,将一首明明是赞颂周公旦美德的诗歌,唱得如丧曲一般。刘健闻言道:“坚白这是何意?”坚白是孙磐的字。
孙磐拭泪道:“念及周公之仁厚,而惜今无周公矣。”
周公旦是儒家歌颂的人物,其功绩在《尚书》中有明确的记载:“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
孙磐在此提及周公,意指的其实是周公辅佐成王之事。在儒家思想,在君主年幼时,就应有熟知礼仪的人帮助君主处理国家大事。而“今无周公”就是在暗讽李东阳,身在其位却不谋其事。可这么一讽,也把刘健带了进去。
刘健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辩解道:“我等已然上奏,只是皇上一意孤行……”
给事中刘文瑞道:“我等明白您的难处,只是,不能任由皇上继续胡作非为啊。”
给事中叶相道:“不如,我等联名上奏,劝皇上收回成命。大家齐齐反对,皇上总会顾忌一二。”
众人听了纷纷称是,还请刘健领衔。这是惯例,若大臣联名上奏,需由位尊者主持。刘健顾及李东阳,一时略有迟疑。
监察御史张士隆道:“希贤公不是胆怯之人,可是还有旁的顾忌?”
刘健微微颌首:“若撂下元辅与于乔公,到底不美,不若再去劝说一二。若得他们联名,岂非更佳?”
翰林修撰康海闻言微笑摇头:“希贤公,恕某无礼,某以为,与其去寻这二位老先生,还不如先同五军都督府通好气,毕竟宦官监军,翰林入卫所,也有他们的事啊。”
刘健面皮一紧,这是要拉帮手的意思。这可超乎他的预料了。文官联名上奏尚属常事,可文武一起开口,难免有威逼之嫌。想到朱厚照的脾气,难保不会狗急跳墙。可若现在说不干,又显得他为人胆怯。刘健灵机一动,他道:“既如此,诸位不若先起草一份奏疏。届时面见五军都督,也好传达我们的意思。”
众人纷纷称是。这一下就出乱子了,难怪人家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言语争执就要耗费不少功夫。一些科道官员表示,他们既希望自己把握升迁权,又要享受更加优厚的待遇,还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奏事权。另一些御史和给事中觉得这太想当然了,就算皇上肯同意,其他同僚也不是傻子,倒不如小退一步,就让吏部和礼部对他们的风闻奏事进行勘核,但行政参与权是一步不肯让。还有一部分觉得为何要对祖制变来变去,一个十五岁的皇帝,十八岁的臣子,能想出什么好策来,维持原样最好。
光是言官中就分成了三波,在刘健家的大厅里吵得是不可开交。翰林院官员反被挤到一边,他们只能抓住刘健,苦口婆心地说,翰林院为国储相,天上半仙的地位不容玷污,不可如此轻易“被贬下凡”。至于吏科主事等人,则极力把翰林院的人挤开,他们大声嚷嚷,要召回九边镇守太监,认为他们留在边塞纯属是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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